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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不离不弃(第2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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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神浑身湿淋淋的从小船上下来,焦急的自言自语:“糟了,这该死的风浪!害得我晚了两天!不知道师叔的红叶苓还有没有剩下。”说着抓起药篓,匆匆往回走。
无意中一瞟海面,竟发现不远处一叶小舟缓缓向这边而来,神一惊,前两日武藤才到陆上去采购了岛上所需的日用品,绝不会这么快又去。那么这艘船是哪来的?难道有人发现了这里?神立刻将船拖到隐蔽处,藏身于林中,等着那条船靠近。
约摸半个时辰,那条船终于靠岸,船上下来一白一黑两个人影,远远的看不清样子,只知道是两个男人。那黑衣人似乎跟划船的渔夫说了什么,然后那小船就离岸而去。两人观察了一下四周,便慢慢向林中走来。神屏息等他们走近,将燕子梭紧扣在手中。
忽然,那白衣人警觉的停下脚步,黑衣人也随即停下,四下打量。片刻,那白衣人开口道:“阁下躲在树后,莫非是想暗施偷袭?”语音清冷,仿佛流过冰底的寒泉。
神又是一惊,既然已被对方发觉,自不好再躲,索性大大方方走出来:“阁下等不请自来,在下便算是暗施偷袭,只怕也不为过。”
走到二人近前,双方一照面,神第三次吃惊,这次是惊于那白衣男子的气度风采——剑眉星目,挺鼻薄唇,白皙而轮廓优美的脸,对男人来说过于精致的五官在锐利的夜眸映衬下,竟丝毫不显柔弱,那一身白衣,更显得飘然欲举,不似凡人。
自见过樱木之后,神以为上苍已将这世上的钟灵毓秀全都聚集在他一人身上,方能创造出那样光辉灿烂到连太阳也相形失色的人物。但眼前清如月华之人毫无疑问的,跟樱木同样出色。二人若是站在一起,想必是日月同辉,耀眼生花。
“阁下可是海南门人?”一道稳重的声音打断他的想象,一下子回过神来,为自己如此迅速的将眼前的白衣人与樱木想到一起,神心下有些不悦。看了看发问的黑衣人,轻咳一声,道:“不知阁下何人?找海南何事?”
那黑衣人道:“在下流川烨,犬子流川枫,冒昧打扰贵岛清静,实在情非得已……”
“你就是流川枫?你就是花道口中的狐狸?”神大惊,话音未落,领口一紧,已被流川枫牢牢抓住,冷厉的声音让人遍体生寒,“他在哪里?”
论武功,神虽及不上流川枫,在江湖上也可算一流高手,若在平常,断不至被对方如此轻易的一招成擒。但他乍闻这白衣人便是流川枫,一时失魂落魄,浑然忘我。
从第一次自樱木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神便清楚的知道流川枫在樱木心中的地位,不过他一直不愿承认,甚至自欺欺人的认为靠自己的不懈努力,最终能让樱木忘记这个人,然后对自己日久生情。
如今真正见到流川枫,神终于明白,自己这么多天来,做的是怎样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这样的流川枫,不要说日久生情,就算再过一白年,樱木也绝不可能忘得了他。
流川枫见对方一脸凄然之色,心中一沉:“他,出什么事了?”脑中霎时掠过无数可怕的遭遇,语音竟有些微颤。右手不由用力一抓,神顿时气为之窒,流川烨连忙抓住他的手,急道:“小枫!你冷静点!快放手!”
流川枫缓缓松手,神立刻踉跄后退,咳嗽不止。流川烨扶住他,一面拍着他背心助他顺气,一面道:“抱歉,犬子一时情急,冲动冒犯,阁下海涵。”顿了顿,又道:“但不知殿……道儿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神缓过气来,对流川烨感激的笑笑:“多谢!我是神宗一郎,流川将军叫我神就行了。樱木如今正在调养,”转头盯着流川枫,“他取血为门主疗毒,每日一碗,连续七日。”
不出所料,流川神色一动,按在佩剑上的左手一紧,指节发白,但瞬间又恢复镇定,平平淡淡道:“他在哪里?带我去。”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劳驾。”语气生涩,显是颇不习惯。
最后这句话入耳,神彻底明白,自己已是毫无胜算。以眼前之人冷漠的个性,肯说这两个字,除非对樱木爱恋深重,关心犹重己身,否则绝难出口。心中暗叹,神点头道:“你们跟我来。”说着提起药篓。
流川瞥了一眼,道:“红叶苓,樱木的药?”神一怔,想起流川跟樱木同门学艺,自不是人人都如樱木一般除了武功什么都不愿学,流川能一口道出,也属自然,遂点了点头。
流川道:“樱木是几日前取血?”神想了想,道:“距今天正好半个月。”流川皱眉道:“那么已经休养了七八天?但红叶苓只在前三日有用,怎会用了这么久?”神急道:“用了这么久会怎样?”流川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道:“也不会怎样,但一味并无效用的药,为何要用?不是你为他开药的?”神摇头道:“是我师叔开的药。师叔医术向来卓绝,怎会犯这种错误?”
沉吟片刻,忽地抬头,三人异口同声:“调虎离山!”
神冲进樱木房间,里面空无一人,又冲进药房,也是人影全无,焦急道:“没有人!”流川枫道:“牧绅一。”神点头,带着二人向牧住的小院奔去。
刚到院门口,正见到武藤从里面匆匆出来,神一把抓住:“樱木怎样?”武藤乍见到神,脸上一喜,一听此话,神色顿时黯淡,摇头道:“我……清田他……樱木……唉!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神不等他说完,便要进去,武藤拦住他,道:“这两人是谁?这是海南门中事,外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神大声道:“他们不是外人。”说着不再理他,侧身快步进了院门。
站在院里,便见厅中坐满了人,几乎所有门人都在,神心中一紧,深深吸了口气,走了进去。牧正在厅中焦虑不安的走来走去,一眼看到他,正要说话,瞥见他身后的人,皱眉道:“二位是谁?”语气烦躁,若非震惊于流川绝世风采,早便令人拿下,岂会有此一问。
神飞快答道:“这是流川将军,其子流川枫。樱木怎样了?”牧一惊,脸色也是瞬间黯淡,转向流川烨,歉然道:“流川将军,我,这……樱木他,清田……”
牧语无伦次了半晌,流川枫早已十分不耐,一闪身,众人只见眼前白影一晃,人已消失在门帘后。见他如此无礼,高砂有些不悦,刚想跟进去,武藤伸手拦住:“你以为没有门主的默许,他进得去吗?
流川一进门,目光中便只剩床上夺目的红发中同样绯红的脸,一步跨过去,抓起樱木手腕,几乎被那灼热的温度烫伤。手指搭上他腕脉,面色一变,再轻轻掀开他衣领,一看之下,流川顿时面无人色,踉跄后退一步,左手一把抓住床头大理石浮雕,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整架床都随着他嘎嘎作响。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那块差不多五寸厚的汉白玉竟自他手指处断裂一角。惨白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青,胸口气血翻涌,突地喉头一甜,心中早有预料,流川生生咽下去,转头对身后的牧道:“是你?”声音居然很是平静,乍听之下什么情绪也没有,连脸上也毫无表情,除了那双深黑的眸子蓦地里精光大盛。
牧心下一惊,道:“流川公子,你……”
“我问,是,不,是,你?”流川一字一顿,咬牙道。
牧指了指旁边床上的清田道:“清田被人下药,所以……”闪身拦住流川,“他至今昏迷不醒,你要杀他能否等他清醒之后?”
流川弯了弯唇角,挑起一个让人目眩神迷,又冰寒彻骨的冷笑:“谁说我要杀他?”牧一怔,忽听背后砰地一声闷响,回头一看,高头已瘫倒在地,站在门口的神也无力的靠在墙上,急忙扯开帘子一看,厅里横七竖八躺满了门人。
牧一把扶住神,急道:“怎么了?”神勉力低声道:“不,不知道,突然,头……晕……”再也难以开口,头一歪,昏了过去,牧忙试了试他鼻息。流川冷冷的声音道:“放心,他们都没死。逍遥散只是迷药而已。”
牧松了口气,镇定下来:“你想怎样?”
流川冷笑道:“我还忘了,你饮过樱木的血,逍遥散迷不倒你。不过没关系,看你义气深重的样子,肯定是不会独自溜走的。很好,你们一个也跑不了。”说着走向清田。
牧正待阻拦,流川道:“你最好别动。我知道你武功不错,跟我可以打个平手,哼,就算你赢得了我,那也是三百回合之外了。只要我们斗上五十回合,便够我义父杀光你海南门人!你可相信?”牧一惊,不敢再动。
流川走到清田床边,看了看他,再抓起他手腕,片刻,展开他右手手掌,忽然唰的一剑刺进他掌心。清田一声惨叫,竟睁开了眼睛。流川倏地凑近他的脸,柔声道:“告诉我,谁给你下的药?”
清田被手心的剧痛强迫唤醒意识,一睁眼,便陷进近在咫尺的黑眸中,无意识的喃喃道:“什么药?”
流川冷哼一声,反手拔出剑,笃的一响,长剑应声又刺进他左手掌心。清田又是一声惨叫,牧再也忍不住,跨上几步,流川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冷冷道:“牧门主,看来你并不相信我的话。也好,反正樱木高烧不退,只怕也难以活命,不如我就把这些人送去给他陪葬。”说着对旁边已猜到七八分的流川烨道:“义父,你还不知道他们对花道做了些什么事吧?你去看看他身上就知道了。”
流川烨轻轻揭起樱木身上的被子,解开衣襟,之下惨不忍睹的青紫红痕,让他手一颤,立刻闭目转头。流川枫笑道:“义父,你说我的主意是不是很好?让他们都去给花道陪葬!”
忽听一道沙哑的声音道:“不!你,你杀我就是!跟别人无关!”流川回头看着一脸绝望的清田,脸上的笑容更加冰冷:“嗯?原来这里还有个英雄。放心,你肯定是漏不掉的,不过,先告诉我,是谁对你下的药?”
清田道:“我记不大清楚了。好像是喝了宫益师兄端的鸡汤……”流川黑眸一眯:“宫益是谁?”牧接道:“他在两天前就不见踪影。”
流川看看他,又转身抓起地下的高头,伸指点了他腰间几处穴道,待他慢慢醒转,寒声道:“谁让你调开神的?”
高头一怔,道:“是宫益说神对樱木的感情不正常,说是让他们不要经常在一起,可能会好点。我相信了他,所以才骗神说红叶苓用完了,让他去采……”
流川静立良久,抬头笑道:“好好好,所有事情都是一个失踪的人所为!你们当我流川枫是三岁孩童吗?”
牧淡淡道:“你不相信,那也由得你。你要血洗海南门,也由得你,不过,我海南门下数万弟子,也绝不会放过你。”
流川哈哈大笑,笑声里充满了无限悲痛,愤怒,更多的却是疯狂:“那真是好极了,你让他们全都下地狱来跟我做伴便是!”长剑指向牧,口中对流川烨道:“义父,我跟他一动手,你就杀了这里所有人!”说着看了一眼又惊又怒的牧,瞥了一眼神,笑道:“义父,就从神下手。”
“不!”牧大惊失色,“不要!”
流川笑道:“义父,快下手!”说着长剑一震,便要动手。流川烨一把抓住他,沉声喝道:“小枫!你不要闹了!”
流川枫仍是笑着道:“义父,你说什么?看看他们对花道做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我让他们付出点代价而已,有什么不对吗?”说着就要挺剑向前。流川烨劈手夺过长剑,厉声道:“够了!你不去追查幕后主使,在这里滥杀无辜,难道你真要发疯吗?”
流川枫猛地甩开流川烨,退后两步,大声道:“不错!我就是要发疯!这个世道本就疯了,还差我一个吗?连樱木花道这样的人也有人能狠心下手,我为什么不疯?什么叫滥杀无辜?这世上只有他一人才是无辜!其他的人全都有辜!”
流川烨叹了口气,轻声道:“小枫,我知道殿下发生这种事让你很痛苦自责,可是,你不想救他吗?道儿他还活着啊!”
流川枫全身一震,转头看着床上的樱木,一步步走过去,凝视着他酡红的脸,仿佛再也不堪重负,双膝一软,慢慢跪在床边。握住他温度极高的手,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流川柔声道:“很痛吗?忍一下,马上就不痛了。花道,我会救你,我会救你!”
片刻,流川转过身来,眸中已褪去了先前的狂乱,回复成一片平静清明,走到牧身前,交给他一个小瓶:“这是解药。”
转身走到清田面前,看看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将瓶中药粉洒在伤口上,抬头道:“等伤口愈合,就没事了,不会有后遗症。”又看了看清田的一脸惊疑,冷冷道:“你不用奇怪,若是樱木有什么万一,天涯海角我也会杀了你;若是他能活下来,想必也不会放过你。”停了一下,道:“不,那个白痴一向妇人之仁,说不定会放过你。所以,你还是祈祷他不会有事的好。”
流川又想了想,忽然伸手捏开他的嘴,手指一弹,一粒药丸飞进去,顺手在他背心一拍,这一连串动作兔起鹊落,一气呵成,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药丸已进了清田的肚子,“你不必害怕,这虽是毒药,但只要我不催动药性,便没有害处。这只是以防万一而已,毕竟你海南门四海为家,万一你躲在哪个老鼠洞里不出来,我可不容易找到。”
清田怒道:“你把我清田信长当成什么人!我既然做了,便不怕承担责任,若是樱木不能救回,我自然一死相陪;若是他能醒来,要杀要剐,我绝不会离开半步!你何必使这手段,多此一举!”
流川冷冷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说着转向牧道:“牧门主,我要救樱木,能否借你房间一用?”牧点头道:“当然可以,若有什么需要,尽管直说便是。”流川点点头,又道:“在这期间,希望门主能抓到贵门中的叛徒。”牧神色一凛,咬牙道:“这个自然,不劳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