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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四章:首先要爱自己二 ...

  •   雅也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顺子每天都去探望。他对母亲客气但疏远,顺子小心翼翼的对待他,却觉得无法讨他的喜欢。
      为了使雅也能够留在自己身边,她向片山预约,来见北川羽人。
      从她的家到幸子家只需步行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顺子一遍又一遍的组织着语言,希望能够使北川了解,她有足够的能力抚养好两个孩子。刚转过弯,就看见低头走路,神情落莫的幸子。顺子立刻打招呼:“是幸子吗?”
      但幸子仿佛完全没有听见。
      顺子只有加大音量:“是幸子吧!”
      幸子仍然无动于衷。
      顺子感到奇怪,她跑到幸子面前,大声的喊:“喂!”
      幸子猛的下了一跳,手里的书包顿时掉在地上。
      “真对不起。”顺子也不知所措,急忙道歉:“吓着你了吧。”两个人同时蹲下来,幸子只觉得腿一软,不由自主的坐在地上。
      顺子已经拿起书包,看见幸子的样子,大吃了一惊。在她的记忆中。幸子一直是一个温柔却不失天真活泼的孩子,但眼前的幸子目光呆滞,神情委靡,反映迟钝,毫无生气。
      在母亲死后的三个月里,幸子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的天哪!”顺子忍不住惊呼:“这是幸子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幸子茫然的望望她,声音虚弱的回答:“是顺子,你怎么在这里。”
      顺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用力扶起小姑娘,替她背上书包,轻声安慰:“我陪你回家吧,片山一定担心极了。”
      幸子用一种与她的年龄不相称的悲哀的目光看着这位美丽善良的女士,她推开顺子的手,踉踉跄跄的走了两步。顺子只觉得胸口象是被什么东西塞满了,特别难受。
      幸子的样子,比唯一更象绝症将死的病人。
      幸亏家门就在面前,顺子按了门铃,片山立刻把门打开。他看见幸子的样子并没有很吃惊,但眼睛里却流露出痛惜的神情。“您回来啦。”他说,接着看见顺子:“啊,您来的真准时。”
      顺子连忙打招呼:“您好,打扰了。”
      幸子没有理睬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人,一言不发的走向自己的房间。
      顺子望望片山,她没有说话,但片山知道她的疑问。老人摇摇头,叹了口气:“她最近一直是这个样子,我无法了解她的想法。”
      “北川先生知道吗?”
      “先生最近比过去更忙,他们最近一个月甚至没有见过面。”
      顺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请到大客厅来,先生正在等您。”

      顺子和北川的会面很顺利,她向唯一说起她外公的近况:“先生一直是老样子,严厉而忙碌,看上去精神还不错。让我担心的是幸子,我无法向你形容见到她的时候我的难过和吃惊——她似乎——我——我该怎么说呢,她的情况很不好,仿佛——,她也是没有父母的可怜的孩子,你明白吗?”
      “我知道,但是我们无法帮助她。”唯一放下手里的毛笔,另外铺起一张纸。“其实,我并不认为我或者幸子有什么地方可怜,我们都不缺乏任何物质,她还有亲人在身边。”
      顺子想告诉她,其实幸子的这位亲人并不真正关心她,但是她没有说出口。她告诉唯一:“雅也下星期出院。”
      “……”
      “我很高兴,虽然我尽力阻止自己这样想。但我很高兴。我终于可以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我一点也不为他父亲的死伤心。”顺子用手捂住脸:“我也许是个坏人吧。”
      “……”
      “你的母亲和我都万分思念自己的孩子。那似乎是幸子出生的前一年,她打听到你父亲被关进监狱,不顾自己的身体买了飞机票,要到中国去,但被北川先生发现,最终没有成功。”
      “……”
      “她和先生大吵一架,昏到后被救护车送入医院。那一次很危险,差一点就抢救无效,医生们费了很大的工夫才挽回她的生命。我和雅也的父亲也是在那时离婚,他用了很卑鄙的手段将我送入精神病院,幸亏你母亲请西九条先生把我救出来。我们约定,一定要和自己的孩子见面,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
      “可不久就传来你父亲的死讯,真理子彻底跨下来,她没有求生的意志。我想尽办法安慰她,但是没有用。直到幸子的父亲向她保证达成她的愿望,尽一切力量使她可以见到你。”
      “他也非常爱母亲吧。”
      “非常爱。他运用了一切可以运用的力量,拜托了所有可以拜托的人,但中国正进行‘□□’,他们的努力完全不得要领。幸子出生后,真理子想见你的愿望更加强烈,本来已经有了一些希望,偏偏西九条先生被检查出身患癌症,没多久就去世了。”
      “母亲才是真正的可怜。”
      “真理子的身体也是越来越差,就在她认为已经没有希望的时候,你爷爷写信来。那天真理子告诉我,她会尽一切可能使你幸福,她恳求我在她死后照顾你。她似乎知道自己这次是无法再撑下去了。”
      “你们都达成了自己的愿望。”
      “不,只有我达成了愿望,真理子还是没有能够见到你。”
      “见不见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母亲真心真意的爱我,为我着想。我也将永远在心底里爱她、怀念她。”
      “真高兴你这样想,但愿雅也也能够像你这样了解我。”
      “他会的,他是你的孩子,必定遗传到你的的善良与真诚。”

      幸子对生活完全失去信心。她所有的时间都在怀念母亲,怀念过去的幸福生活。她将母亲的的照片放在脖子上的金链子里,那是她十岁生日时的礼物。每当她悲从中来的时候,就会将金链子打开,久久凝望母亲的肖像。她不想做任何事情,无论学习还是娱乐。她觉得只有沉浸在悲伤的情感里,才能使心灵平静。
      每个月真理子去世的那一天,幸子都会去清水寺为母亲在天国的灵魂祈福,她禁食一天,连水都不喝。这种□□折磨虽然在某些人眼中十分幼稚可笑,却是幸子减轻痛苦的唯一方法。她会久久的站在寺门内的台阶上,望着佛像出神。
      今天是夏天中最热的一天,没有吃任何东西的幸子已经出现轻微的中暑迹象。她一只手扶在栏杆上,喘着气,觉得视线模糊。这个地方真理子生前经常带她来,她想起和母亲在一起的快乐的日子,泪水忍不住溢满眼眶。她勉强站直身体,想从口袋里摸出手绢,但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幸子正准备低头寻找,眼前突然出现一块白色的手绢。她大吃一惊,猛得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唯一替妹妹抹去一滴夺眶而出的泪珠。
      幸子心里难受,拿过手绢,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了很久,直到无法喘气,她有很多委屈,很多疑问积压在心里,终于全部发泄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幸子一边抽气一边问,刚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站不稳,唯一立即伸出手扶住她,说道:“回去吧,你身体状况很差。”
      “我巴不得死去才好。”
      “……”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你是我的亲姐姐。”
      “你还有外公。”
      “我宁愿没有外公!”幸子说完自己也是一愣。原来在她的心中,一直讨厌北川羽人,她终于说出了心中真正的想法。
      唯一的声音动听但没有感情:“他是你的外公。”
      “我总是伤心,我无法克制自己。”
      “忘记吧,学会忘记一切,学会珍惜自己。”
      “可是我不能,我忘不了。”
      “你能!你只能、必须这么做,不然你就挎了。”
      “把就让我挎掉吧,反正也没有人会关心。”
      “所以你必须自己关心自己,我会为你祈祷的。”
      “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也许吧。”
      唯一招招手,一直等在旁边的小江医生开车过来,幸子上了车,见唯一没有上来的意思,忙问:“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唯一没有回答,医生发动汽车,顿时,唯一的面容越来越远了。
      “可以吗?”幸子问医生,“让她一个人在那里。”
      “放心吧,她特别会照顾自己。而这点,也正是你特别需要学习的地方。”

      顺子从医院接雅也回家。她开了门,将箱子放在一边,看看表,说道:“你先坐一会儿吧,我去倒点儿饮料给你。”
      “你似乎说过,还有一个人和我们一起住。”
      “你是说唯一吧,现在这个时间,她在看书,你过一会儿会见到她。”
      顺子说完,向厨房走去。雅也打量了一下房子里的装饰:简单朴素。窗前的柜子上插着白色的小花,四处望去,一尘不染。突然,他听见客厅左侧的门里传来非常动听的乐声。他一时听的入了迷,不由自主的走过去,将门轻轻推开。
      唯一穿者紫色斜襟宽袖口的上衣,A字长裙,正在弹一种木头制作的布满刚弦的乐器。
      雅也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人,从未听过如此动听的乐曲。
      他仿佛听见了春天的声音,这是无法形容的美妙与动听。
      唯一的琴弦忽然断了!
      她抬起头转过脸,看见雅也,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
      雅也不知所措的急忙行礼:“我是村上雅也,以后请多多关照。”
      唯一的眼睛闪闪发光的望着小男孩,突然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十一岁。”
      唯一点点头,“比幸子还小一岁。”
      雅也鼓起勇气问:“你在弹什么乐曲?这么好听。”
      “我在弹一首小时候爷爷弹给我听的乐曲,名字是‘茉莉花’”
      “茉莉花,”雅也喃喃的重复:“是不是客厅里的白色的花?”
      “对,就是它。”
      “真美!”
      “我也一直这么认为。”
      “这是什么乐器,我从来没有见过。”
      “这是中国的乐器,叫做‘筝’”
      “筝!”
      “是的,你会什么乐器?”
      “我会拉小提琴。”
      “那多好,一定下了不少功夫吧,”
      “爸爸说,希望我成为演奏家。”
      “那你呢,你的想法呢?”
      雅也一愣,“我的想法?”
      “没关系,等你想到了,再告诉我吧。毕竟,很少有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以及,自己需要什么。你的琴呢?”
      “在箱子里,我去拿。”
      “不用了。”唯一拉开柜子,拿出一把颜色很深的提琴,递给他,“这是我爷爷的遗物,你用用看。”
      雅也小心翼翼的接过,试试音,觉得十分悦耳。于是摆好姿势,拉了一首日本民歌。
      他觉得自己的水平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好。
      他平时很害羞,从不在陌生人面前演奏,但今天见到唯一,却毫不感到难受。
      唯一听完,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小演奏家。
      雅也被她望的不好意思,轻声问:“我拉的不好吗?”
      “不,”唯一转过脸,“你拉的很好,小时候爷爷也拉给我听过,我以为永远也听不到了。”
      “只要你愿意,任何时间我都可以拉给你听。”
      “谢谢。”唯一的语气一贯冷静,但是今天,居然有一点悲伤的味道。
      “你是妈妈跟我说的唯一姐姐吧。”
      “是的,”唯一望着他的眼睛:“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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