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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六章:人面桃花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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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星期的这一天的的这个时候,海纱必定会和唯一一起练习毛笔子,但今天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仍没有见到她。雅也忍不住问:“海纱姐姐怎么还没有来?”
在一旁倒茶的顺子回答:“她刚才来电话说今天有事情不来了。”
“怎么会?”雅也笑了笑:“会有什么事呢?真想知道。”
顺子把茶递给他:“平时天天见海纱倒不觉得什么,难得今天一天不在,就好象少了什么似的。”
唯一喝了一口手里的茶,将茶杯放在顺子的托盘上,突然说道:“我出去散步。”
顺子和雅也顿时一愣,雅也问:“我陪你去好吗?”
“不用,我大约一小时后回来。”一边说着,一边披上外套走出去。顺子追到门口叮咛:“路上小心!真的不要雅也陪吗?”
唯一已经走远了。
雅也望着她的背影:“妈妈你这么说,好象唯一姐姐要出远门似的。”
“这个时间她从来不出门。”
“今天情况特殊,海纱姐姐不在嘛。”
“我明白,她虽然不说话,但其实很关心海纱。”
“海纱姐姐不在,唯一姐姐一定觉得很寂寞吧。”
顺子没有回答儿子,虽然住在一起已经超过一年,但她无法了解唯一的想法。
同一时间,海纱在藤井家绞尽脑汁的写数学作业。
窗外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但海纱完全没有感受到,她觉得自己很愚蠢,可为了唯一又觉得很值得。
我们很多时候以为在为别人牺牲,过后却发现完全没有必要,这都是沟通不良的结果。但又有谁能够真正知道他人的想法呢?
海纱甚至没有注意到藤井的家中十分漂亮,没有注意到那些价值不菲的法式家具和小心陈列的古董。她坐在一张通常我们只有在电影里才见得到的那种雕花的镶着金边的椅子里,皱着眉头,观察藤井以前的作业。
“这都是些什么呀。”她终于忍不住轻声咕哝:“完全不对。”
“你在说我的代数吧。”藤井将咖啡笑眯眯的递给她,坐在她旁边:“如果我是天才就不用请你帮忙了,快想办法吧。”
“你看这一题,”海纱指着作业本:“如果你将x代入方程式,那么y就是x+z减去4,再将他们代入这个方程式,那么可以计算出x的答案是……,你看,很容易。”
“是吗?”藤井拿起作业本,仿佛在思考的样子:“你说的太快了,我还是不明白,再说一次吧。”
海纱暗暗叹口气,指着刚才说道的地方:“这一题其实不难,你只要了解公式就可以明白,公式是……”
“公式就算了吧。”藤井打断她:“如果我记得住就不必那么辛苦了,有什么别的方法能用吗?”
“别的?”海纱顿时愣住:“这恐怕没有。”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聪明嘛。”
“这些公式都是著名的数学家花了很长时间努力研究出来的,怎么可能有别的方法代替。”
藤井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说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代替的。”
海纱立即反驳他:“不对,不对,很多东西都是不能够代替的。比如父母亲,好朋友,比如……”她的脸因为激动而红了起来,想说下去又一时又找不出适当的词句来形容。
“是吗?我明白,”藤井又笑起来:“你也不用那么激动吧。”
海纱注意到自己的失态,霎时脸更红了。
“好了,你也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看看我的照片。”
“不,不用了,还是快写作业吧。”
“别管作业了,其实写不写都无所谓。”
海纱吃惊的望着他,“那么你为什么请我来帮你补习。”
“你一直不肯来我家,我不得已才想到这个办法。怎么样,我家不错吧。”
海纱的脸有红起来,不过这一次是因为生气。她抓起书包:“我回去了。”
“别这样。”藤井拦住她:“对不起,我向道歉,你还要教我代数,别走,好吗?”
海纱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只得又坐下来。“其实你很聪明。”她说:“这些题目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你从来不用功。”
“可我为什么要用功呢?”
海纱不明白的望着他:“为什么?难道学习不应该用功吗?”
“当然,如果我以后要成为一个公司的职员,那么就必须大学毕业,那么我就必须弄懂这些哪怕永远也用不到的公式。但是我以后一定会继承父亲的画廊,说不定还可以成为著名的画家,那么请问,这些公式对我有什么用。”
海纱明白他说的都是歪理,但就是不知道应该怎样反驳。“我还是回去吧。”她站起来行了个礼,觉得很累:“反正你也不需要我。”
“不是的。”藤井失望的望着她:“你还不明白吗?我只是想见你,想让你知道我家在那里,我是喜欢你才这么做的?”
海纱眨眨眼睛,用看着陌生人才有的眼光望着藤井。
藤井的脸也红了。
过了好久,她不知不觉的说:“对不起,我…..,我……”
“算了,”这次藤井的笑容十分勉强:“你走吧。”
海纱低着头,用很小的声音说了再见,走到大街上,突然发现其实自己并不认识回家的路。
她顿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幸亏还没有哭出来就听见藤井的声音:“你在这里发什么呆。”
海纱猛的回头,第一次对这个自己一直讨厌的男孩子生出好感。
“我送你回去吧。”藤井的脸上恢复了那种吊儿郎当的笑容:“你可真够麻烦的。”
海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生气,说道:“我自己可以回去,谁要你多事。”
“是吗?”藤井点点头:“那太好了,我回去了。”
海立刻又有那种想哭的感觉:“哎…..,你……”
藤井微笑着望望她,这种笑容只有我们感受到那种难以理解的炙热的情感时才会浮现。“好了,走吧。”他说:“我拿你真没有办法。”
每天一放学,幸子就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把母亲的照片放在胸前的金链子里,每当伤心的无法抑制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虽然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但她的思念与悲伤却长存。
连她自己也觉得这样不好,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有时候,她会无缘无故的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觉得只有哭泣才能让她好过一点。
片山曾经找机会委婉的向北川汇报过她的这种情况,但北川的理解是:“女孩子嘛,她又比较内向。不必担心,长大一点后就会好的。”
不过嘴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很认同唯一的看法,送她出去是正确的,转换环境对幸子来说也许是摆脱母亲去世阴影的最好方法。
幸子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诸如:寂寞、孤单、悲伤等等,都不足以表达她所感受到的痛苦。
那一天,幸子到书店去。她拿着两种不同版本的英文字典,正犹豫应该买哪一本才好,无意间突然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唯一。
一瞬间,幸子整个人仿佛化成了石像。
似乎过了好久,她才回过神,轻轻走过去。
她没有叫唯一,只是站在唯一的身后。
天气非常糟糕,正下着夏天常有的雷阵雨,而唯一显然没有带雨伞,所以才会站在屋檐下避雨。
幸子想:“她真美丽!”
唯一仿佛在发呆。她的长长的发辫搭在胸前,额前的刘海已经湿了。穿着一件浅兰色绣着白色小花朵的上衣,长过膝盖的裙子,苗条的令人担心。
旁边还有其他躲雨的人,每当他们望着唯一的时候就会想:“多么美丽的人。”
唯一拿出一块手绢,擦一下脸上的雨水,突然转过头,向幸子微笑,那微笑仿佛在说:“我早就知道你站在这里。”
幸子没有动,她感到眼前一阵眩目,已经无法思考,只希望时间停止,这一刻永远不会消失。
唯一问她:“最近好吗?”
“很好。”
“还在想念妈妈。”
唯一一语说中幸子的心事,幸子的脸立刻红起来,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你看——”唯一望着暗灰色的天空:“再大的雨总要下完,你不能永远沉浸在思念里。”
“我也明白。”幸子说:“可是……”
“我也时常想念爷爷,但是我不能太伤心,我的心脏无法负担太激烈的情绪。虽然我永远失去他,可他一定希望我快点将他忘记,希望我能够快乐的生活。母亲也这么想吧,如果她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她一定会特别难过。”
这是真理子死后幸子第一次和别人讨论这个问题,第一次有人安慰她。
“母亲永远不会难过了,”幸子说,“她已经到那个没有痛苦的永生的国度里去了,她已经把我忘了。可是我怎么也忘不了她,我已经不能再好好的生活。”
唯一的脸上一直浮现着平时很少出现的微笑说道:“你的生活还没有开始呢。不过,任何时候开始都不算晚。想念一个人并不需要痛苦的折磨自己。她的音容留在我们心中的应该都是些美好的回忆,难道这些还不能让你快乐吗?”
幸子说不出话。
雨渐渐停了。
“这个给你。”幸子接过她递来的书,刚看了一眼,发现唯一正向前挪动脚步,幸子急忙问:“你要走了吗?”
这次唯一没有望着她,只是停下来说道:“没有人会永远留在你身边,如果你自己不能使自己振作的话,那么任何人都无法使你振作。”
直到唯一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以后很久,幸子才慢慢的挪动脚步走回家。
片山一如既往的问候她:“回来啦,买到合适的书吗?”
幸子望着这位在这个家服务超过三十年的老人,突然露出感激的微笑:“买到了,谢谢您!”
片山也发现幸子和平时不同。
“我这段时间给您添了很多麻烦吧。”
“根本没有,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会给我添任何麻烦。”
幸子向他深深的鞠躬,然后飞快的跑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