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涩年华》豆豆豆蔻

1、最后一朵蔷薇

　　窗外的雪在飘着，十二月的天冷得出奇，欧夜泠躲在寝室的被窝里听着收音，收音机里放着一首清雅的歌，歌声荡在整个房子里。
　　又到冬天了，夜泠并不喜欢冬天，她生在南方，很少看见下雪。夜泠也如一般的南方女孩一样，活泼，开朗。
　　夜泠起身，拉开窗帘。玻璃上有一层湿气，夜泠用手指在玻璃上写写画画，当写好时，夜泠才看清玻璃上的字：李子暮。夜泠楞了一下，自己竟这么思念子暮，子暮不过是离开了三天而已。
　　夜泠笑笑，子暮已经工作两年了，而自己，马上也要大学毕业了。子暮是夜泠在大一时认识的，那天，夜泠在琴房里弹着德彪的《月光》曲时，子暮莽撞地闯了进来：“对不起，请问你是专修钢琴的吗？今年的元旦联欢会能否请你出演？”夜泠一下不知所措，呆呆望着子暮深深的双眼。“我叫李子暮，是学生会副主席，今年的元旦会是由我负责的。请多指教。”子暮伸出手，向夜泠微笑。夜泠就这样傻傻伸出了手，也把自己递给了子暮。
　　子暮真的很优秀，元旦会很成功。夜泠有时不太相信，专修医学的子暮竟能把艺术会举办得这么成功，不仅如此，子暮还是个体育天才，文静的外表下，是一颗赤放的心。用学校里的话来说，子暮就是一棵品质优良的“校草”。
　　子暮说喜欢夜泠，是在一家名叫Blue Rose的鲜花咖啡厅，在咖啡厅里有许多的鲜花，若你喜欢，你便可以买下来。
　　夜泠喜欢这家店，因为咖啡，因为鲜花，也因为它的店名：Blue Rose。蓝色的蔷薇，忧郁的蔷薇，带点感伤与温柔，就像子暮一般。
　　现在的子暮会在干什么？是在医院的值班室中，还是在自己的宿舍里，也想着自己呢？搞不清，也不想了。夜泠闭上眼睡去......
　　隔日，天放晴了，阳光照着这座银白的城市，街上有些孩子在玩雪，小店铺也开了门，夜泠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在拐弯处停了下来。
　　夜泠看到了子暮，他还是带着那种淡淡的微笑，而在他身旁的，是一个一样微笑的女孩子。夜泠又楞了，子暮竟会笑得这么温柔，而哪个女还，竟会那么像天使。
　　在这座已停雪的城市中，夜泠在漫无目的地走着。刚刚自己看到了天使，看到了自己的天使与另一个天使在一起，那是很美的吧，至少夜泠认为是。
　　恍惚中，停下了脚步，夜泠熟悉这个味道，抬起头，是Blue Rose。夜泠推门而入，迎上的是礼仪小姐的“欢迎光临”。
　　要了一杯咖啡，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夜泠托着下巴看着座位旁的一桶鲜花，那是一束开得并不美的蔷薇，不完全开放的花苞上有一些小疙瘩。
　　夜泠呆了很久，突然站起来，向服务生说：“请问这蔷薇是哪儿来的？”
　　“是我自己种的，开得并不好看。”那个女孩甜甜地笑。
　　夜泠被她的笑打动了，美丽却苍白的脸，如同冬日里开放的蔷薇，让人的心暖暖的。
　　“冬日的蔷薇，很美。”夜泠也还以微笑。“谢谢。”那个女孩向夜泠点点头。
　　从Blue Rose出来，心情好了很多。外面又下起了雪，城市又变成了银白色。
　　回到寝室，夜泠摘下了围巾，深吸一口气，也轻叹一声。室友们还没回来，大概是在哪儿过着圣诞吧？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吧？
　　子暮......在圣诞节，你为何不给我一个电话？是在与那个也一样是天使的女孩过圣诞吧......
　　夜泠打开收音机，主持人亲切地道着圣诞快乐，夜泠笑笑，这个圣诞节还会快乐吗？接着，播起一首《蔷薇》的曲子：
　　在每个想念的夜晚，我悄悄盛开，
　　在每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悄悄绽放，
　　在你离开的日子，我悄悄哭泣，
　　在每个下雪的日子，我悄悄死去......
　　冬季蔷薇，会悄悄死去吗？
　　电话铃响了，夜泠转身“喂”。对方也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喂”。
　　夜泠的血液凝固了，是子暮。
　　“夜泠，我是子暮。我在你宿舍楼下，你下来一下。”子暮的声音很低，让夜泠听不出他的心情。“好，你等我。”夜泠套上外套，向楼下跑去。
　　在雪中，子暮像尊雕像，但他没有了微笑，只是面无表情地对着走向他的夜泠。
　　子暮看着夜泠，很想抱住她，但树种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样，他将一辈子都不舍得放开了。
　　夜泠一步步靠近，她还是保持那个微笑：“你，好吗？”
　　子暮熟悉她的招呼，很可爱却又不做作。
　　“夜泠，分手吧。”子暮不想再拖，如果再看夜泠的笑，自己将没有任何勇气说出分手两个字。
　　“为，为什么？”夜泠看着子暮，她很想看清子暮的脸，但怎么也看不清。
　　“因为我变心了，我喜欢别人了。”子暮咬咬牙，说出口。
　　“她是谁？”夜泠忽然觉得这像一部电影，女主人公正被男主人公抛弃。
　　“我的病人，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她爱上我了，我不能离开她。”子暮似乎想解释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夜泠终于看清子暮的脸，很英俊，很清晰。因为，夜泠的泪已流了下来。
　　“子暮，你是一个天使，你只是怜悯一个人间贪玩任性的女孩，你会离开女孩，你会回到另一个天使身边......”夜泠喃喃说着，痛，早已蔓布全身。
　　“夜泠......”子暮呆望着眼前这个女孩，第一次见到她，她就是在笑，而自己也爱着她的笑，可偏偏是自己，亲手毁掉了这笑。
　　夜泠摇摇头，转身向楼梯口走去，她希望子暮会追上来，但，身后没有脚步声
　　半个月，天气越来越冷，大街小巷开始卖年货。夜泠买了一本梁静茹的新专辑：《我喜欢》，中间有首《分手快乐》，大部分的歌词夜泠已记清了。只有一句，夜泠时常在睡前唱：“分手快乐，祝你快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现在的心情，大概就如歌中所唱的吧？子暮还好吗？他现在在干什么？
　　夜泠又想起那家Blue Rose，那个女孩，还在种她的蔷薇吗？想到这儿，夜泠起身出门。
　　一样的咖啡味，夜泠推门而如，却没见到那个女孩，迎接夜泠的，是一个很阳光的男孩。
　　“欢迎光临，小姐，请问一个人吗？”他的笑与哪个女孩好象。
　　“请问半个月前有个女孩在这里打工，她现在人呢？”夜泠问他。
　　“你说的是小文吗？她在一个星期前心脏病发作，已经走了。”男孩略带悲伤地说。
　　夜泠颤了一下，那个阳光女孩，微笑着的女孩，竟有心脏病，而她还笑着对夜泠说：“这是我种的，开得并不好。”
　　夜泠忽然看见那一桶蔷薇，它们开得更差了，花苞已经垂下了枝头，就如一个死去的人一般。
　　夜泠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寝室的，只是盲目地走，走，走。人生是这么突然吗？生命是如此脆弱吗？
　　在这个冬季，一切都会逝去......
　　医院请夜泠的佳人一起去拿报告，夜泠没有惊动刘院长，她自己一人悄悄到了骨骼科。
　　诊断单上写着几个刺眼的字：神经坏死性肌肉萎缩。
　　医生只是简短地说：“这个病在医学界上是一奇症，暂时无有效办法根治，只能靠注射药物和化疗维持，也就是说，病人会在不知不觉中衰弱集体功能，接着就是死亡。”医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因为他知道，这是病人必须面对的。
　　夜泠只是点点头，说了句谢谢，，然后向医院外走去，她谁都不想告诉，她只是想去一趟那间Blue Rose。
　　同样的位置，喝着同样的咖啡，心情却不一样了。夜泠看见了那个叫小文的女孩，在花盆旁忙碌着，在那开满的花丛中夜泠看见了那一桶蔷薇，冬季的蔷薇。
　　夜泠笑了，她想蔷薇点头：“天堂快乐。”
　　住进了神经科，夜泠一天的工作就是躺在病床上看窗外，还有每天打针，吃药。但夜泠拒绝化疗，她知道，化疗后，自己会很丑，她不要自己丑，因为她怕子暮看到，子暮就在神经科旁的心脏科。
　　夜泠想起一句台词：爱情最大的悲哀不是和你相距千里，而是与你近在咫尺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子暮，我就在你旁边，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夜泠的心脏突然衰竭，被医生和护士推进了手术室，神经科请来了在心脏方面的权威，年轻的医生李子暮。
　　子暮看了看简历，女大学生，二十一岁，Y大学音乐系。神经坏死性肌肉萎缩。心脏周槽的心肌已委琐，动脉肌坏死，心脏功能衰退。
　　姓名：欧夜泠......子暮就楞着，手里的报告滑落也没反映，他只是念着夜泠的名字，夜泠夜泠......
　　“我的主刀医生是你呀？你可要小心点哦。”夜泠已没有什么生气的脸上泛出一点笑。
　　“如果你死了，那我还能为别人动手术吗？”子暮直盯夜泠，眼泪已经出来。
　　“你说我像蔷薇，我却是一朵冬季开放的蔷薇，一朵等待死亡的蔷薇。”96
　　“但我希望蔷薇活下去，在明年的夏季开放。”子暮握住夜泠的手：“答应我，明年夏天继续开放。”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被推进手术室，又是怎样被注上麻药，我只知道，我进了一个很美的地方，那里开满了蔷薇，，蔷薇中站着小文，她说她在种一朵蓝色的蔷薇。我又看见，子暮站在远处，让我过去。我跑过去，发现他一只手捧着一束蔷薇，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盒子，他把盒子中的一个小东西戴在我手上，对我说：‘嫁给我，我爱你。’然后他变成了一个天使，手中握着一多蔷薇说：‘夜泠，你就是天使，蔷薇。这是最后一朵蔷薇。’我接过花，牵着他的手，向天堂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