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涩年华》豆豆豆蔻

2、G弦上的生命序曲（上）

　　琴谱摊在新买的谱架上，页数刚好是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
　　俞郁的手指楞了一下，拍子便错下，无奈只有停下，将琴从肩上放下来。
　　望望左手的手指，有些红色的痕迹，是琴弦留下的。似乎已习惯了这种疼痛，俞郁只是揉了揉手指。
　　还是没有成功，曲子总是弹到这段便卡住。
　　技巧并没有问题，而是——俞郁想起莫老师在临走前对她说的话——“俞郁，弹这首曲子时也许你的技巧是一流的，但一个好的演奏家，他所注重的是对曲子感情的理解，和自己所投注的感情。”
　　俞郁明白莫老师的话，但依旧无法将《G弦上的咏叹调》完整地演奏出，究竟是对曲子的感情理解不对，还是自己的感情不对？电话在这时响起，俞郁放下手中的琴，匆匆跑去客厅。
　　“喂？”拿起听筒，俞郁说到。
　　“小郁，是我，程瑾。”电话那一头的声音传来。
　　“是你呀，什么事？”脸上泛起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淡笑。
　　“明天下午Mrs White在城郊别墅里有个MUSIC PARTY，我想跟你去。”程瑾的预期没有特别，话语却让俞郁的心中一暖。
　　“好的。”俞郁轻声答应。
　　“那明天下午我来接你吧，1点半。”程瑾体贴地说。
　　“恩。”程瑾看不见俞郁在点头。
　　挂下电话，俞郁轻轻舒了一口气。又要见到哪个笑容满溢的程瑾了，俞郁笑了笑。
　　回到房间，将琴放入琴盒中。俞郁取出随身听，将磁带放入。
　　耳机里穿出那首《G弦上的咏叹调》，缓慢的曲调像个孤寂的少妇在隐秘的花园里悲伤地散着。
　　这个演奏者，真的很不错。俞郁在心中夸奖。
　　小提琴曲……俞郁想起与程瑾的第一次见面，怪异，好笑得像《幽默曲》一般。
　　一个音乐少女和一个文学小青年的撞见，又是在一部爱情文艺片的首映礼上。
　　俞郁不是那中感情特丰富的女孩，所以当全场的女孩都哭得死去活来时，俞郁只是在心中难过了一阵子，然后仔细地听着电影的配乐钢琴曲。
　　程瑾就这么看见眼睛清亮的俞郁低声哼着曲子坐在自己身边。
　　终于忍不住开问：“你不哭吗？”问题简单得有点无聊。
　　“一定要哭吗？”俞郁奇怪他的话，有谁说过看文艺片就一定要哭吗？
　　程瑾被反问得楞了，突然词穷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话。
　　俞郁发现问她的人似乎不知说什么好，于是很善良地给他台阶下：“我不是特别喜欢爱情片，所以没她们那么感伤。”
　　感觉这女孩是在为他续话，心中一阵感谢，Y大中文系的文学尖子竟会词穷，实在令人好笑。
　　“谢谢。”程瑾从心底说出。
　　然后两人又沉默下来看电影，没再说话。
　　电影结束后，俞郁被同系的好友拉去吃东西。
　　在拥挤的人群中，俞郁下意识地向门口寻找那个影子，却撞上一道同样也在寻找她的目光。
　　程瑾隔着老远看见俞郁，朝她笑笑，她也回之一笑。
　　还记不住对方的面貌，两人便匆匆分开。
　　后来俞郁把这次相遇告诉了欧夜泠，夜泠于是笑着说：“你们的缘分真不浅，看来我和子暮还是月老了。”
　　俞郁无奈笑笑，和程瑾的缘分大概就是在电影院的怪异相遇所定下的。
　　在那次相遇过去很久之后，俞郁和她的一室好友欧夜泠去参加她男朋友李子暮的生日会。
　　李子暮是医科高才生刚毕业不久就被市立一所很好的医院任用，专攻复杂的心脏科。
　　夜泠幸福地与子暮招待着Y大的同僚们，俞郁就坐到了一边，静静地喝一杯柳橙汁。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个男声闯入俞郁的耳朵。俞郁抬头，让她一下楞住了。
　　“怎么是你？”两个人异口同声，然后都笑了。
　　缘分是多么奇妙的东西，在你还未察觉时就已注定。
　　那个PARTY过得很快，两人一直在聊着天，不管外界多么喧闹，却也无法影响这个安静的二人世界。
　　然后俞郁知道，程瑾同校，在中文系念着繁琐的新闻。
　　默契是有的，两人对西方文学的喜爱，让话题总是聊不完。
　　而俞郁对音乐的执着与理解，也让程瑾惊叹不已。
　　两个独身，默契的人，总是很容易走到一起，何况缘分是如此浓重。
　　程瑾开始大四的最后一场恋爱，俞郁开始大一的初次甜蜜。
　　于是Y大的情人路上又多了两人的身影。
　　*
　　下午一点二十，俞郁整装待发。
　　透过阳台，看见楼下白色礼服的程瑾。
　　俞郁浅蓝的小礼服随着她蹦蹦跳跳地来到程瑾跟前。
　　“等很久了吗？”俞郁的脸颊上泛出惹人喜爱的晕红。
　　“不会。走吧。”为俞郁开起车门，车是程瑾父亲的。
　　上了车，他们快快驶向城郊Mrs White的私人别墅。
　　Mrs White是华裔女子，嫁去国外已经很久，这次与胖胖的Mr White回到中国，打算住上一年时间。Mrs White是喜好音乐的人，所以常在家中办一些小型的MUSIC PARTY，程瑾和俞郁就是这样认识她的。
　　Mrs White很是喜欢俞郁，俞郁在音乐上很有天分，但就是有时感情把握得不太好。
　　“郁！程！”老远就听见Mrs White的声音，俞郁笑着迎过去。
　　“Mrs White。”
　　Mrs White笑眯眯地大量着俞郁：“礼服很漂亮，适合你。”
　　“谢谢。”俞郁笑笑。
　　“郁，程。我今天要介绍一个人给你们认识，她跟郁可有的拼呀。”Mrs White神秘一笑。
　　一进别墅，马上就是一阵小提琴的声音传来，悠扬而绝美，透出提琴特有的柔美，音律更是拿捏妥当。
　　大厅的中心，一个白衣女子正拉着小提琴，脸上泛着淡淡的神情。96
　　这女子无不大厅中的人为之惊艳，如柳的身姿与细眉樱唇，再加上脱俗的气质，好比一朵出水芙蓉。
　　这些只在书上看过的形容词，竟用在一个真人的身上。
　　俞郁和程瑾静静地聆着，一曲终后，那女子放下琴，朝他们走来。
　　“你好，我是简芯，你就是俞郁吗？”白衣女子柔柔地问，声音如乐章般悦耳。
　　俞郁没有迟疑，伸出手：“你好。”
　　Mrs White走了过来：“你们已经认识了吗？我还想介绍呢。”
　　“Mrs White常提起俞小姐，俞小姐很有音乐才华。”简芯笑着说。
　　“谢谢。”俞郁微笑。
　　然后简芯转向程瑾，清丽的笑容展在脸庞上。
　　“程瑾，我看过你写的那篇报道，很真切，很好。”
　　程瑾自然地礼貌一笑，两人的笑颜配着很好看。
　　这是音乐响起，人群开始拥进舞池中。
　　“可否跳一支舞？”有人来搭讪，简芯优点不知所措，大概不太想与陌生人跳舞，她将眼光投向程瑾。
　　程瑾主动替她解难，替她婉拒来人，然后牵起简芯入舞池，躲开其他的艳羡者。
　　程瑾转头望向俞郁，俞郁体谅地笑笑。
　　简芯与程瑾在舞池中游动着，程瑾带得很好，两人仿佛两只纯白的鱼在水中拥舞，太美的一幅画面。
　　并非因被冷落，而是他俩站在一起实在太耀眼，一股忧愁升上俞郁心头。
　　那个PARTY俞郁没怎么在意，慢慢到了结尾，与Mrs White告别后，程瑾载着俞郁离开。
　　“去哪里？”程瑾问。
　　“回宿舍吧。”俞郁无力地说。
　　“不回家吗？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程瑾担心地问。
　　“没事，很久没见小泠了，回宿舍吧。”俞郁没想多解释，将头靠在靠垫上，闭上眼。
　　程瑾也没再问，两人心照不宣。
　　“小泠？”打开门，屋内是漆黑一片。
　　奇怪，小泠不在吗？疑惑地打开灯。看见躺在床上的欧夜泠。
　　“原来是睡了呀，吓死我了。”关上门，走向床边：“小泠？”
　　夜泠的呼吸平缓，只是……夜泠的脸色好苍白。
　　俞郁的眼光被桌边的一张纸吸引住，那起来看了看。
　　是化验单，夜泠的，神经坏死性肌肉萎……
　　单子落了下来。
　　“小，小郁？”夜泠醒了过来，看见的是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的俞郁。
　　一滴，两滴……眼泪顺着俞郁的脸颊落到了衣服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俞郁发现声音有些颤抖。
　　欧夜泠垂下眼，轻轻地说：“我不想你担心。”
　　“子暮呢？他知道吗？”
　　夜泠顿了一下，眼中有着强忍的情绪：“我们分开了，没必要告诉他了。”
　　“为什么？”俞郁的心口搅动，一下这么多的事，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现在的女朋友是他的病人。”夜泠突然平静下来：“够了，一切都够了。”
　　“混蛋！”俞郁一使劲将桌上的东西摔了下来，眼泪如破口而出的源水，浸湿了脸颊。
　　“混蛋！混……”俞郁缓缓蹲下，眼前已一片模糊。
　　所有的情绪，程瑾，李子暮，夜泠，全都化作泪水涌出。
　　夜泠静静的陪着她流泪，俞郁向来把情绪隐藏，知道爆发时，整个人才会崩溃。
　　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俞郁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