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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G弦上的生命序曲(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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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想判自己死刑,而是程瑾的眼神,那熟悉的带笑的眼神,望着简芯,那个美丽的女子。
竟是一瞬间,多年的感情又算什么?心中即使有自己,也让另一个女子进驻,输得多么可悲,不想再坚持什么。
俞郁开始陪夜泠进出医院,在长长地飘满药水气味的长廊上等待着好友。夜泠一直不肯做化疗,她有美丽的长发。子暮的科室就在神经科的旁边。
俞郁替夜泠瞒住了所有人,独自照顾着生病的夜泠。
程瑾还是常来陪俞郁,只是俞郁不再去Mr White的Music Party。程瑾的眼神也总是心不在焉。
俞郁默默承受,夜里总是被隐隐的疼痛扰醒,来自心口,郁闷的痛。
那些痛是子暮给夜泠的,还有程瑾给自己的。
多么希望自己不是如此隐郁的女子,可以随时随地大哭一场。而那次痛苦的宣泄后,俞郁觉得眼泪真的一滴不剩。
夜泠的病情更加严重。
和医生商讨后,从宿舍把用品搬进医院。
夜泠的一天开始变得单一,每天不停地打点滴。
俞郁就坐在病床前,陪着夜泠,一整天。
程瑾,俞郁感觉得出他与简芯的靠近,那种三人间的暧昧关系,是让谁苦恼,让谁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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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拿了一些东西,再向学校请上了一个星期的假,便匆匆下楼向医院赶去。
“小郁!”俞郁转头,迎上那久违的目光。
心中一颤,但俞郁马上掩饰好情绪。
“小郁,我有话说。”程瑾盯着俞郁的脸,竟发现她瘦了。
心是一阵抽痛,本以为什么都不说,不去揭破,就能度过着难熬的结,怎是忘了,爱情有一个伤口,便是永难愈合。
突然觉得无尽的悲哀,俞郁近似惨笑地摇摇头:“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再清楚不过,为何还要去刺破那层伤口?”
程瑾一震,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未见过这么悲伤的俞郁,她的个性淡然,却很少将情绪外露。
他开始不明白自己,已经爱了,怎还是会对他人动心?是爱得不够,还是诱惑太多?
眼前扫过简芯绝美的脸庞,程瑾叹口气,简芯是玫瑰,而俞郁却是一杯水,玫瑰花固然美丽,但水才是生命。
“小郁,给我一点时间。”程瑾不知该如何说。
“要时间做什么?去抵御更多的诱惑?”俞郁苦笑:“我不是什么伟大的女人,我是不能容忍残缺的”
深吸了一口气,堆上平静的面色:“对不起,如果你没有别的事,那我要走了。”
俞郁匆匆离开,身影消失在街角。
程瑾静静地望着早已无人的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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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郁,小郁!”夜泠用手在俞郁的眼前晃晃,俞郁这才回过神来。
“小泠,你……你要什么?要水吗?你的点滴……”
“早就打完了。你今天精神真不好,走神了好几次了。”夜泠关心地说:“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别担心我了。”不想夜泠担心,俞郁没把与程瑾的事告诉她。
“前些天,我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时,我常去一家叫做Blue Rose的咖啡店,那里有个女孩,在冬天培育蔷薇花,开得虽不好,但我真的觉得很漂亮.后来和子暮分手,再去那家店时,才知道哪个女还有先天性心脏病,在那之前就因突发不治而离开了。到现在,我仍然记得她对我说的话,她的笑。人生真是这么无常,也许昨天还与你谈笑的人,今天就已离你而去。没有人能预料明天的事,我们能做的只有面对,承受。小郁,你很坚强,我知道。但你不要把所有的苦痛都闷在心中,那时很难受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幸福地生活下去。答应我,好吗?”
眼泪又一次顺着脸颊流下,俞郁抱住夜泠,无声地哭。
上帝,如果您看得见,请祝福这善良的女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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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泠的心脏突然衰竭,俞郁代家属签下了手术同意书。
打电话给刘院长,夜泠在孤儿院近似父亲的亲人。
站在病房的门口,俞郁突然害怕起来,生命那么脆弱,也许一瞬间就会消失。
这时从走廊尽头走来一个白色的身影,熟悉,陌生。
子暮向俞郁走来,停在了她面前。
“她在里面?”干涩的声音在俞郁的耳边飘旋着。
“恩。”俞郁点头,又迟疑地开口:“子暮,你爱夜泠吗?”
他没有回答,推门而入。而俞郁得到答案,夜泠终是幸福的。
手术室的等一直亮着,走廊上的空气安静着。
俞郁的心此刻格外平静,脑中闪过许多片段。
回忆在这时被翻出,像冬日飘落的雪花,一片一片交织着云下温暖的阳光。
这么多年的时间,有快乐,有悲伤。有分离,有重逢。
有为爱痴傻,有为情心伤,当一切过眼云烟,只是我们已经长大。
那年初见程瑾,与夜泠夜间补习,生日会上小P的布娃娃……
不自觉地用左手手指按上右手手背,伴着脑中的音律,弹起……
灯灭了,子暮从里面走出来。
没有人说话,四周安静得异常。
然后听到子暮干哑的声音:“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G弦上的咏叹调》终于被完全奏出。
这是多么美妙的曲子,带着淡淡的伤感,柔情和别绪。
终是懂得了这曲子的情感,只是不知付出的代价会是如此高。
夜泠安静地躺在白色的床上,表情安详,还带着笑容。
“小泠,你是梦见了子暮吗?你笑起来真好看。”俞郁扬起一丝笑容。
“子暮,你知道吗?小泠真的好爱你,她真是个好女孩,你们很幸福吧。”
眼泪是怎样流得一滴不剩,却已麻木得毫无感觉。
“子暮,我要走了,你要陪着小泠,她很怕孤单……”
俞郁安静地退出病房,看见子暮闪亮的面颊,轻笑,泪水。
这种痛,只是泪水能衡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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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泠出殡的日子,看见黑色西装的子暮,面色憔悴,早已失掉那英气的眼神。
呵,爱情,多么伤人的东西,死亡,多么残酷的词语。
当爱情面对死亡时,那时多么无奈。
俞郁走在昏暗灯光的小巷中,迎面走来的白衣女子。
一刹那望见夜泠,却在瞬间回复简芯。
“俞小姐,你好。”简芯的声音依旧柔美。
“你有什么事吗?”俞郁才发现声音嘶哑得可怕。
“关于程瑾……对不起。”简芯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用说对不起,感情是没有对不起的。”俞郁叹一口气:“如果对不起能让人起死回生,我愿意说一千句,一万句……只是……”
两人沉默,再多的话语依旧毫无意义。
这时从昏暗处跳出几个人影,高大得让人恐惧。
俞郁想也没想,拉起简芯便向巷外跑去。
只是她们晚了一步,来人已举着长管的物体向简芯打去。
下意识地,俞郁举起空着左手一挡。
仿佛是骨头断裂的声音,俞郁痛苦的泪落下,咬咬牙继续向外跑。
直到车灯闪亮,俞郁才轻闭上眼睛,痛蔓延开,耳边模糊……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天花板。
俞郁静静地靠着枕头躺着坐,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个表情。
原来还有一劫,毕生难逃的一劫。
已经感觉不到痛,只是无尽的麻木,仿佛夜泠走时的麻木蔓至全身。
人生多少次的成长需如此沉重的代价,如果可以,我只要一次痛清楚。
俞郁没有通知其他人,她打电话请莫老师来接她出院。
莫老师已替俞郁办好手续,半个月后去加拿大。
她没有告诉程瑾自己去了哪,她就这么消失,小时在这座城市。
俞郁知道程瑾一直在疯狂地找寻她,但有多少事可以当作从未发生,他们怎能再牵着手淡笑着走过街道?
莫老师叹着起说,郁,你长大了。
俞郁淡笑不语。
长大的代价太大,弹好一首曲子的代价太大。
俞郁已经很累,真的很累,不想长大,也不想弹奏了。
在走前,俞郁将信投进邮箱,当她离开这里后,程瑾便可收到这封信。
程瑾:
你收到信时,我已在大洋的彼岸。
请不要找我,我想我会过得很好。
你和夜泠都说过,成长是需要代价的。
但这代价实在太大,而我太胆怯。
所以我要远远地逃开。
只有逃开,才会不那么痛。
我已经不能再拉小提琴了,那一击,我的左手几乎至残。
那是我最后抗衡的武器,可我终究失去了。
如果可以,我想再为你弹奏一支曲子。
不要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
我希望你听我弹奏,
G弦上的生命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