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摇娘》缉商

22、第二一章 粉墨

　　跟着杜谣又像捡到根救命稻草般反手揪住云僖的衣袖，说：“对了，云姐姐，皇上不是宠过你么，你去求求皇上开恩好不好，好不好？”
　　云僖则是忧忧愁愁地对她说：“谣儿，莫说是我这样卑微的身分，就是夫人去求情这恩也是开不了的啊。”
　　杜谣听了也凄然地松开了手：“也是，就是老天爷来了，恐怕也开不了的。”
　　说着眼泪终于没止住，默默地流了半天，她也陪着一起流起来，边哭边说：“谣儿别哭……”
　　杜谣听了就一抽鼻子哽咽地说：“算了，我想睡觉。”
　　她昨晚就没怎么睡，今日这么一哭，眼皮肿了更是沉耷耷的一点也睁不开了。
　　于是云僖扶了她起来。杜谣爬回榻上，还在说：“脚也还疼，看来今日是去不了绢姐姐那儿了。”
　　云僖说：“放心睡吧，我会告诉绢绣姐的。”
　　她点着头，抽抽噎噎地闭上了眼睛。脑袋里昏昏然的竭力想想起某件事，从小到大经历过的随便哪件事，可终归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就这样竟沉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醒来时，只觉得胃部空得有些抽搐，除此之外，仿佛已然忘却了悲伤。

　　令娘命令教坊中人从此不得再提栖那的名字。
　　所以等杜谣醒过以后，满眼所见仍是与平常不二的教坊。到处都能听到或悲呜或喜庆的弹唱声，夹杂在一起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每种声音都像一粒粒小石子般不断地投往她的心湖，只为了压住那深处隐藏的波澜。
　　压着压着也就没了什么知觉。
　　云僖在她睡着的时候，帮她的脚上搽了些药，已是好得差不多了。走路的时候忽地轻快起来，竟有几分不适应，觉得还不如瘸的时候舒服。
　　她喝了两碗房中乐官帮着留下的冷粥，踩着如往常一样的细碎步子，一步步来到翡翠院。
　　在这之间，杜谣刻意绕道经了沉馆，那门关着。她站在拐角的地方痴痴地远望着那把铜锁。那把锁永远也不会懂它昔日主人的故事。
　　而在杜谣心中，好不容易等到打开的一扇门就这样又紧闭了起来。
　　也不知它的下一个主人又是谁。
　　那苍白窗纸后面，又会传出谁的琴声。她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不可能再有人能够开了那锁，迎她进门。于是才继续往前走去。

　　绢绣先是说不想见人，可过了一会儿又让人把她找回去。她看到绢绣双目红得可怕，颊下甚至还被腌出两块暗红色的湿斑。
　　杜谣也没有问原由。
　　想起绢绣和栖那算是在教坊里同辈的人物，这样的情分，果然要哭得比自己痛快多了。
　　绢绣一见她，眼里顿时又是一眶泪，说：“真可怜你了，父亲辞世也才没几月，现在又轮到你师父……”
　　嗓音嘶哑，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
　　反倒是杜谣挨到她身边，劝慰道：“娟姐姐可别哭坏了嗓子。”
　　绢绣苦笑道：“真要哭坏了倒好了。便是这嗓子，到晚上还不是照样得陪着那些公卿大臣们饮酒作乐。”
　　杜谣随口问：“连今晚上娟姐姐也要出去吗？”
　　绢绣点了点头：“太子殿下昨日约了些人去围场狩猎，今天回宫，少不得要寻一场醉。只是我现在这样子，又怎会有那番心思。正想去推了……”
　　杜谣先是木然地听着，后来不知从哪突然来了精神，突然朝绢绣跪下说：“绢姐姐让谣儿去吧。”
　　绢绣吓了一跳，问：“你这是……”
　　杜谣双眸亮晶晶地逼视着她，眼中还有几分急切：“谣儿跟着绢姐姐也学了这些时候了，虽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可是总比绢姐姐这时候哑着嗓子来的好。就让谣儿替姐姐去一次，好不好？”
　　绢绣不能置信地问她：“你又想怎样？”
　　杜谣磕了几个响头说：“绢姐姐放心，谣儿再也不会乱来了。如今我知道这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以后，真的不会再乱来了……”
　　绢绣见她如此，也只好说：“等我问问夫人的意思吧。”

　　她们倒都没有想到，令娘竟极其爽快地同意了杜谣的请求。
　　在令娘风平浪静玲珑依旧的面容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应允了之后，只是有意无意地说道：“太子殿下专选在这时候狩猎设宴，看来贵妃娘娘不舒服，殿下的心情还真是不错呢。”
　　绢绣与杜谣都不敢接话。
　　然而这时绢绣偷偷看了一眼杜谣，见她规规矩矩地立着，削瘦的身躯像轻柴，随时都可以折断。那隐忍的双唇仿佛刚刚才吞下满口呜咽。
　　吞了进去，就再也看不到了。

　　后来绢绣帮她梳头，不再是她平时的双髻。
　　一边梳一边告诫她道：“去了便要自己知道分寸，在姐妹们之中别太惹人注意，你又是头一回登场，坐唱行走都安稳些，别教人一眼就看出你的小来。”
　　“谣儿知道。”她低声应。
　　“太子殿下是个不讲究之人，听说凡事随性，对宫中这些歌舞一贯是可有可无，兴致来了才会邀去听几曲，若要让他记得，并非容易事。譬如《百鸟》不知在他面前唱过几回，到现在连我的名字，也是不记得的。”
　　杜谣当时没说话。等头梳好，妆也化完，才起身朝绢绣娉婷一拜说道：“我不求他一眼便看到我。若谣儿有幸，哪怕等上一年、五年、十年，也终会让他有一天记住的。”

　　重重的脂粉遮蔽了她昔日青葱的容貌，媚红将她垂落的眼角斜挑入鬓，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迷惘地想着：从今往后，便是一滴泪也不敢再流，生怕染坏了香粉，露出了旧颜。

　　———第一卷完———

　　被虐到的亲们，偶在这里陪罪陪罪，磕头磕头……
　　本章里如果觉得杜谣变太快适应不过来的，偶只好说，顶部省略狗血废话若干字！

　　下一卷预告：太子隆重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