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流影》凛洛

59、愿君安好

　　意琦行还在运功恢复时便感觉到有人靠近，那人在他床边站定后便再无下一步的动作，意琦行也就继续运功恢复。待到全身经脉畅通、功力也恢复了七八成后意琦行才停下动作，睁开眼看向一直站在床边之人。
　　“拜见天骄之首。”
　　在鬼门关前徘徊了一圈回来，姐弟重逢却还是同样的生疏。意琦行并非寡情的人，但在信念、立场的冲突之下，他还是无法和朝天骄如过往般亲密。
　　对此，朝天骄也是稍显冷淡的开口：“你无事了。”
　　“是，即刻便可回归战云界。”他甫一回归便被天之厉意识控制，在龙尊面前立下的誓言并未实现。君子有信，他既然已经痊愈了便该践行诺言。只是朝天骄的回答让他有些吃惊。
　　“不必了。”
　　“为何？”
　　“战云界已经不存在了。”
　　朝天骄说得淡然，意琦行却不可能像她一般，心猛地漏跳了一拍：“不存在了……此言何意？！”
　　“巨魔神全数被偷走，战云界已经整个云爆坠毁……现在战云界……只剩下你吾二人了……”说道这里，朝天骄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她一定要将背后元凶揪出来，以告战云界战士们的英灵。
　　这个消息对意琦行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但他明白朝天骄的痛苦更是他的数倍，却只能压在心底。伸手握住朝天骄紧抓的拳头，意琦行再开口已经调整好情绪，声音中也多了些感情：“不必太勉强自己，吾会尽全力将盗走巨魔神之人查出来。”
　　朝天骄闻言却松开了他的手：“不用了，吾属意让你暂时隐退武林。”
　　作为战云界的一份子，作为朝天骄的兄弟，意琦行怎么可能在这种关头安心退隐：“战云界已湮灭，吾不能在此时离你而去。”
　　朝天骄闭了眼，再睁开时眼中是昔日王者的威严，不容拒绝：“这个重担，吾战云之首自会一肩担下。你该做的，是让自己也是让吾无后顾之忧。”除了王者之威，还有斩不断的手足之情。
　　意琦行或许还有不愿，但从以前他就不曾违抗过朝天骄的命令。更何况朝天骄会在此时做出这个决定，必定是有她的考量，意琦行只有选择接受：“我明白。”
　　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朝天骄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抬手拍了拍意琦行的肩：“珍重，吾弟……”
　　什么冲突什么立场，还是抵不过血浓于水。一声吾弟，包含了所有说不出、道不尽的情，划开了两人间隔膜。
　　意琦行抬手握住朝天骄的手，道了声“珍重”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珍重，王姐。喊不出那一声“王姐”，意琦行明白即使喊出来也是徒增朝天骄的负担。情已经明了，就不需多余的话语。那句话就留到两人将各自的责任完成后再见面时再说吧。

　　离了非马梦衢，意琦行径直往玉阳江边行去。
　　自己能恢复，绮罗生也是一大功臣。也劳苦了他这连日来的奔波，如今自己既然要退隐，也该向他道别一声才是。
　　玉阳江眨眼功夫便到了，江边却不见熟悉的画舫，亦不见要寻之人的身影。既然绮罗生不在月之画舫，意琦行便继续往他常去的地方找人。
　　沿着玉阳江畔而行，不多远便是当年他与一留衣、绮罗生再相遇的小酒馆，绮罗生也时常前去沽酒。到小酒馆附近寻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意琦行正打算离开时，背后却响起了人声。
　　“你是在找我吗？”绮罗生拎着一壶雪脯酒，笑眯眯的出现在意琦行身后。意琦行绷着一张脸吐出“不是”两个字后，便往预定退隐的所在方向走去。
　　绮罗生深知这个大剑宿的习性，这种时候意琦行说的“不是”一般就“是”了，便提了酒壶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并肩而行了。再次同行，两人皆享受着这久违的机会，或许也是最后的机会。
　　并行了一段路，意琦行出声打破了一路来的沉默：“吾会暂时退出江湖一段时间。”
　　绮罗生自然是已经知道的，不过这条路可不是通向叫唤渊薮的路：“吾已知晓，选在何处退隐。”
　　“指月山瀑。”
　　绮罗生微微一笑：“好友真是不愧你的喜好，还是对山情有独钟。”
　　“是山，却非高峰，不会让好友你上山时浑身发颤。”虽然知道绮罗生并无取笑之意，意琦行还是忍不住拿他恐高一事开涮。
　　果然，一说到这一点绮罗生就沉不住气了：“吾何时浑身发颤了……”
　　好好的送别就变成了日常的嬉笑口角，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同修的岁月——如果没有意琦行这一身令人发笑的盔甲。
　　嬉笑过后又是一阵沉默，再次打破沉默的还是意琦行：“日后你若得闲也可来指月山瀑一会。”
　　绮罗生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果有机会吾一定前往，只是……不知是否还有机会……”
　　“何意？”
　　“吾已经入时间城代人看守时间树，往后若是没有时间城的赦令，吾便无法离开时间城一步。此次也是收到时间城的任务才能出城，才能替你寻医，前来送别。”
　　“时间城？吾未曾听说过，是怎样的所在？”
　　“时间城是一处十分奇妙的所在，城中是一眼无际的云海，无数时计悬在云海之上。还有时间树……”

　　绮罗生将之前的见闻全数和意琦行分享。两人谈了许久，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了，再不远便是指月山瀑了。意琦行却停下了脚步：“送到此处，可以了。”
　　走得越远，离别就越难割舍，意琦行不愿如此，绮罗生却并不这么想：“此回别后，不知何日再相见，咱们再走一程吧。”
　　既然绮罗生这么说了，意琦行也无法拒绝：“走吧。”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意琦行再次停下：“可以了，送到此地就可以了。你的朋友还在等你。”向后瞥了一眼，从小酒馆开始就一直有几个人跟着他们，其中那个戴狗头帽的人他是认得的。不用想也知道那个老狗是为谁而来：“他还在等你。”
　　绮罗生闭了眼似乎在回想什么，顿了片刻才开口，却还是拒绝：“曾有人对吾说过‘只要你再握起刀，咱们便能再相遇’，所以吾握起了刀。虽然吾不是为了你握刀，但吾走向刀道的第一步就是遇见了你。就让吾将这一程送尽，此后大江南北，吾才能无牵无挂的走下去。”
　　“为了你的无牵无挂，走吧。”

　　一直到了指月山瀑山脚下，两人才同时停下脚步。绮罗生抬头看了看，确实不是什么高山。侧了头看向意琦行时，他也正看着自己。
　　“指月山瀑到了。”
　　“嗯。”
　　“珍重。”
　　“珍重。”
　　一声珍重过后，便是再不相同的两个世界。
　　一声珍重过后，便是天涯海角再无话。
　　道别的话语之后，意琦行行向他的退隐之所，绮罗生走回他的江湖波涛。今后虽无法同行，唯愿君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