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中世纪的爱尔兰圣人和墙头们》S****火

12、艾欧那的圣科伦巴1

　　「天国又好像一個寻找完美珍珠的商人；他一找到一顆宝贵的珍珠，就去，卖掉他所有的一切，买了它。」 （若望 13:4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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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 Columba of Iona
　　艾欧那的圣科伦巴
　　瞻礼日（Feast Day ）:六月九日

　　很少见科伦巴不怒火中烧。

　　所有人都知道科伦巴最初的盖尔语名字是“Colm”，意思是“鸽子”。后来他领坚信礼时加入“Cille”的后缀，意思是“僧舍”，也意指“教堂”或“教会”。但是几乎已经没有人记得最初他还有一个盖尔语名字 ”Crimthainn“，意为”狐狸“或者“狼”。

　　有一个传说是，当科伦巴和塞伦同在圣芬拿的克劳那修会学习时，某天老住持看到从天上一道金色的光辉照在科伦巴身上，有一道银色的光辉照在塞伦身上。过后圣芬拿把这个征兆解释为科伦巴会将像金色的太阳一样闪耀，而塞伦的辉煌则会像银色的月亮。

　　也许当时断言这个年轻人的未来还为时尚早，但他如太阳般熊熊燃烧的一面却显而易见。与爱尔兰上王迪尔木特同为尼尔.迈卡鲁日的后人，科伦巴属于尼尔在北方的后裔一支。理所当然的，几乎完全可以从迪尔木特身上看出科伦巴的性格，恐怕两人的最大区别是科伦巴是出家人被戒律约束，所以不能提刀就砍——但他也做过类似的事，当他还是个助祭时一次陪出门在外，一个盗匪在离他不远处杀了一个无辜的姑娘，大约误以为这个年轻教士只好专注祷告。科伦巴的反应也确实是祷告——“天主垂怜”，他说，然后追过去抽刀杀了那人。

　　当然这个年轻贵族从小也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他的古典拉丁语启蒙来自他的一位修士叔叔，据说科伦巴九岁时就能背诵出一百五十首圣咏（当所有小学必修拉丁时的常被老师提起的故事，和莎士比亚同属学生公敌；p）；同时他还从常出入宴席的吟游诗人处饱饮了爱尔兰传统文学，盖尔语传奇诗歌和乐曲技巧，他甚至学会了一些希腊语——开启人文学最大宝库的钥匙。

　　随后他前往当时爱尔兰名声最盛的修会学院之一，圣芬拿的克劳那修会学习。六世纪的欧洲大陆尚处于罗马帝国的废墟，混乱之中深入的宗教学习几乎陷于绝望的黑暗僵局。然而爱尔兰从圣帕特里克之后开始遍地盛放的修会学院冰冷高大的石墙内则坚守着古典知识的华丽宫殿，在那里主持盛宴的是自然哲学的女王——神学和她的七个人文学女侍：修辞，逻辑，数学，算法，几何，音乐，天文。科伦巴在克劳那与他的同学们读他们能得到的所有书籍，研究圣经古卷和教父（church father）们的思辨评述，甚至一些翻译成拉丁的希腊著作。

　　科伦巴在克劳那无疑是颇出众的学生之一，但也有很多事情是语法和逻辑不能解决的，理性不能拯救人的灵魂。这里始终是一座宗教学校，信仰仍然是他们生活中最严肃的焦点，他们按时祷告并频繁斋戒，严守着可以说是不近人情的戒律——但没有人对此有任何微词，因为老住持芬拿对自己的戒律更苛刻，他曾让来访的友人失声痛哭为他的形销骨立。

　　至于告解则是每天会餐前的必行事务，性格火爆并热衷辩论的科伦巴几乎每天的告解都是同样的内容：关于他如何情绪失控口吐恶言或行为失检，日日如一直到他的老师忍无可忍。

　　“——又来了，科伦巴！” 老住持打断了他的话，枯柴般的手拍着椅把咆哮：“——我不会给你宽恕直到你真心悔过并停止行罪！斋禁！斋禁！斋禁！这就是你的赎改！”

　　年轻人则会用同样的声调吼道：“——我为我的罪行痛心悔过但我没法改，愿天主帮我！阿门！”

　　任何惩戒手段都毫无收效，圣芬拿把科伦巴这个棘手的刺头转手给了代行监管的塞伦。尽管不少学生都出身显赫，但克劳那修会中所有人都要恪守着同样的规矩，“同为承继人，同为一身，同为恩许的分享人”（厄弗所书3:6），至于芬拿最中意的学生塞伦则是一个木匠的儿子。

　　起初他对此充满抵触，划十后诵过圣号就开始滔滔不绝。其实他不得不承认他的住持是对的：他毫无悔意，他不是在告解而是在辩解。塞伦则安静的坐在那里听他喋喋不休，冰凉如水的目光一直专注得看着他。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好像栖息泉边的鸽子，充满深不见底的宁静和忧伤。终于他在这样的目光下惭愧的闭嘴，这时不安和内疚渐渐涌上心头——他放任傲慢侵蚀遮蔽了心目，那是一片多大的黑暗啊！让所有他学到的经文教导和古老智慧统统漆黑一片——难道金口圣若望不如此讲说过吗：“你是一个人，但你口吐蛇蝎的毒液！你是一个人但你成了一头失控的野兽！你的嘴的用处是疗救而非伤害！”——他是个瞎子，唯一能指望的只有神迹的垂怜——现在他才开始真正的告解，直到趴在塞伦膝上泣不成声。塞伦会俯身拥抱他，用他几乎完美的谦卑和温柔：“你的伤恸刺穿了我的心，” 他说：“这确实是副沉重的苦架，但现在你自由了，你的痛悔已经足够赎改了，” 说着对他划十放了宽恕：“愿天主宽恕，不要再行罪了，现在平安去吧，为我祷告。”

　　接着他又说：“我也会为你祷告。”

　　果然，当晚塞伦留在小圣堂整夜长祷 。巨大的愧疚让他行为收敛了七八天，直到终于又为某事爆发，再次满怀不安的去找塞伦告解时塞伦仍然给了他一段祷文就让他走了，过后再次为他祷告并做了二十天长斋，从此之后他总算学会了如何遵循“静默誓”。

　　比起塞伦把他的夜晚消耗在圣堂的石阶上，科伦巴更愿意他整晚跟自己讨论那些先哲书文。他吃惊的发现塞伦似乎读过过所有在爱尔兰能读到的，除了一些希腊语的经评原文。但他完全是半吊子残废的希腊语也不足以让他完全明白那些书籍——如果能用原始的语言读大巴西略就好了——这让他升起去罗马求学的渴望，尤其在读住持芬拿从罗马带来的圣耶利米翻译的荻地模圣咏评注时。此外他的住持还有一部圣耶利米的若望福音，这部书中使用的并非他们学习的古典拉丁 。

　　他皱着眉对塞伦说：“这些句子的结构真奇怪，这不符合逻辑而且不通畅。”

　　“那是因为一直以来我们学的和用的是另一样， ” 塞伦笑道：“我同意卡西奥多罗斯所说的，读解经卷需要参照希伯来和希腊语原文的看法，不过鉴于我们暂时不懂得这两种语言，有一部这样的翻译作参照自然很好。”

　　“当然我不会质疑先贤翻译经卷的初衷，不过无论怎么说我不喜欢这样的文字，你能想象一个所有书里全充满了这样的句法的世界吗？”

　　得到回答仍然很轻描淡写：“如果天主的计划是这样的世界我们就顺从，归根结底这是他的世界，我们都只是过客。”

　　这话让他隐隐约约的不舒服，“顺从”对他而言从来都是个大问题——其实他的态度下深深潜藏着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天主犯错”。

　　后来他与塞伦等人一同离开克劳那往继续从另一位宗师处求学，直到塞伦决定开始创建自己的修会学院而带了一些修会兄弟离开，临走前塞伦对他说：“无论在哪里，我都会为你祷告。”

　　那时他仍然不很确定自己应该去一趟大陆寻找更多知识还是留在爱尔兰创立修会。之后他回到当尼戈尔，他的族人表示希望他在当地建立修会。一座有名的修会学院对地方邦郡在各个方面都有丰厚利好，于是他如此做了。很快被各种繁琐的事务和人际来往淹没，昔日朝夕与共的同窗如今已失却联系多年。这真是件无比讽刺的事：身为传播信仰的修会之首的他却在逐渐失去信仰——正如离开克劳那后就没再告解过，这时他基本已经忘记了该如何祷告。对于自己的灵魂如何，现在他唯一的指望只有塞伦的祷告——在这点认知上他已经跟没受过丝毫教育的白丁走们卒毫无区别了：像这样一个几乎完圣的人，若真有天主，就一定会听他的。

　　直到卡睦皋突然来访，告诉他塞伦已经离开了他们。
　　他坐在那里感到一种空洞的茫然和不知所措席卷而来，接着开始落泪，为塞伦，为自己。

　　等他平静下来时卡睦皋建议他们一同做个简短的祷告，一时他竟不知如何作答：他通读过成百上千本不同语言的书但不知道如何祷告。
　　见他没有回答，卡睦皋径直站起来走到壁上的苦像前屈膝，做了一个奇怪的祷文：

　　“主，我的脚脏污了，请来为我清洗。我知道如此请求实是冒犯，但为你曾警言过’我若不洗你，你就与我无分‘（若13:7），为此请为我清洗，为我渴望与你有分。*”

　　直到他从脚到膝到上身全陷入泥沼中之前，他没有理解这段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