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中世纪的爱尔兰圣人和墙头们》S****火

29、格林达洛的圣凯文7

　　不知跑出去了多远，等我终于冷静下来时发现自己在山林深处。我抬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熟悉的地方。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矮小的，几乎埋没在灌木里的小棚倚在一颗浓荫茂盛的大橡树下。我小时候曾偷偷跟在凯文父师和塞伦父师后面找到了这里，后来塞伦父师离开了我们，凯文父师就不经常来这里了。有时我往山上走时，不知不觉就会来到到这里。除了充满的回忆外，这里还有种神奇的力量，一种难以言说的宁静。

　　对现在的我来说，这里无疑是个梳理思路弄清眼下状况的最好地方。我伸手抹了一把脸，突然发现手上沾了些血迹。我没有受过伤的地方，血迹是哪里来的？我想起刚才跟凯文父师争斗的情景——我不可能伤到他，他受伤了吗？

　　我这才想起来他的右手到胳膊上都缠着一层粗沙布，把前后发生的又细细想了一遍，一阵巨大的不安由我心中散发压抑下来。理智终于重新返回我的意识：他可能会不满意我背着他跟姑娘来往，但我不能相信他会因此作出这样的举动，而且没有道理让她的尸体伴随着那种传言出现在公众之前。

　　这时树木密集处一片鸟雀唧喳惊起，林间小道上传来脚步悉唆声，我警觉的跳了起来。前面灌木里一阵响动，钻出来的人是贝拉。

　　他衣服和身上都沾着草叶，显然费了些功夫才找到这儿，我也很少见他这么慌张：“万福永贞玛利亚，你真在这儿，我们都在找你，凯文父师让我到这儿来瞧瞧——我们得快走——”

　　虽然心中已经有些动摇，但我不想这么快就回去跟他认输投降：“我不会回去！我不会去见一个杀人凶手！”

　　贝拉看着我满面困惑：“杀人？你在说什么？“

　　”他杀了凯蒂！“

　　他看着我一脸不解，随后恍然大悟：“那个糕饼师的女儿？谁告诉你他杀了她的？你不知道吗？他们想利用她杀了你！”

　　这次轮到我满面困惑了，贝拉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急切道：“——她这些日子都跟你在一起，是吗？她发现了你是依达拉尼族长的儿子，就去跟她姑姑商量好让你娶她。她姑姑收了你父亲对头的钱，给了她一瓶毒药骗她说是爱情迷药。然后那些人要杀了那个女人灭口，她害怕了就去找凯文父师告解寻求庇护。凯文父师知道后赶去拦住那姑娘，她拒绝交出药瓶，慌乱中把瓶里的东西泼到了凯文父师身上——喔，上主之母，你应该看看他的手臂，几乎被烧烂了！上主之母，他们想把那东西给你灌下去！——可怜的姑娘，她吓坏了，跑开时慌不择路失足掉进湖里——她父亲请求凯文父师保密，怕被你的族人们知道后报复——”

　　我站在那里目瞪口呆有点不知所措，贝拉摇了摇：”——总之现在我们得快走，我们得赶快去阿尔斯特！现在那些人正带着兵器朝格林达洛来！你父亲的战士也在朝这边赶！说不定这里会发生交战！凯文父师让我们去阿玛（Armagh）的圣帕特里克神龛，我有他的信件，那里的住持主教会接受我们！”

　　我立刻想到了另一件事：“——凯文父师呢？”

　　“他会留在这儿。”

　　我立刻跳起来就要往山下冲：“他会有危险！”

　　贝拉拽着我的胳膊不放手：“他不是一个人，格林达洛与他同在，天主与他同在。”

　　这样的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那个带走塞伦父师的天主？上主之母，不！”

　　天主知道贝拉怎么突然有这么大力气，他死扭着我不放：“信任他，芬，信任天主，他能解决，你回去也只会给他添麻烦！”

　　我停下来迅速想了一遍，的确，现在我力所能及的对他的最大帮助就是保证自己的安全。是什么都好，护佑凯文父师和格林达洛——我合上眼睛在心中很快的默念了一句，随即开始考虑我们眼下的处境。阿尔斯特，阿玛，目前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安全的抵达阿玛，去阿玛最快的路径是西北山侧的大路，与其冒着可能遇到强盗的危险步行一晚上不如
　　我对贝拉说了我的结论：”我们需要一匹马。“

　　贝拉看起来很困惑：“但我们没有马。“

　　我耸了耸肩：“现在还没有。”

　　………….

　　下山后我拉着贝拉直奔山脚一间旅舍，我让贝拉等在路边因为他对我的计划毫无助益反而会碍事。这家院子里有一个马厩，用以栓客人的马并有匹自养的用以租赁。我知道这家主人，他有时会来修会求药，那是个不容易说动的精明的生意人，但我也没打算找他商量，直接跟他的马商量会让事情容易很多。
　　我蹑手蹑脚绕到了屋后，没费多大劲就跟其中一匹达成了共识，它让我骑了上去。然后我们大摇大摆踱到路上，贝拉看了看那匹马又仰头看了看我，脸上是完全的呆滞空白。在他吓着这匹马之前，我把他一手拎了上来，随即朝屋里喊了一声：”——嘿！我们借匹马用用！过两天就还！谢谢！“

　　随即我忘马屁股上拍了一掌，照大路冲了出去，远远能听见后面主人气急败坏的喊声：“——回来！你们这些小贼！我要把你们的脑袋钉到马槽上！——”

　　很快后面的声响就听不见了，现在我们飞驰在通往阿玛的大路上，我揪着马鬃心情几乎可以说是畅快。我喜欢骑马的感觉，颠簸和速度让我觉得很有活力，如果不是后面抱着我的贝拉在我耳边啄木鸟一样不停叨叨：”——天啊，芬，我们偷了一匹马！天啊，我们偷了一匹马！万福圣玛利亚！我们得去告解——“

　　我被他吵得心烦意乱，这时向他解释等我们回来后就把它归还回去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我大声吼着回道：”——没问题！等我们到了阿玛就去告解！然后我们去吻圣帕特里克圣龛！没有圣帕特里克不能解决的罪！他顶十个主教和一个罗马教宗！“

　　贝拉想了想认为确实是这样的，所以总算安静下来了。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关于这个的准确衡量，我不太确定除了一个罗马教宗外圣帕特里克究竟还顶了十个主教还是八个大主教，不过在我的认知范围内，确实几乎没有圣帕特里克不能解决的罪。

　　我们在天幕完全漆黑一片时到达了阿玛，虽然已经过了接待来客的时间，但因为凯文父师的信件，那里的僧人们还是给我们开了门。整个晚上我都在焦虑中渡过，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祷告，我整夜都在圣堂里向圣帕特里克祷告——神圣主教圣帕特里克，全爱尔兰和所有爱尔兰人的主保圣人，我很抱歉我曾经冒犯了你，我很抱歉我溜到圣器间偷喝圣餐酒，我很抱歉我拿树莓汁染红了苦像的鼻子，我很抱歉我总让抹荷克父师很紧张，我很抱歉我对塞伦父师心生不满，我很抱歉我不能娶可怜的凯蒂，我很抱歉我不喜欢我的父母，我很抱歉我对凯文父师大吼大叫，我很抱歉我偷了别人的马，我很抱歉我哄了贝拉…...我很抱歉为我曾犯下的一切罪行，我愿意下地狱但是凯文父师是个好人，我没有领坚信不是他的错，我不想他因为我的过错而被惩罚，请向天主祷告，请保护他 ——如果凯文父师和格林达洛平安，我就去做一个基督徒。

　　我一直在那里低着头祷告，全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几声鸟叫。我抬起头，正看到一只不知何时飞进来的麻雀，在空旷的大厅上空绕了几圈，又穿过正门飞了出去。与此同时初日的曙光透过顶窗洒了下来。

　　天亮了。

　　第三天中午时有访客从格林达洛来，告诉我们可以启程回去了。我长长松了一口气，在回程的路上我向前来的僧人打听事情的经过，他告诉我们凯文父师拒绝了我父亲的人马援助，独自出外去见在修会门外嚣叫的乌卓那（U'Drona）的战士。他态度强硬的指责他们携带武器闯入了修会的土地，并要求他们立即收起兵器离去。乌卓那人的首领跟凯文父师进行了一番谈话，他们想要凯文父师交出那个民妇和我，当然遭到了拒绝，“无论是谁，凡受教堂庇护的便不可被交付给仇恨和恶意，这是我们的律法，要破坏除非踏过我的尸体”，他说。随后经过一阵议论和犹豫，他们开始撤退。

　　“…..这些士兵和他们的家人中不少都在瘟疫时来过修会，要是荡平修会，如果瘟情复发他们要去哪？再说乌卓那也不敢真的贸然攻击格林达洛，这会让他们在威科洛招来很多敌人。与其被任何其它邦领占据，邦主们大多都希望格林达洛能被修会持有，而且他们不相信凯文父师真的拒绝了本族的武力保护，” 那个僧人笑道：“——他们多半以为教堂的石墙内藏了上百个依达拉尼战士！不过有凯文父师和上主在我们之间，这里确实有千万军马。”

　　就这样我们又回到了格林达洛，并发现一切都平静如常。凯文父师仍然什么都没说，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应该去道歉，但是我觉得很丢脸所以始终没有去。再说圣诞节之前所有人都很忙，我也找不到太多与他私下相处的时机。

　　我当然知道这是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