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中世纪的爱尔兰圣人和墙头们》S****火

9、克朗马克诺斯的圣塞伦7

　　“我必不留下你们为孤儿；我要回到你们这裏来。
　　不久以后，世界就再看不见我，你们却要看见我，因为我生活，你们也要生活。
　　到那一天，你们便知道我在我父内，你们在我内，我也在你们内。
　　接受我的命令而遵守的，便是爱我的人；谁爱我，我父也必爱他，我也要爱他，并将我自己显示给他。” （若14:18－21）

　　……………..

　　他抬头时发现凯文始终凝视着死者沉睡般的面庞，轻轻把死者的手放到胸前，凯文收回目光转向他问：”你们准备好埋葬的场所了吗？“

　　”是的，就在后面。“

　　凯文站起来举目向四周看了一圈，问他：“这些天他一直在这里，是吗？“

　　“是的。”

　　”那么，埋葬死者后你们必须烧了这里，连同死者接触过的全部物件，” 他说： “现在立刻去做，瘟疫如海难，不能指望侥幸。”

　　他不自觉的往喉中咽了几咽：“……是。”

　　察觉到他语气中的犹豫，凯文看了他一眼：“我们是基督徒，我们信仰的是活主和重生，不是尸体和死物。” 说着声音缓和了下来，他继续道：“你们都是教会的活宝藏，要谨慎看护好自己。”

　　归葬的仪式很简单，将担架上的死者安置进挖好的葬坑中，随后每人抓起一把土洒入坑中，口中念：“尘归尘，土归土”*。所有人都经过一遍后便将葬坑填实，很快那块小小的墓坑上除了与周围泥土颜色稍有区别外再没有其它痕迹留下。

　　尽管长久以来都被教训淡看此世生死，此时仍有人忍不住低声抽泣。这个时刻略无动容恐怕只有他和凯文，他却是仿佛如骨在喉心中纷乱，不知该如何表达。

　　自始至终凯文神色毫无松动：“接下来你们有什么计划？”

　　“……大家已经决定好由Oenu兄弟接替塞伦维持这里。我会立刻动身北上通知科伦巴，他还不知道这里的事，我们需要他的帮助。”

　　“很好，” 凯文点点头：“你们也拥有格兰达洛的全力支持，任何时候有任何需要只管开口，我一定尽己所能，回去后我会先差来几个手工匠人，” 又想了想，凯文接着道：“让掌管书籍的兄弟跟我一起去，到格兰达洛的图书馆里挑走你们需要的，无论多少，我会安排人手运到这里，记着，‘没有书的修会就像没有兵甲库的要寨’。”

　　格兰达洛的图书馆任取！卡睦皋激动得几乎喊了出来，他扑上去吻了凯文的右手：“这真是太感激不尽了，凯文父师！天主祝福您的慷慨。”

　　“不要谢我，让感谢归于天主吧，一切全为我们对他的爱，” 顿了顿，又轻声补充：“...和对塞伦的。”

　　又向前走了几步，凯文转过来表情郑重道：“还有最后一件事，虽然可能你们都很清楚，但我还是想把它挑明了说。“

　　风吹起他的袍角，凯文的语气很严厉：“我们在这里，不是为逃避而是为战斗：这里是我们的战场，在这里我们每时每刻都要与与□□的贪求和精神的腐败作战，为天主的至大荣耀——”

　　似乎又是凯文热衷的禁欲主义至上的老生常谈，有人稍稍低头掩饰不自觉露出的“又开始了”的表情。这次凯文的话却没有停在此处：”——这个战场也是天上的王国在地上的代表，它跟任何一个地上的王国一样需要被维护，有时甚至要用实际的行动……”

　　众人表情渐渐严肃起来，有人微微皱眉，显然他们都知道凯文的所指：“——当然我们祈祷这些不会发生，不过如果在所难免，我希望你们都有所准备。”

　　这番话引起的反应纷纷不一，有人点头，有人沉默，有人若有所思。

　　作为对死者的纪念和对他们的祝福，傍晚聚餐时凯文行了圣餐礼。因为经常被外在条件限制，凯尔特修会有时会用一套比正统罗马仪式简单得多的做法，主持者祷告后将无酵饼分开，之后连乘酒的杯子一同传了下去，桌前的兄弟在沉默中每人从饼上撕下一片并饮一口杯中酒。

　　对所发生的几乎完全没有留意，卡睦皋始终处于恍惚状态，他努力想回忆起塞伦留在他记忆中的形象，这时浮现脑海中的却只有深深的黑暗和痛苦。他目睹了从始到终的所有，那些痛苦般般都历历在目，而除了睁眼看着他什么也不能做，无比的恐惧狰狞嚎叫着吞噬了他的心——如果这也是他的结局——

　　卡睦皋接过传到他面前的饼和酒，心神茫然的撕下一片，他听见有声音说：“基督的血肉。”

　　他的手不由自主抖了一下——这声音像是旁边兄弟的，又像是凯文，仿佛又像是塞伦，还仿佛像是在曾经的圣餐礼上听见过的，又仿佛来自千千万万无以计数的，陌生却无比熟悉的声音——他感到口中本该是酒的液体这时竟漫出奇异的腥甜，淌过咽喉时带起燃烧般的疼痛，就像心口被割出一条缝隙，滴漏的点点微光从那道缝隙中破壳而出轰然大放，壮丽的光明霎时充满了全身，就像久盲的瞎子忽而全部看见，他明明看到了那光明中宏伟壮大的声音——圣哉，圣哉，圣哉！——

　　圣哉！圣哉！圣哉！透过遮蔽你的昏暗——
　　你的伤痕中，我得庇护，
　　你的鞭挞中，我得疗救，
　　你的痛苦中，我得平安，
　　你的十架中，我得胜利，
　　你的复活中，我得凯歌，
　　和那确然战胜黑暗的光明，
　　和那强烈更甚于死亡的爱……

　　双手捂住脸趴在桌上痛哭失声，痛苦的泪，狂喜的泪，不可抑制的泪水泉涌而出——

　　不知在那里趴了多久，卡睦皋感到有人环住了他的肩，在他耳边响起的是凯文的声音，语气意外的温和：“达拉瑞地亚的卡睦皋，你比众人更爱他，是吗？”

　　他哽咽得几乎不能言语：“是的，父师，我爱他。”

　　“你爱他是吗？”

　　“是的，我爱他。”

　　“你是爱他的吗？”

　　他几乎喊了出来：“——你都知道，父师，你知道我爱他！”

　　“那么追随他罢。”

作者有话说

　　＊“Ashes to ashes, dust to dust”，“尘归尘土归土”， 老传统，问上一代爱尔兰天主教徒应该都知道这个。由来是这句“因为你是由土来的；你既是灰土，你还要归於灰土。 (Genesis 3: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