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成说》丹青子

4、四

　　戚流觞真正出现在他眼前，是半个月以后。她已经辞了规划局的文案工作，投身杭州市某民营孤儿院。这民营孤儿院恰好是沐家的产业之一，沐矜领了一份人人都推三阻四的继承权。

　　沐矜是个全才，正因为全才，他目空一切，什么都不想得到。名车名表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已二十五岁，还骑着一辆老旧的黑色自行车，车里放着菜篮子，一身高中时期的运动校服。

　　“看着越发返老还童。”戚流觞按住他车把，拦住他。

　　“双肩背，你爬山？”沐矜扫了一眼她那旅行者的衣裤，忍不住讥讽两句。

　　戚流觞坐到自行车后身，双手环住他：“闲话少叙，赶紧的。”

　　夕阳西下，照亮青石板地。

　　戚流觞不禁回想到少年时代，沐矜那时不会载她，他们两人骑车都要比赛谁快，一次出了事，沐矜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她就再没有跟他比过骑车，开始比篮球。戚流觞两分球精准无比，体育老师让她到女子篮球部报道，她才不去。那些事、那些人跟她毫无关联，她不想参与无聊的事件当中不可自拔。她从不求最好，只求心事顺遂。她的生活娱乐只有一个，就是看闲书，从古龙看到梁羽生，在马桶上都恨不得抱着一本小说。

　　她跟沐矜回到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沐矜看她这样喜欢小说难免不讽刺两句，那时候还没有毒舌这个词，只是批判性质地指出她毫无上进心和理想等物。

　　“你要规划好你的人生。”沐矜在走廊里错肩而过，一句话有些语重心长。

　　戚流觞举起一只手，背影对着他：“我立志报效国家，就是不知何时爆发三战。”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两人不欢而散居多。

　　沐矜上学以来一直是校园风云人物，他也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沐矜一到放学就去参加比赛，他适应各种各样的脑力竞技游戏，新学了国际象棋，杀得主赛老师片甲不留，去北京参加全国大赛，然后国际大赛激流勇退，被人热议他只是当耳旁风。他非常的我行我素，在校园里偶像团挺多，就是对交朋结友没什么兴趣。仗着皮面好，追求者就像生鱼片，他就像是生鱼片底下的冰，等着一批一批的鱼肉贴上来，冰是不会融化的。

　　他高三毕业时，公开了女友身份，就是凡事只求恰到好处的戚流觞。戚流自知追逐他的脚步很累，所以主动缓和一步，他如果在此期间改变主意，她求之不得。性格决定命运，叛逆冷漠的性子使然，她不敢奢求沐矜一丝好感。

　　车轮几乎碾得很慢，到了的时候，她埋在他背上谁的正香。戚流觞感到有人拽她的耳朵，她大叫“好疼”，推了当事人一把，结果车子和她都摔到地上，沐矜置身事外地耸耸肩一副看好戏的样儿。

　　戚流觞火极，拽着沐矜的衣领，狠狠瞪着他，孩子们都出来看，她一时收了气焰，愤愤哼了几声疾步走到厨房炒菜。厨房里的阿姨看到她的双肩背还在肩上好心提醒她，她把阿姨赶走，自己疯狂的切菜，她的刀工不错，但没什么耐性，一顿爆炒，油烟四起，院长还以为她要挑了房盖子呢。

　　因都是熟人，埋怨她几句，并不重说，都是看了沐矜的面子。
　　沐矝尝了她炒得菜，那真是家常口味，尚能食用，还夸奖一番。人都道沐矜护着未婚妻，而流觞怎么听怎么是暗贬，毫不受用。
　　饭后院长做和事佬，央着沐矜带着流觞去兜兜风，工人们打扫战场。

　　两人一顿拉扯，沐矜口气微凉：“是不是闹得人家鸡飞狗跳你才甘心？”
　　这次不清不怨上了沐矜的车，一开始她不搂着他，沐矜身旁过了一辆车速飞快的轿车，流觞才晓得怕，事情来得突然，她拐着他就往两旁的草丛里倒，这才没碰上。流觞对着轿车一通狠骂，八辈祖宗都出来了，沐矜扑哧一声就笑了，笑得前仰后合。

　　“笑什么！差一点命都没了，你还笑？”
　　“你一向自诩斯文人。”

　　流觞脸一会儿红一会白，恼羞成怒掐沐矜领子，被沐矜拉开手。
　　沐矜得意洋洋地告诉她：“我记下了车牌号。”
　　流觞疑惑道：“你要报警？”
　　“我要报复。”他答得理所当然，她一下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