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唐府书香（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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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盛二十年秋，唐尚书辞官，举家迁回凉城。景盛二十一年春，唐家和知府袁凝筠袁大人在凉城办起了首座官学，取名青严书院。此年楚清琼三十六岁，又有五月身孕。两个儿子早已长大，惜缘十五岁正是说媒的好年岁，而惜慵也是十三岁的翩翩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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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孩子性子也是个文静的，倒是没怎么闹你。”
春日早晨，唐府主院的东厢房里，唐欢扶着楚清琼略显笨重的身子，想替他把外衣系上。楚清琼却没让她动手，“我又不用你伺候。”且不说外头有下人，她一个女人哪好反过来伺候他嘛。他自个儿穿戴好，习惯性地抚了抚隆起的肚子，反驳道：“惜缘和惜慵也很乖的。”
楚清琼两次怀孕唐欢都在身边，惜慵那会儿确实不闹，可惜缘那真是——好吧，这些年他宠孩子宠成什么样，她算是见识到了。
唐欢和楚清琼两人洗漱完，惜缘和惜慵已经在堂屋等着了。见到她们过来规矩地行了个礼后各自扶着她们落了座。
唐欢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虽然高官厚禄，不过余留出来陪家人的时间并不少，两个孩子对她亦是亲近。到了凉城之后，家中早晚两顿更是多数都在一起用。
下人端了早饭过来，一家人一边吃一边闲聊着。那头惜缘喝了两勺粥却偷偷瞄着楚清琼的脸色，试探着道：“爹，宝来轩好歹也是您多年心血，您就这么给了容叔叔可不可惜呀？”他咬着勺子紧张地看着他。
楚清琼和唐欢对视一眼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她们夫妻俩当年的那些事在惜缘和惜慵小时候每每茶余饭后都会讲上一些。久而久之，惜缘对楚清琼特别崇拜，夫妻俩更是挡不住他学生意的热情。
楚清琼为难地蹙了蹙眉，“惜缘，你是唐府的公子怎么能随意在外抛头露面？”他好言相劝，语气完全听不出责备的意思。惜缘眼珠一转，摇着他的手臂就道：“爹啊，我那哪里算是抛头露面，我是想去给自己赚嫁妆呢。而且您不是说过的嘛，做生意许多事都不需要自己亲历亲为啊。”
自家儿子搬出他以前说过的话来堵他也就算了，偏偏还撒娇。楚清琼一下就没辙儿了，心里不同意又不忍心开口，只好转而看向唐欢。
他眼里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了，唐欢却应得很是爽快。“好，不过你爹最近身子重了不能操劳。”
惜慵一喜，赶忙应道：“哎！我一定不烦着爹爹，娘，您等着收钱就成了。”
这大话说的——唐欢无奈一摇头，倒是没打击他的积极性。惜缘说完了事儿，惜慵犹犹豫豫地欲言又止似是也有话说。唐欢见状便问道：“惜慵莫非也想学你哥哥？”
惜慵摇摇头，期待地看着她：“娘亲，过两个月书院开学我也想去听课。”
青严书院四月建成，六月开始招生，如今入学的名单基本已经确定，只等着九月一到书院正式上课。
如果说，惜缘这孩子像楚清琼，除了作画倒是拿手外，对这些诗词歌赋毫无兴趣，那么，惜慵这性子无疑是像极了她，念起书来倒是极有天赋。
唐欢想了想，点头同意道：“也好，那回头你来正言堂旁听便是了。”
“谢谢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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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缘出去做生意那是抛头露面，惜慵要去书院本来倒是没什么，可问题是书院里头多是女子吧。
楚清琼其实心里都觉得不太好，可偏偏唐欢却是那么轻易就同意了。屋里剩下夫妻两人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嗔怪道：“还总说我宠孩子，你看你怎么就都答应了？”
“惜慵喜欢念书，也极有天赋。日后若是青严书院招男子，他愿意说不得就是书院第一位男夫子了。”
“那也是以后啊。”
“我跟大姐她们都看着呢，不会出什么事的。”
“……那惜缘呢，他哪里会做什么生意嘛。”
“他既然想学不若就让他试试。”唐欢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小抿了一口才侧头看他，“像你不好吗？”她语气很轻，转头那一眼眸中盛满了笑意。
楚清琼脸一红，心里小小声地回着不好，却到底没敢说出口。他猜她若是听到了肯定又会回那一句：“可我喜欢。”
明明成亲到现在都快十六年了，她们两个之间相处除了经年累月的默契外好像还是如年轻时候一般甜蜜。那些情话她总也不吝于表达，反而是自己，岁数越大听着越是羞窘。
楚清琼轻推了她一下，没说话。唐欢将他揽进怀里，笑着拍拍他的手，安抚道：“我们唐家的公子再如何还没人敢嫌弃。而且，让他们自己挑挑不是也挺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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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对于凉城的百姓来说有着极为不同的意义，不谈唐欢唐喻两姐妹先后两次状元及第，但说追溯到萧太/祖时，凉城曾有瘟疫横行，正是当时作为城守的唐家先祖唐子缪不弃百姓，传信太/祖。太/祖皇帝爱民如子，先后遣了两批大夫前来诊治，终于救下了全城百姓。
因此，无论是唐家诸人满腹经纶确实令人敬佩还是那久远的救命之恩，唐欢和袁凝筠合作办起的青严书院都注定了名声显赫。不过，两百多人参加入学考试，书院这一次招生却只是试着招了五十来个学子，且多是已有功名在身。
九月初一这一日，惜慵起了个大早，抱着唐欢事先给他指好的课本，有些紧张又期待地随着自家娘亲一起去了书院。
母子俩在书院门口下了马车，唐欢见他有些慌想了想问道：“你是先去正言堂，还是随娘先去集贤阁坐坐？”正言堂是学子上课的地方，而集贤阁则是转为夫子准备的休憩之所。惜慵紧了紧课本，却回：“我还是先去正言堂。”他显然是看出了唐欢的心思，抬起头弯眸看向她，“娘亲放心。”
唐欢点点头，倒是真让他一人去了。
惜慵到的时候，正言堂里学生已经来了半数，他刚跨进一步，十来个女人像是约好了一般突然齐齐抬起头奇怪地望过来。他一下子进了不是退也不是，过了一会儿尴尬地瞪大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书院里头还招男子不成？”
“没听说啊。而且瞧这模样十五都没到，怎的跟我们一起上课呐。”
惜慵抿了抿唇，低下头轻咳了一声，屋里一瞬没了声音。他吸了口气飞快往里走，一直到了最后一排猛地找了个空位坐下，将课本往桌上一放，佯装看书。
他行云流水的一番动作结束，那止了一瞬的议论声很快却又飘进了耳畔。他不过十三岁，面对这清清楚楚的窃窃私语哪里知道应付。心里一时有些后悔，早知道，他还是该跟娘亲一起来嘛。
“我说，再抓就坏了。”
惜慵正有些不知所措，似调侃的一声冷不防压过那些闲言钻了进来。他眨了眨眼，才发现自个儿揪着的书页已经皱得不成样了。他松开手，抬起头，便见右前方坐着的女子微侧着身，懒懒散散地撑头看他，年纪似要比他大上个五六岁。
“哦……”
那女人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会儿，却随手拿起了他桌上的书翻了翻，指着他放入书签的那一页问道：“这是今天要讲的？”
惜慵盯着被她拿在手里的书看了一会儿，小小声地从鼻子里应了一声。竟然不问自取，还是个读书人呢。
那女人听着他闷闷的声音，嘴角一勾笑了起来。“喏，还你。”惜慵接过，一下下地抚着那皱了的书页不说话。
他本就是屋里一众人关注的对象，这边一有动静立刻就吸引了几乎所有的视线。那女人瞥了瞥身后，突然高着声音又问：“你是唐府的公子？”
她话音刚落，方才话里话外还有些鄙夷意味的众人这会儿却是面面相觑。惜慵没注意，抿了抿唇：“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
惜慵好奇地看着她，那女人说了两个字却突然没再继续。他本想问，却不料突然有人走了过来，窘迫地朝他拱拱手，“唐公子，方才在下无心冒犯，还望唐公子莫见怪。”正是方才笑他年纪小的那一个。惜慵没来得及应，又有几人扭捏地过来道歉，紧接着，屋里其他女子都跟着围了过来，这会儿却是开始热情恭维起他来。
他一边客气地应着话一边目光却下意识地瞥向右前方。那女人还是撑头侧坐在那里，却从方才开始一直不曾再开口。四面相对，她朝他熟念地眨眨眼。他回了一笑，很快收回视线。指尖却犹豫着动了动，慢吞吞地挪到桌角，恍若无意地轻动，却是实实在在地写了两个字——谢谢。
也不知道她看到了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唐府书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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