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唐府书香（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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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夜色已深。楚清琼躺在床上眨眼盯着那放下的床幔却睡不着，他笨拙地侧了侧身，指尖挑起半边纱帐，果然，桌上烛光未熄，唐欢还在专注执笔。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开口道：“都快戌时末了，你明天不是休息吗？”
“嗯，好了。”唐欢听他催促，落了最后一划，不管写没写完都直接搁下笔。她走到床边褪了外衣躺进去，搂着楚清琼习惯性地亲亲他的额头，“可是扰你睡不着了？”
楚清琼摇摇头，动了动在她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是下午睡太久了。”刚回唐府那几年，唐欢有时在书房挑灯夜战。那会儿他就只是默默等她整夜从来不多话，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催她早睡了。
唐欢见他一直睁着眼确实没什么倦意，想了想随口起了个话头，“清琼，前几日你让惜缘去袁府了？”
“不曾，怎么了？”
唐欢一愣，“无事，今天正好碰到袁凝筠说是惜缘之前去袁家走动过。”她一句带过，楚清琼却一下猜到了原因，“是不是因为宝来轩？这孩子怎的——”他蹙了蹙眉，撑起身有些歉疚地看着她，“我不该教他生意上的事的。”
“惜缘喜欢经商没什么不好，他只是年纪轻想事不周到而已，明天我说说他就是了，你别担心。”
“……该是我来教的。”相妻教子本来都该是他的责任，可是好像这么久以来他都没怎么尽责。唐欢轻抚着他的发，笑着回道：“哪有什么该不该的，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在养。”她没再继续惜缘的事，转而又与他说起书院。楚清琼听着听着倒是很快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惜缘陪她们用完早饭就要出门却被唐欢叫进了书房。
“娘，您找我？”
“铺子不是都准备好了，怎的还大早出去？”
“就是想去看看还有没有地方要改的。”宝来轩没几天就要开张了，虽然心里知道都准备好了，可他总还是不放心想多看几眼。唐欢对他这般认真还是颇为赞赏，便多夸了几句，惜缘心里受用高兴起来。她见状才开口问起袁家的事：“袁家与我们唐家本有交往，你去拜访倒是无妨，可为什么不与我们说一声？”
惜缘噎了一下，低头支吾着不说话。
“想张开那天给我们一个惊喜？”
“……嗯。”
“缘儿，娘不反对你经商，你也很有天赋，未必不如你爹，不如其他女子。可是，男女终有别。你若是出什么事，让我们如何是好？缘儿，你首先是唐家的嫡公子。”
她话语间责怪的意思并不明显，似乎只是寻常一说。惜缘却耷拉下脑袋，闷闷地道：“我知错了……”看上去有些失落。唐欢见好就收，拍拍他的头，笑着打趣道：“开张那天来人定是不少，正好让大家看看我家缘儿多大本事，回头说不得上门提亲的人多得你爹都不知道怎么挑了。”
“娘啊，您怎么说这些！”
***
唐欢说来人不少，何止如此。十月初十这一日，除了楚清琼以外，唐家从老到小极给面子的人人都到场，加上那些闻风而来的，简直门庭若市。这下子，被惜缘特地请来的袁思沉倒是没了多大用武之地。
铺子里人挤人，袁思沉本来还想凑上去说上几句话，这会儿却只能看墙上挂着的画卷。“表姐，你瞧着海棠花画得倒是——”她无聊地搭着话，一转头却发现人家根本没在听她说，目光柔和落在一处。袁思沉奇怪地挑起眉，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便见唐欢身边跟着的少年似有所觉地转身，隔着人群，回眸朝她一笑。
不过一个眼神转瞬即逝，柳墨书却一直回味着惜慵那干净的笑容，嘴角轻勾，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便见袁思沉歪着头正揶揄地看着她。“表姐，上次好像有人跟我说不认识唐家的四公子嘛。”
“是你误解。”
“我就说你总不成亲，原来喜欢这么嫩的啊。人家才十三岁你也下得去手？”
柳墨书瞥了她一眼，颇有些无奈道：“你胡说什么，我与他只是同窗而已。”她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往这上面扯。
“也对。”袁思沉折扇一拍手心，“你们两个差了整整十岁，你看得上人家，人家还不定看得上你。”柳墨书身形一顿，就听某人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地继续摇头晃脑道，“还有啊，你难道真在凉城待一辈子不回家去了？人家爹娘肯定不愿意把儿子嫁得那么远。”
***
铺子里热闹了一阵后，人群也渐渐散去。唐家人一起回了家，惜缘却想看看今天的进账准备晚些回去。他查完帐带着六儿从后门出来的时候，外面日头已落，天际橙色的光晕渐渐微弱。他却无心这会儿天色暗不暗，到现在还沉浸在白日的喧闹中。他不知道爹爹做生意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可自己现在却是第一次发现那小小一间闺阁哪里能比得上这外头的广阔？！
他心情激动地朝着马车走去，根本没看前面，走进了才发现马车旁还有个人影。
“小美人怎的这么晚出来，叫我好等。”
听这声音他都不用仔细看了，除了袁家的那位登徒子还能有谁。脑中他突然想起他娘亲说过他是唐家的嫡公子，这才意识到天色。袁思沉往前走了一步，他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眉头微蹙，六儿见状，赶忙挡在他身前。
袁思沉看着他们主仆一脸防备的模样，好笑地转着手中的画卷，正要开口，惜缘却先一步道：“袁大少若是有事寻我，不若明日去唐府下帖子吧。”
袁思沉眨了眨眼，又朝前走了一步，惜缘蹙眉蹙得更厉害了，她却恍然未见，嘴角一斜，暧昧道：“上次还姐姐姐姐叫得亲昵，这会儿怎的翻脸不认人了？”
惜缘吸了口气，干脆不理绕过她准备上马车。袁思沉盯着他的身姿留恋了一番，才正经道：“其实我等你是想问问铺子里那幅海棠盛景当真不能卖吗？”
惜缘愣了愣，终于正眼看她：“你娘喜欢？”
“我瞧着笔触细腻，极有意境，我娘该会喜欢。只不过你铺子里的小二说这是用来镇店的。”
惜缘没想到她其他没相中竟然看中他自个儿的画。事实上，这幅海棠盛景还是因为小时候贪玩撕坏了他大堂姐的画长大了还给她的，只不过大家都说画得好，这才挂到铺子里来的。“这……”他一时有些为难，“这画不卖，不过过几日我会再送一幅去袁家。”
“也成。”
他本以为这女人还会纠缠，没想到袁思沉却意外应得爽利。
***
袁思沉应得快是以为他会来亲自送画，反正第二天又能见到何必贪得一时，谁知道人家第二天却不过遣了个下人过来，正主儿是一点人影也没瞧见。
惜缘不去，自然是不想和袁思沉多接触。不过，他早该料到那个女人脸皮多厚。当天下午，他正和掌柜的说事儿，就见她摇着折扇轻浮地走进来，一张口就道：“小美人果然在这儿，我可是在家等你许久。”
铺子里还有几个读书人，她声音又刻意抬高。惜缘左右看了两眼，果然看到那几人暗暗瞥眼朝两人身上打量。他暗恼，嘴上还是客气道：“袁大人的画我已派人送去府里，袁大少还有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就是——”她敲着折扇，语气依旧调笑。惜缘一听就觉得她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突然朝她走过来，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袁思沉，你给我出来！”
袁思沉愣了愣，他已然一手背在身后跨出了门。她双眼微眯，嘴角勾起一抹兴致盎然的笑，快步跟上。“小美人莫非也有吩咐？”
惜缘顿住脚步猛地回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袁思沉，不许你这么叫我！”
“那要怎么叫？小缘儿？”
“你！”他明显开始恼羞成怒。袁思沉眨眨眼，一脸玩味地往前凑：“我还在想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没想到意外没什么耐性嘛。”
两人离得近，她说着话那热气似乎就在他脸上拂过。他不争气地脸颊微红，赶忙往后退。“那你现在既然知道了就不许再缠着我，否则——”他一下想不到什么威胁的话，张了张唇又抿上了，袁思沉正有些发笑，却见他神色突然转冷，双眸中隐隐带着些许狠劲儿，看起来倒真是有那么些气势，“袁思沉，你娘不过是个知府而已，你以为我们唐家会放在眼里吗？”
***
柳墨书从书院回到袁府，却意外发现一向没什么定性的袁思沉竟然在书房里翘着二郎腿，拎着酒壶又在独饮，她神情淡淡，甚至有些古怪，不知在想什么。
“对唐公子又没兴趣了？”除了这个，她好像想不到其他原因。袁思沉抬起眼，却像是不认识似地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柳墨书这才觉得她好像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往嘴里灌了杯酒：“表姐，要是有个男人对你说你娘不过是个知府，我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你是什么感觉？”
“思沉？”
她歪着头似乎有些想不通，双眸却不知为何越来越亮。“我竟然——竟然想亲他……啧啧。”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唐府书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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