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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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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之祸已除,所有的人都重重喘出一口气。和平的来之不易,更让人心痛于满目疮痍的土地和流离失所的百姓。
自从皇帝渭水归来,常宁一连四五日都没有睡好觉了。因为皇帝天天都会到自己这边来坐坐,一坐就是大天亮。
常宁就静静守在一旁,看着皇帝翻看奏折,或者捧着摇曳的烛火,听皇帝絮絮讲述着路上所见的一切。明白的不明白的,似乎并不重要。常宁兀自揣测着,皇帝是在实践他曾说过的话——他要和她一起,慢慢的,忘记从前的一切。
“……回京的路上,我和无忌见到了许多东西。”皇帝说着,眼眸中淌过一丝无奈,“到处都是骸骨堆成的高塔,触目惊心……”常宁皱眉,“骸骨?”皇帝点头,“对,骸骨!到处都是啊,拢的高高的,也没有人去收,只有硝烟和荒土……不过无忌说,突厥的盟约定下了,天下就该太平了。以后,百姓的日子就会好过的。”皇帝捉着常宁的手,“宁儿,你说是么?”
常宁微张开嘴,意外于皇帝的疑惑,记忆当中他是从来不曾有过迷茫的。
皇帝真的并不在意常宁的回答,揉捏着掌中的纤指,又道,“宁儿,再跟你说一件事,这次回京来,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僧人。”“僧人?”“对,一个僧人,他每走过一处,就替那里的骸骨和亡灵诵经……他说,这样可以普渡众生,让所有为战争而死的人得到安宁。”皇帝突然笑了,“我本不信佛,还觉得世间僧尼不事生产,耗费天下资财,乃是不利于百姓安乐的。这回被这个僧人说了一通佛法,倒也不敢说佛一无是处了。”
常宁浅声接道,“佛家讲究的是慈悲,说道众生平等……”皇帝诧异起来,“你……也懂佛么?”常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摇头道,“奴婢不懂,只是听……过几次这样说。”皇帝坐直了身子,深深地看着,“听过……是谁跟你说的?是他?建成?”
常宁点头,“是。”皇帝呼出口气,道,“对,我竟忘了,他懂佛,念佛,也学佛……”常宁答,“他敬佛,他还找了京里的法师,讲经抄经……”皇帝突然挥袖,“好了,不要再说了。”常宁沉默,低垂下头看着面前的烛火。
良久,皇帝叹口气,“佛家不是不好,只是不适用于乱世……我听那僧人说,佛家普渡众生,信佛者是没有帝王、寒士、贫贱之分的。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常宁没有搭话,皇帝却倾身过来抬起了她的下颌,“怎么了?板着脸,又不高兴了么?还是我说的不对?”
常宁道,“没有,陛下……说得对。是奴婢愚钝……”皇帝缓缓的摇头,“宁儿,你不愚钝,你是太聪明……”拉过人来,浅尝着唇间的芬芳,“宁儿,如果你不是长得这样一副模样,当初我不会把你送到大哥身边,决不会。”
常宁竭力睁着眼睛,微笑着,承受着,仍止不住心中的那份恍惚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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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的东宫,祥和而幽静。
可是太子非常地忙。
常宁才来得及替他换好臂上的包扎,他便匆匆出门去了。离开的时候,还重重叹了一口气,双眉纠结。
常宁觉得自从太子自北边班师回朝,笑容就少了,皱眉头的样子却是屡见不鲜。
就如昨日,冼马魏徵、中允王珪、还有左卫率韦挺几个僚臣,同太子一起在中殿商量朝事,自入暮至夜深未歇。常宁入内几次添加酒水和吃食,可是太子同诸位大人个个神情威严、肃穆沉重,几乎让人心神凝结。
隐约中,常宁听到他们是在讨论前些日子提起过的“迁都”的事情。作为储君的太子,既要想到自己亲手打下的战况艰辛,要想到大唐立国的根基和民心的安定,同时,作为陛下的长子,也要考虑到父亲心中的担忧,考虑到朝廷众臣的处境和复杂多变的格局。
太子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的。
说到最后,一向温和的太子和直脾气到底的魏徵几乎就吵了起来,连守在隔间的常宁都能清晰地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太子说,“我原本就不同意迁都,迁都影响民心、动摇根基,不到万不得已决不是个可行的办法……”魏徵打断道,“是啊,殿下你都这样说了,还有什么好争论的呢?”太子说,“可是眼下的情势,你不是不知道!我在北边数月,朝廷里自陛下到官属,所有人都已经打算着迁都的事情了。裴大人说是与我商量,其实不就是将陛下的心思告知于我么?”
换过一个人的声音了,“殿下这样说,我们也是明白之中道理的,只是迁都之事,实在至关重大。当年陛下让殿下同秦王攻取长安,看中的就是长安的地位,眼下再言放弃……实在让人可惜。”
魏徵的声音立刻跟了上来,“就是啊,王大人说的太对了!大唐立国就在长安,如若因为外族侵扰,就说迁都,那……那突厥要是再逼近新都城,难道我们再迁都么?简直荒唐!”
“魏徵!”太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随即便是其他几个声音,都是劝解魏徵慎言的。魏徵方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也就闭了口。
于是,沉默,蔓延了大半晌。
不知什么时候,太子突然开口了,“你们说,秦王会同意迁都么?”此话一出口,不但殿中的人皆为惊讶,连隔间的常宁都是一愣,均料不到太子为什么会突然提到秦王。
“……依臣看,秦王不会同意。”魏徵说。“肯定不会,”是王珪的声音,“陛下让秦王设文学馆、开天策府,秦王的势力都在长安。要是迁都,必将对秦王府造成很大的影响。”
“殿下……您不会是想借秦王之口……”这个又是不同的声音了,该是韦挺。王珪立刻就问,“什么叫做借秦王之口?”“我觉得不好!”魏徵又高声反对,“很不好!”
太子温尔开口,“为什么?”魏徵道,“这……这还要我说么?殿下您本来就不同意迁都,您也知道迁都对大唐不利,对百姓不利,对突厥……那也没什么实际的意义。可是您不说,让秦王说……您这不是明显把功劳送给秦王府么?”太子接道,“不迁都……会是功么?”魏徵愣了,“这……难道迁都了,才是功?”“殿下,臣以为迁都的确不是好办法,”韦挺说,“可是要想说动陛下打消迁都的念头……也不容易。”
“所以,我同意迁都。”太子语惊四座。
魏徵似乎已经跳起来了,“什么?殿下你说什么?你同意迁都?”太子道,“我同意。明日朝堂之上,我会同意陛下的意见。”魏徵追问,“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其他的声音也在说,“臣……不理解。”
太子道,“你们要记着,我是太子!太子如果跟陛下意见相悖,会如何?”魏徵不以为然,“可是陛下的意见,并不一定都是对的!”太子也不生气,“可是你也知道,我不是没有跟陛下提过,但是陛下一意孤行……”魏徵道,“那就要苟同了?”“魏大人,您……您说话,也太……没遮拦了。”王珪忍不住规劝。
太子道,“可是如果我坚持反对,朝廷那一大班同意迁都的臣子们会作何想?他们不会以为我是为大唐而想,反而会认为我这个太子趁迁都的问题,跟陛下……争权!如果闹得凶了,更会涣散人心,得不偿失。”魏徵没有应声,倒是韦挺出声赞同。太子续道,“可是我相信,如果我开口赞成迁都,那么秦王一定会反对!你们要记住,秦王没有顾忌……他可以说我不能说的话!”
“那如果秦王不反对呢?”魏徵又问。“他绝不会!”太子道,“长安的重要,我清楚,他也清楚。何况,就如你们说的,秦王府的势力都在长安,迁都于他……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明日……我会配合,会激他,秦王若要坚持反对,就必然会提出不迁都的理由。”
魏徵急了,“我还是觉得不妥,这,这实在有些耍手段的感觉。况且殿下就这样肯定秦王一定能说服陛下放弃迁都?好,就算秦王果然说服了陛下,那么这样的功劳就无端端让给秦王府了?我们东宫倒成了附和朝廷的无能之辈了!”
一通道理说完,所有的人都没了声音。包括隔间里的常宁,心头仆仆的跳着。
还是太子说话了,“只要可以阻止不迁都,谁得功谁有过,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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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宁因为数日夜间的疲累,白日里精神就有些恹恹的。加上天气的燥热,越发让人提不起劲来。常宁猜不透皇帝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跟前,也没心思到屋外走走,便总是呆在屋子里,望着外头的天空发呆。
用过午膳,杨氏来了,虽然言语中只是连日的琐事和家常,但是常宁能看出她娇柔的脸上那股不可言喻的羡慕、甚至失落。
许是这几日皇帝的行踪落入了她的眼睛。常宁心中苦笑,可是却没有解释,强打着精神合着杨氏的话陪衬着。
说了大概半个时辰,杨氏瞧出了常宁的勉强和疲累,终于起身告了辞。人一走,常宁重重舒出口气,散了架的倒在矮几上。
突然就觉得,原来同人打交道是这样难的事情。
昏昏沉沉的,常宁用手支着头。窗外头的树影和婆娑的微风,虽说阻隔了些许暑气,但也把晴朗的天空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常宁恍惚的想着,曾经有一个人,他就像这片天空一样,明亮而高远。可是如今……已成了无数个碎片,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这一日,下了朝的皇帝,携着皇后一同到后院来看众人。到了常宁的屋子,见到趴在几案上憩睡的人,不由心生意外。“许是天气热,人困乏。”皇后在皇帝耳边轻言,“我们还是别扰了她吧。”
皇帝点头,微微一笑。
“……殿下……”趴着的人突然极轻的唤了一声,“……殿下。”又是一声。
皇后脚步停下,回头去看。皇帝拉住了她,仍旧往外头走着。皇后的目光落在了皇帝的脸上,笑容还在,可……染上了一丝勉强。
皇后明白,这句殿下,唤的是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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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常宁整理着书案上的一摞佛经和抄录的纸册,又想到刚才在前院见到的那个僧人,很是奇怪,“您怎么就信佛了呀?”太子搁下手中的经卷,笑道,“怎么叫我就信佛了?我一直都信佛的,只是你不知道。”
常宁有些窘了,低头去自顾自拾掇笔砚,也不搭话。
太子伸手来又抽去了几卷佛经,再拿过了纸册,“其实,我娘就信佛……”常宁抬起了头,“啊?”太子微笑,“真的,我娘信佛,我从小就见她念佛诵佛……对了,见到刚才出门那个法师么?可是个精通佛法的高人。”
“我看他那么年轻……”常宁很是惊讶,“比承道殿下也没大几岁吧?”太子点头,“年龄是不大,可是他从小就出家,身在化外,潜心佛法……玄奘法师可是长安城有名的博学之人啊。听他讲述佛理,令人茅塞顿开,受益匪浅。”
常宁瞧出了太子言语中的感慨,“殿下,您……有什么烦心的事么?”想得一想,鼓起了胆子,“上一回,迁都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么?”太子微微一愣,捻须笑,“是,是解决了,世民可没有让我失望。”常宁问,“那殿下还有什么不高兴呢?”
太子轻轻叹了口气,“……朝廷里的事情,总是操心不完的。还有元吉……唉,我这两个弟弟啊!”常宁不解了,“齐王和秦王又不愉快了?”想起来某一次,齐王在院子里跟太子说的话,常宁忍不住心头发紧。
太子意识常宁的不安,伸手去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搂着她的腰,“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性子,碰在一块儿,不闹腾反倒是奇怪了。”太子哂笑,还待再说,却看到了外头进来的岱荣,“怎么了?有事么?”岱荣点头,“殿下,魏大人来了。”
太子放开了常宁,请魏徵进入书房。魏徵入来劈头盖脑便是,“昨日秦王的事,非同小可啊!”因见到了太子身边的常宁,后头想说的话硬生生打住,脸一下就憋红了。
太子抓着常宁有些发凉的手,“魏大人,小宁是我……的人,有什么你就说吧。来,坐下,慢慢说。”常宁心头一热,感动就被魏徵的滔滔不绝给打乱了,“殿下,昨日秦王的那些话,臣以为绝对是大有文章的!好端端的,他怎么就敢说天命在身呢?那不是大逆不道,是篡位么?”
“好了魏徵,你也注意一下你的措辞。”太子皱眉,“昨日我也在场,世民说过什么话……”“秦王到底说过什么?”魏徵追着问。太子想了想,“我是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天命不天命的……”魏徵又打断了,“那怎么就会报告到陛下那里去呢?秦王没有说,难道还有人敢诬陷他么?何况,不是说,昨日齐王也在场的?”
太子道,“还不就是元吉?说来说去,也就是为了一匹马。昨日那匹烈马是前些日子元吉跟我讨去的,当初我是看中它的资质好,这才千里迢迢从突厥带回来。没想到元吉喜欢,一定要讨了去。我就跟他说,这马没有驯化上掌,还不适宜骑练。也没想到,他居然就把这马给了世民去驭驶,这下好,碰上世民那倔脾气,几下都把人给撅了下来……”
魏徵问,“那……秦王到底说了什么?”太子说,“当时我只担心世民的情况,也没注意他究竟说了什么。可没想到居然有人跟陛下报告,一口咬定世民说自己是有天命在身,会逢凶化吉……”魏徵想了一想,“殿下,如果真是您这样说,那臣以为报告之人必然同齐王……”
太子沉默了,“元吉……”又重重叹了口气,“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我真的不希望我们三兄弟之间……”魏徵语气认真严肃,“殿下,照现在情形来看,您可不能再纠缠于手足之情上,而要好好想想……太子同封王之间的关系……毕竟,殿下除了是兄长,也是大唐的太子!”
常宁被魏徵的这番话闷得透不过气来,转眼发现太子的脸也煞白的,手指握成了拳,能清楚看到上面一丝一丝的青色经络来。
魏徵又说了,“殿下,暂且不管秦王究竟有没有说过‘天命’之类的违逆之言,单是现在陛下让秦王闭门思过,您就应该看出来,陛下也是认为秦王心里有这样的念头,他才会做出这样的判断!殿下您不要忘了,上一次迁都的事情,秦王在朝堂大声痛斥迁都的种种不妥,甚至搬出了汉朝的霍去病为榜样……殿下,秦王可绝不是樊哙之类的莽夫啊。”
太子道,“这点我自然知道,世民的本事,我要是不清楚,我就不会出此下策!可是,如若为了他反对迁都的事情,就咬定他觊觎东宫……陛下也没有说世民他就有这样的野心,只是闹出了事,就需要有人来担待。”
魏徵翻着眼皮,“殿下,您的仁厚之心,臣是深以为感的。可是,您身在其位,必须要为自己的处境多多考虑。臣也不是要求殿下杞人忧天,自从秦王突厥班师回京,天策府的动静,您是应该有所耳闻的。就说齐王吧,他为什么无缘无故邀请殿下和秦王去狩猎呢?他不也是在观察,在审时度势么?照臣的想法,齐王还是站在殿下这一边的,这于我们非常有利!不过,齐王年轻气盛,如果这次秦王的事情真是他动的手脚,那么臣以为齐王还是操之过急了。”
太子皱着眉头,“魏卿,你把事情说得太严重了。世民的心思我们暂不能妄下定夺,你又扯上了元吉……好,就算如你所说的,可毕竟现在坐在东宫的还是我,陛下不也已经责备了世民的妄言了么?这个时候,我们如果把问题弄得复杂化,会引起朝廷人心的动荡!不管世民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想法,争储夺权……前朝隋炀帝的教训,难道就少了?”
魏徵道,“可是臣以为,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臣和王大人、韦大人商量过,我们都认为眼下的情势,东宫必须要有一定的对策,以不变应万变的法子,是绝对行不通的!”太子生气了,“怎么,要我对自己的兄弟动手么?元吉年轻,难道世民就不年轻了?我是兄长,就是他们真的犯什么糊涂,我这个兄长难道不能担待些么?”
“殿下!”魏徵瞪大了眼睛,毫不示弱,“臣一再说了,现在不是兄长和弟弟之间的问题,现在是太子和封王的关系,是关乎朝廷、国运的大事!殿下体恤兄弟,那是殿下的宽厚,可是宽厚不能用在朝政上,尤其是面对岌岌可危的局势!”
“魏徵!”太子震怒了,几乎拍案而起。
“殿下就是再生气,臣也要说!”魏徵似乎也怒了,“您总是想着兄弟手足,那是不错……可是它不合时宜!不合时宜的感情,是什么?是妇人之仁,它不是一个储君应该具有的品德,它会害死殿下的!这一次秦王的事情,若说陛下他不生气,那肯定就不合理。陛下为什么生气?他生气秦王篡权夺位么?就算秦王真的篡权夺位,他篡谁的权,夺谁的位?陛下的么?不是,是殿下的!”
太子咬着牙,没有说话。常宁几乎站立不住,扶住一旁的木柜。
魏徵继续说,“陛下分明就是看到了这一点,他才会勒令秦王闭门思过,就算秦王这一次是被冤枉的,那也是给个警告。陛下这样做,用心良苦,为的是谁?是秦王么?分明就是为了殿下!至少陛下心目中,还没有易储的打算。可是陛下没有,我们不知道别人心中有没有!就拿迁都的事情来说,我说我们不能把功劳都让给秦王,可是殿下为了大局,硬是让秦王在朝堂上出尽了风头。现在好了,朝廷里果然就有人觉得秦王英武,这反效果不就来了么?”
魏徵稍稍缓了口气,“殿下,您不要觉得这一次只不过是小事!连齐王都动手了,就说明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妙了。不管您相信不相信秦王究竟是否有夺位之心,您也要知道,太子是您的!您一定要保住太子的位置,最起码,要保证东宫在朝廷的地位。害人之心不可有,可是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啊。”
太子真的沉默了,深深看着魏徵,许久都没有说话。
魏徵叹了口气,“殿下,臣要说的都已经说了,怎么做还是在殿下。兄弟之争,外人本不该插手,可是您和秦王、齐王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兄弟之争,更是关系到大唐的天下!臣身为人臣,不得不多加置喙。您听得进去,臣甚为安慰,如果听不进去,臣也无可奈何。”他站起了身,“臣……说完了,臣告退。”
常宁目送着魏徵转身离开,落落的竟有些惆怅的味道。可是再看太子,他的模样更是让人难过。
见他立起来,走到窗边,手中抓着一页手抄的佛经,慢慢捏成了一团。常宁自从来到东宫,从来没有见到太子是如今这副模样。他的背影,渗透着茫然、孤助、心痛和脆弱,如此明显的将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小宁。”太子在喊。常宁连忙过去,握住了太子伸出的双手。他的手冰凉,好像严冬里的霜雪。常宁不知道说什么好,却看见太子微低了头,冲着自己笑笑,“怎么,刚才的话吓到你了?”
常宁也不掩饰自己的焦虑,“殿下,魏大人说的……都是真的么?”
如果是真的,常宁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太子抑或心中的秦王。恍惚间,腰间一紧,太子居然将她揽入了怀中,手掌轻柔抚着肩后的长发。
“怕么?”太子的声音就在耳边,“不用怕……”常宁点头,突然又摇头,一时根本辨不清自己心中的滋味。
太子扶起了常宁的头颅,看着她的眼眸,“小宁,你……傻丫头,怎么哭了?”常宁按捺不住,一个劲地掉眼泪,别过头去。太子却笑了,让常宁莫名的以为自己的哭相很好笑么?太子温和的哄着,“不哭了……怎么跟承明一样呢?”
居然拿自己去比个才会说话的孩子,常宁忍不住又“扑哧”的破涕而笑。太子便也笑起来,感叹地说,“放心,我会想出办法。魏徵……他也只是猜测,防患于未然,没事的。”
是的,会没事的,常宁暗暗想着。这样贴近的靠着太子,嗅到他的气息,常宁相信,太子的话一定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