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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49章 ...

  •   我沉默着,符幼芸嘻嘻笑开了,“呀,水开了。”她蹦跶着走开,不一会儿又过来,口里吹着气,“六安茶看着真干净,汤色透绿,香气清高,怪不得二哥对它情有独钟。”
      她口中的二哥,便是沈哲了。我现在眼不能视物,他又口不能言,我和他之间着实找不到可以交流的途径,不过这几日,他对我的照顾,可谓用心,我对他的感觉,是一个极平和的人。
      符幼芸这样说,我禁不住微微点头:如茶一般,清雅澄透,这就是沈哲。不过这就是她口中“不错的人”?我正疑惑,耳边符幼芸的声音又道:“就是性子冷了些。”

      我扑哧笑出声,“那你大哥呢?”人是需要对比的。
      “大表哥,”符幼芸的声音一下子轻快了些,“我大表哥可和气了,笑如春风。”她顿了下,调子往下降了些,“舅舅就是不喜欢他这样,可……”
      她这回顿得有些久,我笑着接道:“可幼芸就是喜欢他。”我本来只是打趣,没想到符幼芸在沉默了很长时间后,竟冲我撒娇:“苏姐姐你真讨厌。”啧。

      我闷声笑着,继续找着话,将这话题先岔开,“那你三哥、四哥、五哥呢?”
      “三哥憨直,四哥倨傲,五哥我不熟,六哥喜欢欺负人。”
      我又将刚才的话题拉回来,打算杀个回马枪,“有没有对他表白?”
      符幼芸顿了下,尖叫着,在我身上狠狠地敲了下,“我讨厌你。”
      我身上衣服裹得多,也不疼,便笑着继续做循循善诱状:“一定要让他知道,不然白白喜欢一场,也辜负了良辰美景。”

      四周静静的,感觉有视线落在我脸上,我扯了扯笑,“幼芸?”
      符幼芸的声音道:“二哥你陪姐姐在这,我去厨房找点点心来吃。”

      我和沈哲独处,倒也不拘束,但也做不到像刚才那样随意。我说:“这几日叨扰了。”
      他不说话。
      什么叫沟通,有效地沟通是,一方传递出信息,另一方接受信息并做出反馈。
      我和他,刚才就是一次无效的沟通。
      我眨了眨眼,从被子底下伸出一只手——手心上的伤还在,但也已结痂。我说:“你会写字的哈,你想说什么,可以写在我手背上。”

      我等了一会儿,他轻轻将我浮在空中的手压下,在手背上写:“好。”
      这才是一次有效的沟通。
      我笑,“今年贵庚?”
      他在我手背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三个字,最后一个字我知道是伍,反应了一会儿,我问他:“二十五?”
      他没说话,默认。
      “好吧,沈……大哥!”我接着问:“娶妻了没有?”

      没有动静,我摆摆手,“我没想给你介绍对象,随便问问啦。你似乎不止脖子伤着了,身上也受伤了罢,你身上的药味可不比我身上轻多少。年纪轻轻的,一身的伤,你应该不是杀手,你家境不错,你是军人?大侠?”
      再一次沟通失败。
      我没辙了,无奈地笑了笑,“上次我和你说,我是从山崖上摔下来的,其实也不全是,我是被一个劫匪逼的。世道不好,连漂亮的姑娘都出来打劫了。”
      手背突然被人碰了下,他的手指在上面挪动着,划了道杠,我等了很久,他的手指在我手背上顿住,没再动。我不解:“一?”
      他似乎笑了声,他的手,轻轻地在我手背上划过——很轻的碰触,我却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然后抓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手塞回被子里。

      “二哥,姐姐,蝴蝶酥。”
      我刚开口,还没说话,嘴里就被塞了一块酥饼。
      我吃吃地笑着,将口中的东西啃了个干净。

      很快,我手上和脸上的纱布都拆了,影响活动的部分,就剩下腿上的石膏没拆。
      天冷了一阵,又暖和起来,我便不再满足于在屋里晒太阳,一瘸一拐地挪到院子里,沈哲帮忙将贵妃榻移到院子里头,我坐得累了,便会躺下来歇会儿。我本来就是个好睡的人,常常一躺下就会睡着,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了。
      这一天我和李婶扯了一会儿有的没的,然后沈哲和符幼芸在我跟前下棋,我在旁边听着——都是符幼芸在给我解说,再然后就又眯着了。

      做了个梦,梦很寻常,梦到了慕非,梦到我和他一块掉到桥下面,然后他掉到了冰窟窿里。梦里还有绚丽的烟火。
      不寻常的是,我知道在做梦,想睁开眼,却很长时间没能睁开。被梦魇住了。
      “非哥哥……非——”身体被狠狠地推了一下,我睁开眼,朦朦胧胧得,我瞅着面前的人,瞅了很久,看得极清楚,那是一双极黑的眼。我嘴角弯了弯,“你是萧初过。”

      “我是萧初过。”他说。声音沙哑而痛苦,为了将声音放出,仿佛有血丝从喉咙里带出。
      我怔了怔,脑中最终清醒。慢慢地坐起,发现自己刚才是躺在他怀里的。
      放眼看去,眼前是苍茫的雪山。在山的边缘,是快要没落的夕阳。
      我低下头,看到自己颤抖的双手。
      其实是没有恐惧的,只觉得一股寒气袭来,那是凌厉的现实,迥异于幻境。该怎么来形容这种巨大的落差呢?就像,当我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我想象着窗外的雪山,那是一个无比瑰丽的美景;可当绵延的雪山展现在我眼前时,我感受到的,只是凛冽的寒风。

      萧初过像往常那样,将我抱进屋。他松手时,我抓住他的手。
      相对无言,最后我松手。
      他伸手抚上我的眼睛,轻声问我:“眼睛看得见了?”
      我点头。

      符幼芸一边叫着“二哥我进来了”一边推门进来,我看着她,果真是一个俏丽的小丫头。
      她手上端着饭菜,放下饭菜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萧初过,我看着她一头雾水的样子,笑道:“幼芸,你和我想象中一样好看。”
      “姐姐!”她叫了起来,扑倒在我身上,正好压在我的伤口上,我龇着牙,她弹跳着起来,摇着手道歉:“啊对不住,压到姐姐了……啊我要去告诉爷爷。”
      她蹦蹦哒哒的样子,也和我想象得一样。

      有勺子杵在我跟前,我抬头看,萧初过脸色淡如水,似乎比年初去金陵的路上显得苍白。
      拼命三郎的性子,就没有改过。
      我将碗筷接过来,“我自己来。”

      我默默地吃着,他默默地看着。我眼睛看着碗里,和他说:“我知道是你,只是不太相信,便故意忽略了。这段时间,谢谢你。”
      萧初过依旧沉默。
      我忽然想起一事来,抬头笑道:“幼芸喜欢你大哥?”
      萧初过眉头皱了起来,看了看我,然后开口:“你就是因为他摔下来的。”
      “什么?”我想了想,“你是说,想要掳劫我的,是你大哥?那柳濛她……”我紧急地闭了嘴,想想这事还是说清楚得好。“到底怎么回事?”

      “蕙丛是我大哥从外面带回来的,那时候她是个瘦小的小姑娘,她在外面受了很多苦,到府上后许是不适应的缘故,没多久就大病了一场。恰巧五岳盟宗主百里复来府上,百里宗主看到柳濛后即认为她在武学上极有天分,若精心教诲,必有所成。蕙丛便跟他去了华山,数年后离开华山,彼时我在平城,父王便把她派到了我身边。”
      “你是一直都知道,还是才晓得,她是你大哥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
      萧初过眉头蹙着,过了半响,只是轻叹,没有言语。
      我吃了一口米饭,和他说:“她喜欢你,是真的。”
      想起那日在崖上,柳濛看我的眼神,我觉得我有点懂了,在她提起剑的那一刻,她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愿望,希望我死。就算内心深处想,她那样骄傲的人,行事也不至于低劣如此!那一刻的她,就像今日的我,被鬼压了身。

      萧初过忽然笑了起来,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笑罢,轻轻地开口:“我晓得。就如你晓得,我的情意在你这里,对否?”
      我看着他,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他站起身往外走,我看着他的背影,青衫裹身,下摆轻轻地摆动,如有莲花在脚下徐徐绽开。将如此厚重的衣袍穿得如此有风骨,我还真头一回见。衣袍里,本来就清瘦的身子,现下怕是只剩下骨头了。

      府爷爷后来来看了下我,说我身体恢复很好。
      我的腿其实也就是骨折,伤得最重的部位是腹部,府爷爷说,我的命是捡回来的,要不是发现得早,肯定归了西。
      我趁机问府爷爷,萧初过伤得如何。
      府爷爷眼皮撩起来看我,“他将你抱到我这里后,昏迷了两日有余,你说他伤得如何?他抱你来,你两身上都是血,我最先就以为是他身上伤口裂开了,血染在了你身上,便没在意去看你,先要救他。他撑着一口气非让我救你。其实他已经帮你止了血,你两身上的血,多半是他的。你这条命真真是他给抢回来的,他带着人,翻了大半个山头,才把你给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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