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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青青子衿 ...

  •   不知什么鸟在叫,清脆婉转,好象一声声哨音,钻进她的耳朵。叶蓝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一抹阳光透过屋顶的小玄窗,洒落在距她眼前一米的地方,她伏在枕上看着,阳光里淡淡的浮尘洒在地上留下了细细的灰影,将靠墙放着一溜橡木黑漆的矮柜和几只木盆也染的有些朦胧,没有一件东西是她熟悉的,她突然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儿了,恍然从床上坐起来,望着四周。

      感到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她偏过头,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红衣女子正倚在屏风上,手中捧着一叠衣物,是鸣蝉。鸣蝉看来十分憔悴,头上有一缕散发从额旁垂下,散散的粘在嘴唇上,看她的眼睛里满含着恨意和绝望,她感到吃惊,便也看着她。

      有人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摁回怀中,然后却朝屏风旁的女子吼道:“谁叫你进来的?”叶蓝仰起头看他,他的脸色很苍白,五官也扭在了一起。

      鸣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看来吓的不轻,将手中捧着的东西都掉在了一边。

      似乎因为看到叶蓝眼里的吃惊,他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些,向鸣蝉说:“还不出去?”然后便将头低下来,用下巴抵着她的头发,不再转过身去,让叶蓝也无法看到那边的情形,只听到鸣蝉的脚步声响起,渐渐远了。

      叶蓝突然感觉抱着她的这个男子,好像是一个别扭的小孩,抱着自己的……宠物! 不愿别人靠近他。

      她突然感到很厌恶,从他怀中挣脱,却瞥到刚刚鸣蝉掉在地上,没有带走的东西:一顶纱冠和两只横笄放在一件紫色的外袍上,鸣蝉确实是个很称职的侍女,她眯起眼睛想,突然感觉呆在这里索然无味起来,便探出身,伸长手向地上抓自己的衣服。

      “别!”他连忙拦住她,把她的手抓在自己手中,将脸贴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摩蹭着说:“别去!”好像孩子一样,她哑口无言。

      ……

      曹蕊将商离抓来,让他向叶蓝解释。

      “其实都听到了,”商离低下头,为说谎事情感到愧疚,又无可奈何,“师泽不许我们说出去,有些事情司马不愿别人知道,就是知道的也要装作不知道,师泽其实也是好意,想用魂魄之说吓吓叶蓝,让叶蓝不再关心那事,但……不过还好司马对叶蓝……”他说着说着,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曹蕊连忙拉了拉他,他才没有再说下去。

      叶蓝没有说话,只是陷入沉思。一个总在午夜跑去池塘吹埙的人,会隐藏着什么样不可告人秘密?

      ……

      梧桐树上的叶子落下一层,被风吹过,又落下一层,一层叠着一层,铺成了一条黄绿色的地毯。子南将身子靠在一棵梧桐树上,曲起一条腿,黑色麒麟纹的直裾下露出纯黑色裤子,手中拿着埙和着秋风正吹出一个个萧瑟的音符,叶蓝抱着膝盖,靠在他撑起的腿上,侧过头去偷偷打量他。她在头顶斜斜挽了一个髻,脑后的发顺着肩头垂落在她身上穿着的白色的直裾上。

      叶蓝让他吹埙,他也没有拒绝,但是听到他的埙声,她就会听到那种淡淡的潜藏不住的愁怨,于是心里便闷闷的忍不住去打量他,却怎么也无法将面前这个人和那吹埙的人联系起来,但他们确实是一个人。

      她便问:“为什么你的埙声那么伤感?”说是问他,不如说她是自己在问自己。

      子南放下手中的埙,将她拉过去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她便仰起头看他。

      他的脸上露出宽慰的表情,她等着他回答,他却并不回答她的话,而是望着她喟然说,“这世上唯有蓝懂我!”叶蓝无可奈何的低下头,撇了撇嘴,知道他不想说,也不再问,但却转念又想起他说的话,但是她真的懂他吗?她自己也不知道。

      ……

      司马府东侧是主人们的居所,有三个院子,中间那个院子最大,据说是从前的老司马在世时与夫人居住的地方;现任司马,他的儿子据说为了出入方便,就住在了一进东侧的第一个院子里,西侧是仆人居住的地方、以及放置杂物的仓库还有厨房,整个府邸按照中国传统建筑居中对称的原理,府邸坐北朝南,中庭位于正中,正中的堂和庭两侧都修有回廊,将东侧和西侧的院落分别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大致的长方形。

      回廊顶上盖着厚厚的茅草,秋风从回廊里穿过时,会绕过回廊旁的赭青色木柱然后带出几声呜呜咽咽的鸣声。

      叶蓝仰起头,发现廊顶铺设的金黄色茅草和赭青色的木柱,两种颜色搭配在一起,再配上从旁边的桑树和梓树上萧萧跌落的黄绿色叶片,便俨然一副极美而又极寥落的秋图。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向那如一座塔楼一样的大门,和大门后的庭上望去。

      司马子南很忙,要去管理他手下的兵,要去向国君报告工作,要去…..所以也不会每天呆在府中,叶蓝还是和从前一样,每天早上和曹蕊她们一起练习舞蹈,只是到了下午便和她们分开,来到司马住处,等待司马回去。

      最终还是成了他的女人,这让她有时感到很茫然,觉得自己很卑贱,她知道这不是她自己能选择的,不过是呆在这座府第里逃也逃不掉的命运,虽然如此,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子南一进司马府,便远远看见那个坐在长廊边上的白色身影。

      他走过去,在她身后站定,悄悄打量她。她靠在回廊檐下种着的一棵桑树上,抱着双膝,浅黄色的树叶落了她一头,让她看来好像带了件金色的头饰。

      树叶落了许多在她身上,但她却仍能一动不动的坐着,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摇了摇头,自从两人在一起后,她总会在悄悄的皱起眉头,若有所思,但他却一点也猜不出她在想什么,只是感觉她的心似乎是飘在空中。

      想到此,他抿起嘴,弯下腰将她从地上抱起来,然后在原地绕着圈子,“好晕,快放我下来。”她被转的头晕,连忙抱住他的脖子,大声抗议道,声音在桑树与梓树间回荡,好像飞鸟的叫声一样清脆。

      他停住脚步,因为她的窘态大笑起来,朗朗的笑声飘过了回廊上的木柱和斗拱,向远处的房屋播散开去。

      她突然有种想要晕过去的愿望,但最终也没有晕过去,于是软软的将脸贴在他的颈上,呢喃问道,“子南,你说过要爱我的话,还算数吗?”

      “爱子,惠子,思子。”(翻译过来依次是珍惜你,爱着你,想着你。)他听了,侧过身来,望着她的眼睛,幽幽说道,说的时候语气却异乎寻常的认真。

      叶蓝眨了眨眼睛,对他说的话不甚明白,自己悄悄在心里猜测,子是你的意思,爱是喜爱,思是思念,惠呢?她没有印象,便皱起眉头,问他:“惠呢,是什么意思?”

      从前在村子和乡下那所宅子,还有后来在司马府里,她所遇到的几乎都是生活在社会下层的人们,和他们说话时,不需要带上之乎者也之类的感叹词,只需要像平常一样说话,即便他们不理解,换一种方式或换几个字眼就能互相理解。但贵族们就不同,司马子南口中常常会蹦出几个让她感觉莫名其妙的字眼,她只能猜测着他说话的意思,要么就只好问他,而他写的字她几乎是一个也不认识,都是些繁体,要么看不懂意思,能念出音,要么知道意思,但念错字。她有时会恶俗的猜测在他眼中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一个目不识丁的乡下女子或者是个像花瓶一样的舞女。(这时候叫女乐)

      子南并不知道她想了这么,听了她的问话后,脸上绽出一抹微笑,在她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看着她,然后说,“这就是惠的意思,”惠就是接吻的意思,叶蓝感觉很好笑,便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学着他的神气说:“惠子!”

      他又开始笑起来,眼睛里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东西,叶蓝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笑的这么开心,突然想到他这段时间倒是很爱笑了,而且能够笑的很好看,似乎是因为她的原因,这让她心中突然生出种成就感,便也微笑起来,转头看他。发现那双眼睛里似乎含着水,因那眼睛里射出来的光好像太阳在水波中的倒影,她不敢再去看,闭上眼睛。
      他坐下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吻着她的脸颊。然后在她耳边说,“惠子,天荒地老。”她有些呆,暗想后面那个词应该是听错了。

      他的吻在这时铺天盖地的落下来,她下意识的将手臂伸出去,穿过他的胳膊,手掌贴在他背上。已经是习惯了,既然做他的女人就该做的专业些。

      ……

      秋八月,贵族们都会驾着马车去郊外游玩,子南答应带叶蓝出去,于是叶蓝有了一次郊游的机会。

      “啊!”她又一次惊叫起来,愤愤地看着坐下这匹狡猾的坐骑,子南去河边汲水,她就抱着马脖子等,但一直抱着马脖子,也是一件很累的时期,于是趁它埋头吃草的时候,悄悄松开手,想伸个懒腰,然而那马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扬起了蹄子,她吓的尖叫起来,它却又若无其事的伸长脖子去吃草,还扭了扭屁股,这让她感到无可奈何,只好恨恨的盯着它的眼睛,死死的抓着它的鬃毛。

      不知道子南是怎么想的,要弄匹马出来,那个时代的人都习惯坐马车,即使没有马车也可以弄俩牛车,她恼恨的想,又将它的鬃毛狠狠地抓了一把,坐下的马生气了,开始在原地转圈子,作势摇晃着骑在它背上的人。

      叶蓝只好又开始尖叫。

      “踏雪,别闹!”子南听到叫声,拿着水壶从河边跑来,拉住马的缰绳,然后无可奈何的看着面前别扭的一人一马,叶蓝抓着踏雪的鬃毛好像要揪下一把,而踏雪则烦躁的蹬着蹄子,甩着尾巴。

      等到子南上了马,她松了口气,松开抱住马脖子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他便伸出另一胳膊,去捋着踏雪的鬃毛,看着她笑着说,“它有时调皮,知道你不会骑,就要欺负你。”踏雪听了,打了响鼻,很不满意他的说法。

      他笑起来,笑容像一抹阳光,叶蓝感到奇怪,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竟变的这么温柔了,他又说:“踏雪只是淘气,但不会真伤你。”语气里带着些宠溺。

      她抿起嘴,不置可否,感觉他对马比对身边的女人要好上许多。

      子南笑起来,依旧是温柔和煦的笑着,抓过她的一只手放在马的鬃毛上,然后说:“你亦会喜欢它,它很听话,也很通人性,你把它做朋友,让它知你不惧它,也无敌意,它自然会将你当做朋友,”他说,叶蓝听了犹豫了片刻,伸出手抚摸踏雪的鬃毛。

      “你再用腿蹭蹭它的肚子!”他说,叶蓝照着他说的去做,踏雪迈开蹄子向前面走去,叶蓝吓了一跳,连忙转身抱住子南的胳膊,“你看,现在已经开始听你的话了,你让它走,它就走了,”他笑着说那情形好像一个和蔼的老师在教自己的学生,叶蓝感到诧异,竟有些不适应了。

      踏雪在林间缓缓的走,前面出现一片苹果林。

      子南勒住缰绳,从马上跳下去。又将她一个人扔在马上,叶蓝有些愤懑,但没有办法,只好试着去讨好这匹叫做踏雪的马,给它捋捋毛,它倒比刚刚乖了许多,只是在原地转了几圈,便听话的站住了,叶蓝有些喜欢这匹马了,或许是臭味相投的缘故。

      头顶传来树叶的震动声,叶蓝抬起头,看到子南正在往一颗苹果树上爬,那是一颗很高的苹果树,上面挂满鲜红欲滴的苹果。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便仰头问他,“喂!你要干什么?”似乎是环境的关系,她竟然忘记了这是在古代。

      几只苹果不偏不倚落进她怀中,她低头看了看,又仰起头,看到他正抱腿坐在一根树枝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细细的树枝,已经开始摇晃,似乎就要无法承受住他身体的重量,确实是不能承受他身体的重量了,只听‘卡擦’一声便断了。

      “啊!”她惊叫,看到有东西从上面落下来,是一截断掉的树枝,叶蓝顺着树枝望上看,看到
      一个人正抓着一枝断了一截的树干,斜斜挂在空中。

      “子南!”叶蓝叫到,心中突然很希望他没事。

      他到是没事,很快从树上爬下来,到了地面,突然感叹说,“那只树干已经承不住我的重量。”说着,却停下来,沉吟半晌,说,“好多年没有爬树,或许生疏了。”说着说着,眉宇间隐隐透出一些愁闷来,让她感到疑惑不解。

      他再没有说话,走到马旁边,从怀里掏出一堆苹果往马鞍的褡裢里面放。

      叶蓝便走到他身后,看着他,突然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而伤心了。

      他回过头,看到她的表情,愣了愣,便笑起来,将她抱上马,自己也上了马。

      又去摘了些桔子和枣,两人找了个地方并排坐下。在这里可以随便摘水果没有人会出来抓他们,因为有人说这周围所有的果林都是他的。

      叶蓝拿出一只苹果,苹果红的透亮,比在超市时买的那种进口大苹果都好看,也没有农药,她用衣角擦了擦,放在嘴边咬了一大口,一股甜滋滋的感觉在口腔里弥漫开去。

      “真的这么好吃吗?”有人说,劈手夺过她手中的东西,看她对着一只红通通的苹果,甜甜的咬了一口,她红扑扑的脸颊在红苹果衬托下显的更加红润,突然让他对她手中的苹果产生了兴趣。

      她扑上去抢,很郁闷的喊:“那么多,干吗要抢我的?”他不理,飞快的将手中的果子吃完,于是等她再将那只苹果拿到手上时,只剩下一截苹果梗子。

      她目蹬口呆得看着手中的苹果把儿,无可奈何,正要发作,却听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司马好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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