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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东门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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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大早,子南去了采邑。
叶蓝去找萧萧她们,她仍旧喜欢和她们呆在一起。
走进院子,就发现商离沮丧的抱着一把琴站在院子中间,师泽在训他。
“身为乐师,竟不爱乐器,这琴是用不了了,天柱断开,玉徴散掉。你怎么能?……”
师泽很生气,指着他,说了几个你怎么能,叶蓝感觉诧异,便拉住在旁边看热闹的董祁问,
“怎么回事?”
“师离把琴弄坏了。”董祁偷偷的告诉她说,叶蓝向一旁望去,看到曹蕊站在屋檐下,一脸不忍的看着。
“天柱也断了,玉徴也掉了,怎么会弄成那样?好像是被人从屋顶摔下来一样,也难怪师泽生气,这么不爱,要是我也生气了,”董祁说,然后拿眼睛去瞄旁边曹蕊,曹蕊低下头,红了脸。
“不会是?”董祁说,突然趴过去扶住曹蕊的肩膀,凑到曹蕊耳朵边,却用叶蓝也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好像记的昨晚有人上到房顶去看月亮了。”
曹蕊别过头去,不说话。
叶蓝忍不住想笑,想给她解围,便顺口问她:“只是不小心弄坏了,他肯定也伤心,怎么会不爱呢?”
“不爱就是不惜。”董祁说,叶蓝感到疑惑,一时不知道她说的意思,董祁突然恍然大悟抓着她问,“叶蓝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看着她的眼神好像她真的是目不识丁一样。
这让叶蓝很郁闷,一把挥开她,然后问曹蕊。
“是吗,曹蕊?不爱就识不惜。”曹蕊认识些字,会看乐谱。
曹蕊点头。叶蓝的心忽的沉了下去,“让我爱你就是让我爱惜你,”她抿起嘴巴苦笑起来。
“叶蓝!”萧萧从里面出来,见她来了,连忙过来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一边说:“正想找你去说话。”叶蓝见她神神密密不知道她想作甚么,却听她压低声音悄悄说,“小心鸣蝉,”说着,她敛起眉头,“有人昨天告诉我说,鸣蝉在司马面前尽说你坏话,说你整日往这里跑,就是为了来见某个乐师,”说着,她向院子里跪着的人瞅了一眼。”然后眉头蹙的更深了,愤愤的说,“我们知道不是,司马他可不知道。”
叶蓝听了,又感到烦,又好笑,便无可奈何的笑着问:“还有呢?”萧萧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一时噎住,瞪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在她脸上拧了一把,说,“你这孩子,我是为你好,怕你吃亏。”知道她生气了,叶蓝只好偷偷的撇撇嘴,对勾心斗角的事情从来都不喜欢。
萧萧却以为叶蓝不相信自己说的话,着了急,忙抓住她的手,使劲撼摇,同时说:“叶蓝,鸣蝉是司马的妾,不会你还不知道吧?”叶蓝听了睁大眼睛,鸣蝉是他的妾她确实没听谁说过,但想到鸣蝉日常所做的事情,她突然无奈的笑了,她其实早就感觉道了,只是她似乎没有必要去在乎?“似乎是吧!”于是她说,说完抿起嘴。
见她这样萧萧更加着急了,眉毛拧成一疙瘩:“叶蓝,不除掉她,她会除掉你,司马从前来来去去好多女人,最后只她留下,她若没有心计,怎会留的那么长久,我劝你趁此时司马还宠你,想办法除掉她。”
“萧萧?”叶蓝听了,眼睛睁的老大,想不到萧萧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涌出阵阵冷意。
萧萧感到无可奈何,看着她叹了口气说:“出来时六嫂嫂将你交给给我,你要是死了或是伤了,我回去怎么向六嫂嫂交待?”叶蓝呆住了,死了?伤了?不会这么严重吧?
这个时候商离举起琴,在地上直直的跪下,师泽气冲冲的走进屋子,商离今天要跪一天了。
董祁站在不远处向叶蓝喊:“叶蓝,明日是拜月节,我们一起出去欢乐吧。”
叶蓝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傍晚子南依旧没有回来,鸣蝉不说话,(她已经很少叶蓝说话。)坐在一张竹席(箪)上,一张脸沉沉的好像面具一样,不发一言做着手中的活,周围放着一堆黑色的布。
叶蓝百无聊赖,便捡起地上的布来看,发现布上的纹样偏于刚硬,知道是给他的,便随口问:
“是司马的吗?”
鸣蝉睨了她一眼,仍旧做着手中活计,嘴上却说,“他的衣裳总是穿的费些,前两年要长个子,是最费的时候,现在好些,但总不注意,要么哪儿扯烂,要么沾上洗不掉的污垢不能再穿,只好时时闲下来便帮他做几件。”听她说话的口气让人想起妻子谈起丈夫时那种情形,叶蓝叹了口气,愁愁的看着她,有一句话还是脱口而出:“鸣蝉,你是他的什么人?”
鸣蝉听了,抬起头吃惊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将脸上所有的表情便都化为一声冷笑:“夫人让我来侍奉少主人的时候,妹妹还不知道在哪儿,既然妹妹有幸蒙主人宠爱,就该收敛些,不然到时失宠,恐怕没人怜你。”
叶蓝被她气的够呛,听她妹妹叫的耳朵疼,不想跟她争论,无可奈何的抿着嘴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脑子里却又想到另一件事情,便问:“你是她的妾?那他怎么都没跟你那……”问出口叶蓝才感觉自己说错了话。
鸣蝉的脸顿时沉了下去,瞪着她,一脸愤怒的,大声质问:“什么原因?什么原因你会不知道?”叶蓝连忙低下头,听她在那儿说,“从来都是有旧人啼哭新人笑。这里来来去去好多人,喜欢了他会宠着,不喜欢了就送人去,不知什么时候要送我走了,应该是快了。”她说,说着说着放下手中的针线,一脸愁闷的发起呆来,眼眶里也蓄满了泪水。
“你不用走,我走好了,”叶蓝看她那样,蓦然伤心起来,突然感觉和她说话很无聊,好像两个怨妇互相在诉苦,便扔下鸣蝉一个人往屋里走去。
鸣蝉看到她的背影被油灯的灯光拉的老长,脸上露出几分疑惑,有些不明白她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午夜,瑟瑟的秋风将窗户吹了开来,叶蓝爬起来关窗子,风很大,屋里的帐幔被风吹起来,好象一个个张牙舞爪的灵魂向她扑过来,她连忙闭上眼睛,摸索着将窗子关上,然后回到床上,躺在正中间,突然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大海里,这张床此时太大了。
她将双手的手指交叉起来,然后张开眼睛望着天顶,两排黑沉沉的椽木斜斜的插上去,会聚在正中的一条线上,形成了一个灰白的倒三角体的空间,一阵吱吱声传来,是椽木上趴着的老鼠在叫了。
她将手指来回插着,突然感到自己无法忍受这种生活了。
第二天,一直到下午都没见子南回来。这天是中秋节,在春秋时它的名字还是拜月节。
东周王室有春拜日,秋拜月的祭祀传统,这祭祀流传到民间变成了拜月节,拜月节时人们会祭祀嫦娥,陈国人喜好歌舞,在一个祭祀嫦娥的节日里更是会不顾一切的要狂歌欢舞一番。
萧萧、董祁、曹蕊都将自己精心装扮好了,连商离也被师泽放了出来,(他弄坏了琴,师泽罚他琢琴。)
“叶蓝和我们一起去吧!”曹蕊见叶蓝闷闷不乐,便说,叶蓝点点头,心里却感到几分惆怅,想到子南如果在,拜月节会更有意思,他曾经拜过师泽为师,学习音乐,音乐造诣并不在几位乐师之下。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中秋节无法看到远在另一个时空的亲人,叶蓝的心还是沉重了许多。
陈国都城的几条正街上人潮汹涌,商店的门楣、人们的手中、还有从街上驶过的马车上到处都挂着火红的灯笼,红的灿烂而欢乐,街上的人摩肩接踵,随时会停下来加入一个跳舞的行列,或驻足观看一段精彩的舞蹈表演。
天上有一轮明净的满月,没有一丝乌云。街道两边的树影压在人们肩头,好像披风一样。
一株柳树下,有个女子轻轻的将双臂舒展开来,侧伸腰肢,用一只脚为圆心,另一只脚在地上有节律的踏着拍子旋转,她那黑色的头发和淡紫的裙裾都在风中飘着,好像一抹紫色的彩虹在人们眼前绽放开来,许多年轻人挺了下来,在她旁边驻足观看,手上打着拍子应和。
不远处有一位老者抬起手,垫起脚尖,挽着袖子向空中甩起,然后一踮一踮有节奏的旋转着,脸上露出怡然自得的表情,人们都纷纷拍手叫好。
这边一群女孩正挽起胳膊,双脚交替踏着节奏,和对面同样挽着胳膊的一群男子和着歌。
他们唱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剧,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叶蓝正听着被董祁扯到一旁,一群人正拍着手,围着中间的两个年轻男女,那是曹蕊和商离,两个人挽着胳膊,曹蕊手中拿着一串铃铛伸出手臂在空中摇动,轻盈的做出各种手势,双脚或交替踏动,或抬起一条腿围着身边的人旋转着,商离在原地踏着拍子,双手拿出一支笛子和着铃铛吹奏。
他们的快乐让人忍不住要嫉妒起来,董祁这时突然甩开她的手,朝一个方向跑去,嘴上说:
“叶蓝,今晚一定能够找到一个与我有缘的人。”说完,她已经跑进和歌的人中间唱着歌跳起舞,叶蓝忍不住笑了起来,突然想道在叶村时的节日,蓦然叹了口气。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过头,看到一个不认识的虬髯大汉,正感到诧异,准备说话,突然感到脑后一疼,眼前黑成一片,然后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