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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南湖之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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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下过一场暴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桂花馥郁的香气,让午后的街头更显的凉爽和舒适。
湖边的绿柳将它柔软的枝条在风中飘着,水中的金色和红色鲤鱼时而聚成一堆,时而又悠闲的游散开去。
临水伫立着一座二层的楼阁,楼阁在那个时代是一种很新的建筑,楼阁不大,一层显得宽敞些,放了七八张矮桌,二层略显小些,但布置的要比楼下精致许多,只放了一张桌在里面,有一个男子正背着手站在二层的窗户前,男子穿着一件白色云纹的直裾,头上戴着顶紫纱冠,横插玉笄,手中捧着一只碧玉酒杯,凝神向远处张望着。
他望了很久,突然眼前一亮,望着堤岸上,堤岸上出现一个人影,那人穿着一件白色的曲裾,因为走得匆忙,曲裾下同色的裙卷动起来,使她看起来似乎是走在白色的水波之中。
她走至湖边,便有人走上前将她引进酒家。
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他连忙转过身迎过去,看到她正好从楼梯上来,便笑道:“以为小蓝不会来了。”
说着,已经上前拉住她的手,将她引进去,来到桌旁,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叶蓝不是很习惯这种亲昵,但却忍着没有表示出不高兴来。
他坐下,懒懒的将玉杯放在桌上,一脸笑意的看着她,叶蓝这时才发现桌上已经预先放了几盘小菜和一壶酒。
他已经将酒杯斟满,拿起来,笑着递至她唇边,她连忙扭头躲开,有些吃惊的望着他。
见她如此,他有些讪讪,收回手,自己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对她说,“上巳邂逅之后,在下便对小蓝难以忘怀,小蓝那时为何要扔下在下跑掉,真是伤心!”说着笑起来。
叶蓝有些窘了,那件事情,她一直感觉很丢人,但后来又想到如果再次碰到那样的情形,面对一个陌生人她还是会逃走。所以一时不知道怎么去答他,低下头,从放在桌上的竹筷中拿起一只,拿在手中转。
“想来司马府的日子不会好过,在那种渣滓手中做事,不知道要忍受多少委屈?”似乎看到她的尴尬,他突然转了话题。
这句话刺到了叶蓝的痛处,她心里泛起阵阵苦涩,抬头去看他,看到他正望过来,手中拿着玉杯,若有所思。
看到她抬起头,他便伸出手将她拉入怀中,用手在她脸上揩着,这时叶蓝才发现自己已经流了满脸的眼泪,本来心中就有不少委屈,又被他说中,眼泪便不听使唤的流出来,于是她索性靠在他肩膀上,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我明日就去向他讨了你来。”他倒也不惊慌,一边轻声抚慰着,一边将手放在她背上。
……
抓着那只和自己的手同样白皙、纤长却大了许多的手,叶蓝眨了眨眼睛,眼里还有眼泪,在她眨眼后,便顺着脸颊流下来,但这个时候她却并不觉的伤心了,只是感觉有些可笑,于是抬眼,瞅着面前的人。
那人倒不惊慌,反过来抓住她的手,捏在自己手中,笑着说,“天气炎热,我怕小蓝中了暑气,”叶蓝听了,看了他一眼,自己竟有些哭笑不得,低头看了看被解开一半的外衣,她抿嘴笑着说,“是有些热了。”说着,向身后退去。
他连忙将她拉住,说:“已经不热了,”说着也不顾她是否愿意,便将她拉入怀中。
……
“去了,会丢掉性命!大人他不会放过你。”前一个傍晚,曹蕊知道她要去赴这样一个约,忍不住皱着眉头来劝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做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叶蓝听她这么说,很不舒服,便质问她。
“如果他不在意你,怎样都没人理你,但他对你总是好像没有完全放下,你要这样做了,让他知晓,他会杀你……”曹蕊说,却突然噎住,说不下去,因为她感觉那实在太可怕。
叶蓝那时有些赌气,又有些其它打算,那天晚上又听他说出那样的话,已经很烦乱,又感到害怕,虽然她自己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害怕,便说,“我不怕他知道,他那么狠,呆在这里,迟早有一天他会杀了我,再说,如果那人肯帮我,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不用整天这么担心了,看来他似乎很怕那个人。”她说着,那时候就开始对这次会面充满了憧憬。
曹蕊打断她,说,“叶蓝,别傻了!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会帮你,或许他只是想从你这里讨些便宜,即便他真的将你讨去,你认为他就一定会看重你,会把你看得和别人不同?”曹蕊因为很少说这么多话,所以说着说着,她的脸色也微微变的苍白起来,“或许那里的日子还不如在司马府中,司马虽然暴戾,但却从未用过舞者去宴客陪酒,去了公子府,你又怎知道他会不会,即便不会,如果他对你厌弃了,随手将你送给另一个人,以你的脾气,你会愿意吗?不过也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
叶蓝不相信曹蕊说的话,因为她总觉得如他那样微笑着的人不会是。虽然如此,却也因此多留了心,而这时看到他的举动,心里微微有些发凉。
……
他这时将头靠过来,嘴唇已经贴在她脸上,她扭头避开。
他感到失望,以为她害羞,腆着笑,又凑过去。
叶蓝突然恼了,一把推开他,看到他脸色变青,心中一沉,突然灵机一动,皱起眉头,背过身说,“公子不喜欢叶蓝!”
“怎么会呢?”他听了,脸色缓和下来,扶着她的肩膀说。
“那…公子喜欢叶蓝什么?”她听了,转过头,微笑着柔声问道,在他听来那声音有如莺啭鸟啼。
“如花般的容貌,如柳拂风的袅娜身姿!”他随口答道,眼睛盯着面前的女子 ,曾经说过无数遍的情话,再说不过是信手拈来。
“还有呢?”这让她感到有些失望,却又不死心,又问。
“还有……娇人的媚态,”他说,想起她一会儿敛起眉头,故作生气,一会儿又含情脉脉的样子,说着忍不住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说,“让我心驰神往。”
叶蓝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他,又问:“那么公子日后准备怎么处置叶蓝?”
他听了,敛起笑容,微微皱起眉头,半天才又笑着说,“明日本公子就将你讨来,给你一个名分,如何?”
他这话说的很勉强,而他所说的名分是什么她也知道,叶蓝忍不住摇了摇头,有些伤感的瞅着他,嘴上却笑着说,“公子还是把名分留着给其他女人吧!”说完,心里竟有些苦苦的,连忙推开他的手,站起来,却复又被他拉住。
“女人太多心思,只会被人厌烦!”他说,叶蓝回头,看到他沉着一张脸。
于是苦笑着答道,“公子厌烦,叶蓝很高兴。”说着,不知哪里来了力气,将他甩开,自己向楼下走,他见了,突然着急了,上前抱住腰,将她拉扯回去。
见她流眼泪,他以为她不过是在撒娇,连忙哄道,“好吧,你要什么我给你便是。”说着却从怀中掏出一支簪子放在她面前,柔声道,“你看,这是我特意请人为你雕琢的。”
那是一支玉簪,通体透明,应该是不错的玉料雕成的,她从他手中接过,笑了,见她笑了,他松了口气,却没有发现她笑容里藏着的苦涩,连忙拿过玉簪给她别在头上,然后便从身后将她的肩膀搂住,却被她嗔怪的推开,看到她脸上带着甜甜的又有些羞涩的笑容,他笑着松开手,想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从桌上拿起那只玉杯,斟上酒,掩起袖子,放在嘴边假装饮了一口,然后递给他。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心中也有些陶陶然,连忙接过来一饮而尽。
头上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水滴从他的眼前滴下,落在他的衣襟上,他有些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却发觉坐在面前的人不见了,白色的裙裾像云朵一样越飘越远。
接着,他听到一个人飞快的走下楼的脚步声,才醒悟过来,连忙站起,用衣袖将眼前滴着的水滴擦干,匆忙追出去,却被一样东西搬到,低头看是那只盛酒的大壶被斜放在地上,已经空了,想来哪些酒全倾倒他身上了,他苦笑,奔到楼口,看到她已经走至楼下,正要出门。连忙向下面喊道,“来人,拦住她。”
眼看就要出去了,却听见他在楼上喊了一声,随即便凭空冒出几个大汉,将她团团围住。
这几个人看来都是那种很大块头的,长着一脸横肉,有一个人的脸上的肉竟然还在抖着,她只好站住不动。
他从楼上走下来,仍旧很从容的样子。
叶蓝听到他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接着看到他的脸,头上湿漉漉的还往下滴着水,有人拿过一快巾子,他擦了擦,然后拧着眉头说,扶住她的肩膀,幽幽的说,“女人太倔强了,只会给自己招去麻烦!”说完,便使大力将她往楼上拽。
叶蓝知道这样下去不会有好事,却又无计可施,走至楼梯,突然不知那里来了股力气,用手死死抓住楼梯上的扶木,任他如何拉,也咬着牙不松开,虽然知道这不是办法,但在想不出办法的时候,也就只能如此。
公子午只好停下,一边拽着她的一只手,一边用另一只手去将她抓在扶木的手指头一根根的往下掰,她却将手指死死的抠进木头里,两人这样僵持着。
“放开她!”有个声音凭空冒出,叶蓝回头,看到一个人正站在酒家的大门口,一部分从门□□进来的光线被他挡住,整个屋子显的黑了许多,而他的影子则在屋子里的青石地板上,被拉得很长,几乎到了她的面前。
这个时候看到他,她忍不住有些惊喜,这是她没有料到的,便以为自己吃错了药,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从扶木上掰下来。
公子午则根本没有听他说话,只是满不在乎的将她往楼上拽,几个大汉则将楼梯堵了个严严实实。
直到听见身后连续响起七八声“扑通!”声,感到不对劲,好像有什么重东西摔在地上,公子午才停住脚步,回身向底下看去,看到下面的情形,却微微怔愣,叶蓝见他停步,趁机挣脱开他的手,向楼下跑,被从楼下上来的人拉住了手,她吓了一跳,连忙挣扎,被他抱住,她才停下,看到是他,突然松了口气。
才看到刚刚挡在楼梯口的几个人,都已经横七竖八躺在地上,鼻青脸肿,捂着胳膊抱着腿。
这时公子午也走下来,脸色青了,却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盯着她身旁的男子,而司马子南也冷冷的盯了回去,两个人看对方的眼神,就好像看见了仇敌一样。
“君子不夺人所爱,她是我爱姬,公子请收手。”这时司马子南说,仍旧绷着脸,却将叶蓝拉至身后,叶蓝听了这句话却差点吐血。
公子午听了,脸上的恼怒烟消云散了,转换成一种很怪异的表情,似乎带着几分嘲讽,向他又问了一遍:“你的爱姬?”又转头向她问,“小蓝,你是他爱姬?”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叶蓝感觉身上的血突然一下子都冲进脑子里,一把甩开他的手,然后向他喊:“我不是,永远也不是。”看到他回头征征的看着她,她退了几步,转身向外面跑去,几个大汉呲牙咧嘴的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却想不到又被人各踩了一脚,于是复有躺倒,不敢再起来。
“你的爱姬想让本公子给她个名分,怎么你家女人都是这样的......贱!”公子午见她跑出去,突然笑着又说道,嘴角噙着一抹笑。
他听了回过头,瞪着上面的人,公子午看到他眼中的怒火,不由自主向后缩了缩,连忙说,“是你爱姬自己来找我的。”
他的脸色白了又白,仍旧望着楼梯上的人,空气变的很紧张,只听见拳头被握紧所发出格吱格吱的声音。
“我是储君!你不要以下犯上。”公子午感觉不对,连忙说,自己悄悄向后退了一步。
司马子南听了,咬紧牙关,转身闷着头走出酒家。
见他走了,公子午才颓然的在楼梯上坐下,拿起袖子擦了把汗,瞅着几个大汉因为他们的无用皱起眉头。
跑了很长时间,叶蓝停下,发现自己竟还在湖边,于是靠在一棵柳树上,喘着气,望着远方的天,天空此时蓝的好像一幅水彩画,有几朵像棉团似的云朵,云是那种很浓稠得白,白的好似曾经被涂抹了好多层白色的颜料。
接着她看到湖水,看到湖水的碧青,突然想起头上还有一支和湖水同样颜色的簪子,取下来,放在手中,想起那个人,不禁暗暗伤心,曾经满心希望得以为他会是一个对自己真心的人,他也是一个善良而富有正义的人,但走近了才发现根本不是那样,他和司马子南不过是一样的人,看待她的眼光也是同样的,就如曹蕊所说的那样,想到这里,她抬起手,将那簪子扔进水里。
看着那只碧色的簪子,渐渐的沉入水底,才仰起头来,感觉到自己流眼泪,她也不想去擦。
一双寒冰似的眼睛出现在她眼前,那冰度似乎可以比过北极的地底寒冷的千年冰块,她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下意识得向后躲去,却撞在他胳膊上。
还没等她反映过来,他已经抓起她的腰带,将她提起来,扛在肩膀上。
“你干什么?”她吓了一跳,想从他身上下来,扑腾着手脚,他也不答,只是用两只手将她的脚死死抓住,她急了,只好用拳头在他背上砸,一边骂。
“滚开!我不想看到你!”
“滚开,我不是你的什么姬,什么鸭?”
......
他不说话,任她在他背上砸,只是低头走。
府中仆人们见他扛了个人回来,大为惊讶,但看到他的脸色,却都吓的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