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Wait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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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她很久了，一个夏天，她都穿一条褐色的及膝长裙，戴一顶没有花边的旧帽。她常常坐在我酒店外的凉棚，独自一个人喝啤酒。她喝酒的姿势很迷人，就像表演给一位懂得欣赏的男子看一样。
有好几次，我以为她是流莺，因为她总是待到很晚，再一个人慢慢走回家去——如果她有家的话。但在我发现所有敢与她搭讪的男子往往灰溜溜走开后，我否定了先前的判断。
我还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港口的情况很复杂，来往的人特别多，有太多需要小心的地方。我需要相当的精力来打理我的酒店，不让那些喝醉酒的水手滋事，摆平上门来索要保护费的流氓，应付三天两头来征税的官员。我很忙，但我很满足。在这个人口流动特别大的港口，酒店每天的盈利相当可观，而且没人敢在我这里闹事。如果有充裕的时间，我想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女人。但目前为止，我做的只是让伙计拿酒给她。
这天稍微有点不同，酒店里来了个吟游诗人，请求用他一晚的竖琴演奏换几杯酒。我欣然同意了。我看见她很认真在听，便听还边露出微笑。诗人的表演很棒，酒店里一片欢快，连我都被这种气氛感染。我走过去，请诗人把竖琴借给我，然后很陶醉的弹唱起我少年时代最喜欢的歌谣。
也许那也是她最喜欢的歌。她忍不住站起身朝我走来。她很到酒店里边来，她总是坐在外面，享受徐徐的海风。她请求我把竖琴给她，然后就坐在柜台上，接着我的歌唱下去。她的歌喉那么美妙，大家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再晚些，酒店打烊的时候，顾客所剩无几了，我决定请她喝一杯。我端着杯子走到她面前，作好了碰钉子的准备。她却嫣然一笑，接过了啤酒。
“你的歌声告诉我，你不是那种无聊的家伙。”她说。
圣母玛利亚，这个女人太迷人了。
我坐下来，把我的歌再唱了一遍，她轻声应和。我们配合得好极了。
那天以后我们就有了小小的默契。她离开时，最后一杯总是我请她。
渐渐的她话稍微多一点了。我知道她为什么每天在这里喝酒。她在等她的丈夫，一个叫克莱斯的商人。
“他出海去了。”尽管灌了不知道几杯酒，她的舌头一点也不打结。“我就在港口等他回来。”
“他出门多久了？”我问道。
“很久了，大概一年零三个月吧。”她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准备走了。
后来我听她说，她每天在这里喝酒，就是为了尽早见到丈夫的船回来。
“不过要是他的船回港，我就得马上赶回家去迎接他。”
“为什么？不是为了飞奔过去见他才在港口等吗？”
“不不不，”她笑着说，“他不喜欢我在外面游荡。他对我不放心。”
克莱斯先生不放心是有理由的。这个女人依然风韵十足，虽然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已经有皱纹了。
“为什么克莱斯先生这么久不回家？”我明白这是废话。
“唉，他要到海外淘金。”她装出一点愁苦的样子。“挣钱比较重要吧。”
“我听说他已经很富有了。”
“钱总是不嫌多。”
我无言以对。换作是我，大概会舍不得把妻子一个人扔在家里吧。
某天我又看见她被一个褐发红眼的小子搭讪。与平时相反，她没有马上赶那个人走开。她邀请他喝了一杯。
我与她聊天的时候谈到了这个人。
“哦，他算是我以前的主顾。”
“主顾？”
“我以前是做‘那个’的。”她轻描淡写。
我震惊不已，但还要故作镇定。“原来如此。”
“你一定很惊讶吧。”她轻松自如的看着我。“连我都很惊讶，我这种人居然最后还有人敢娶。”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见鬼，我的口才不是一向很好吗？
于是她接着把她的丈夫夸奖了一通，说他当时如何迷恋她，吵着嚷着要和她结婚。她恰好不想做了，就顺水推舟嫁给了他。
“我喜欢克莱斯，因为他软磨硬泡缠了我三年，因为他口口声声说要跟我结婚，因为他是个成熟理智的人。”
“嗯。”
“有个老色鬼像苍蝇一样盯着我，老说些要包养我的鬼话。我嫁给克莱斯，他就不敢来烦我了。嗯，说不定这才是真正原因。”她笑得牙齿都露出来了。
看到我一本正经的样子，她收敛了些。“夜深了，我该回去了。”
我想送她一次，大约是动了怜香惜玉的念头。
“谢谢，不用。”她摆摆手。“不能让你有机可趁，我的家附近很黑的。”
我哈哈大笑。我喜欢幽默的女人。
再后来，我们的关系更随意了。这天她跟我说其她以前在色情酒店打工的事。
“我有个主顾，金发的，长得很俊俏，挺神秘挺高贵的。他说他从不来这种地方，是被部下拖来的。他说我长得很像他的初恋情人。我问他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他说她失踪了。那个可怜的家伙只见过那个女孩子一面就爱上她了，连名字都不知道。”
“那天那个男孩是龙族的。呃，真的是个男孩。我们从小就认识了。我离家出走以后就没见过他，直到他在黑街找到我。”
“你为什么要离开家呢？”
“怀孕了，才十七岁，啧。”她习惯性地想啐一口，又勉强忍住了。“真糟糕。”
“那个男的不肯娶你？”
“大概。他失踪了。在黑街上混的人，失踪不是很平常的事吗？”她忽然有点伤感。“所以啊……我就离开了老爸离开了家……可惜后来孩子还是没保住。”
“你还想念他？”不知从何时起我变得这么婆妈。
“肯定啦。”她扮了个鬼脸。“他真是个帅气的家伙，老背着一把大刀，很酷很酷。小女孩都喜欢那种样子的。”
我们听到了汽笛声。“又有船要进港了。”我说。
“要是克莱斯回来就好了。”她摇摇头。
“一年零九个月，也该回来了。”
“你说对了。”
她站起身，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一艘大商船慢悠悠地驶进了港湾。
“我想是他。我要回去了。”
她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我发誓我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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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6章 Wait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