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桃李天下》九月雪六月霜

20、第二十章 遵路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自今日起，我便在这崇山峻岭之中建立广厦宫，庇佑天下学子。”张盼站于高山之上，只觉得万千豪情油然而生，心道难怪当初厉若海那么喜欢跑到高的地方去仰望诸海岛。
　　兴致高昂的张盼姑娘背后是一点也不激动的两大两小四人。也难怪，虽然说是学宫但弟子总共就两个人，外加校长张盼，校医吕银珠和校工白吉。
　　这么苍凉的阵容怎么让人兴奋得起来阿喂！
　　被张盼救下来小女孩叫邱英容，她的到来也让张盼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还没有给水娃起一个正式的名字！
　　在翻遍了辞典诗集后，张盼不顾水娃的反对，给他起了“张如璧”这么个娘兮兮的名字，顺便还给他起了个字“君玉”。
　　水娃：……
　　要成立学宫的第一步就是要有一间学堂。一行人在山中找到了一处风光秀美的空地，白吉在山下的城镇中定了几车的建筑材料，并一力扛下了建造房屋和制作家具的活。
　　“难怪你当初会被他拿下，这么技能全面的男人可不好找啊。”张盼调笑道。吕银珠翻了个白眼，面上的得意却是怎么也遮不住。
　　在房子还没造好之前，几人都过得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日子，幸好现在天还未冷，江西也还未到雨季。在众人的努力下，他们的房屋在雨季到来之前终于完工了。
　　张盼也抓紧时间利用周遭的环境布下了搅乱人感知的阵法，除非有人带领否则就不可能轻易找到学宫的所在地。江西自古以来便是鱼米之乡，天子对这一带相当看重，江湖豪杰根本没有插手建立帮派的余地。这也使得张盼他们能够平静地开展教学事业。
　　日子久了，他们发现山中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一些性格淳朴的山民，张盼武功很高，常常打一些猎物和当地人交换粮食，吕银珠也会帮村落里的大夫分担一些工作，双方互益的合作让彼此保持了良好的关系。那些村民们甚至会教张盼他们如何在山林中开垦荒地，种植粮食。吕银珠、白吉、邱英容对这些没有多大的兴趣，如璧倒是非常喜欢这些普通人的生活技能，为了应对这孩子提出的各种问题，张盼也不得不和当地的农民详细讨教。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邱英容的基本功已经颇为扎实，张盼便教了她一本古籍上的剑法，而她自己则打算出去一趟。一来，学宫中的弟子实在是太少了，她需要到外面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苗子；二来，学宫中的师资力量也颇为缺乏，她需要招揽一些老师；三来……张盼面带愁色，如璧看来真的很喜欢读书，而且他似乎也有庙堂之志，这样一来，他的身份便是个问题，毕竟他的名字压根没上过户口本。思来想去，张盼只能走高层路线，修书一封，让表姐替她向虚若无拉拉交情，看能不能帮忙解决这件事，当然，在求人办事的时候也要小心朱元璋的锦衣卫，不要为日后如璧的仕途惹上不必要的祸端。
　　说到写信，张盼想起自己离开厉若海已经近三年了，期间只写过两三封信表达了一下祝福并且隐晦地提了一下自己的办学境况以让他放心，并且强烈拒绝接受来自邪异门的任何帮助。
　　这次也给他寄封信吧，提醒他现在是和双修府合作的好时候了。
　　张盼让零零总总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发现要办的还真不少。
　　打点好了学宫里的事后，张盼跑了一趟鄱阳湖，在无数的勾栏院中逛了好几圈，试图找出一个像顾惜朝那样惊才艳艳又不得志的不幸少年。
　　理所当然的一无所获。
　　张盼苦逼地蹲在书院门口。
　　“你也是来偷听的吗？”有人戳了戳她的肩膀，张盼回头，看见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我也是哦，爹爹总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偏偏不信这一套。”女孩子双手叉腰，圆圆的小脸微红，显得颇有气势，“我一定会比那些玩泥巴的男孩子做得更好！”
　　“你莫不是想入朝为官吧？”张盼开玩笑道，“那得在唐代以前的时候才值得一试哦，现在的女官大都是有不如无呢。”
　　“才不是呢，那种管金库、洗衣服、看小孩的事情我才没有兴趣呢！”女孩子气哼哼地说，“我姬川川要成为像诸葛孔明那样的人物！”
　　“别被《三国演义》骗了哦，历史上就谋略而言周瑜要比诸葛亮厉害很多呢。”张盼笑道，“诸葛亮信错了马谡，你可曾听说过周瑜任用过言过其实的人？”
　　“那那那……”姬川川被噎了一下，“那我要成为像留侯张良一样的人！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张盼的目光闪了闪，“你是说你想学兵法吗？”
　　“对。”姬川川无比肯定地答道。
　　“没有那么简单哦。”张盼认真道，“除了邪术外，兵法是唯一一个不管怎么用都会造成死亡的技艺。如果没有承担起他人性命的觉悟的话就只能有一颗无情冷血的心了，你觉得这两样中你有哪一样呢？”
　　“什，什么呀。”被浇了一头冷水的姬川川有些不高兴，但她又觉得这个莫名奇妙的女人讲的话很有道理，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说的好像你就是这样的人一样。”
　　“也许上辈子是吧。”张盼笑了笑，“不过，我这辈子最大的长处呢，大概是理解别人的痛苦吧。”
　　“这算哪门子的长处啊！”姬川川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真是的，和你说了那么多的话浪费时间，害得我今天的可也没听到。”
　　“稍安勿躁啦。”张盼安抚地拍了拍女孩的肩，“我请你去喝茶好不好？”
　　“哎，可是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那么，干脆溜得更久好了。”张盼拉住了姬川川的手，“你该不会是不敢吧，未来的女留侯。”
　　“哼！”
　　依靠简单明显的激将法，张盼把本地富商姬家的大小姐拐到了鄱阳湖边的一间茶楼，用十两银子订了个雅间，正好可以看见湖面上的景色。
　　“很美丽对吧？”
　　姬川川已经看得入神了，她以前从来没来过这里，原本她应当是湖上那些画舫集会的小姐中的一员，但或许有才能的人总是自命清高，爱读书的她并不受小姐们的欢迎，久而久之，她也成了理所当然并且在口头上引以为豪的异类。
　　“会后悔吗？”张盼轻声问道，“把青春耗费在书上，希冀着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未来。”
　　“没什么好后悔的。”姬川川坚定道，“如果我没有读过这么多的书，我看见这样的景色只会想到才子佳人的艳遇，而现在我想到的是徐稚的谋略、陶渊明的大志与结局还有刘恕的狷介与才能。”
　　“会不会太沉重了呢？”
　　“有才能的人注定要挑起沉重的担子。”
　　“……”张盼又轻笑了一声，看向了窗外，“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苏轼的《江城子》！”姬川川立刻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这也是苏轼的。”张盼没有等姬川川的回答，接着说了下去，“即便是性情豪放的苏轼也有柔情婉约的一面，没有谁生下来就应该是什么样的，心中装有天下的人不一定就不会为一见钟情的佳人花心思。事实上，也许正因为知道这种包括男欢女爱在内的平凡幸福有多么珍贵，才能够表现出足够的毅力与决心在帷幄中挑起全军人的信任。自古以来，有所建树的谋士与将领都是这样想的。而这种想要保护别人的信念……”
　　“才是大人物崛起的动力。”
　　“是伟大人物。”张盼纠正道，“要想成为大人物，我所跟你强调的就是脸皮了。”
　　姬川川：……
　　“您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伟大人物呢？”
　　“远远不是。”张盼认真地说，“但我一直都希望，能够成为伟大人物成长路上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