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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扬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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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有再多的不忍,律法终究是律法,花微言被判了死刑,等上头审核后便会在秋日行刑了。而余民有包庇之过,原本需要挨顿棍子,但看在他年事已高的份上,便改为牢狱之刑了。
“微言由此决定,并不仅仅是当年复仇的阴影,我想,他是觉得让你一个有无量前程的年轻人为了那种东西迷失本心太过不值了。”
泪别过后,余民的言语依旧在耳边萦绕,劳小燕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终是下了决定。
“现在你想拜金锥子为师确实不行了,你要不要去邪异门闯一闯?”张盼问道。
“不了。”劳小燕摇了摇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是一个高手吗?”
“大概吧。”
“算了……其实花大侠和余大夫想告诉我的我还不太明白,我以后……”他犹疑了一会儿,似是有几分尴尬,“我以后能在你身边慢慢想这个问题吗?”
张盼莞尔,“自然可以。”
翌日,官道上
财大气粗买了辆马车的张盼骑在寄人篱下好几天的骏马上,像来送别的封顾二人拱手行了一礼,“二位请回吧,我们就此别过。江湖虽大,但有缘总会相见。”
“可惜惜之所居之处实在太过难寻,否则我定当时不时来叨扰一番。”顾欢颇有遗憾。
封寒无奈地笑了笑,“那惜之只怕是该庆幸了,近几日实在太过繁忙,否则她定会了解到你有多么烦人。”
“我看封兄倒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样子。”张盼此言一出,顾欢便是一阵大笑,封寒颇为尴尬,言道:“想不到我竟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对头,当初真不该教你们两个认识。”
“封兄有再多的懊悔现下也已晚了,天将黑了,还是速速别过的好。”
“惜之当真是薄情。”顾欢苦笑一声,“一路顺风。”
马车辂辂远去。
“惜之走远了,好友你是不是也要同吾告别了寻你那温柔乡去了?”顾欢挑眉嘲讽道,“否则那小娘子恐怕又要将服毒上吊来一遍。”
“真不知容悦是何处惹到你了,我竟从未从你嘴里听过她的一个好字。”
“她脸皮好厚,心肠好狠,手段好毒。现下你满意了?”
“顾乐之!”
眼见封寒渐起怒意,顾欢摆了个求饶的手势,“你也莫怪我,若你的红颜知己能有惜之一半的品性我也不至于如此。今夜我们去红霞阁大喝一场当作庆祝如何?”
“哼。”封寒转身便走,“算在你账上!”
“是是是,谁叫本公子闲的没事乐善好施呢。”顾欢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展开的扇面遮住了他面上的担忧之色。
好友啊……
张盼刚刚穿过自己布下的奇门八卦,便看见自己的教职员工和学生夹道欢迎,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虽说比预计的时间迟了两天,但看在你带回了两个那么可爱的孩子的份上我们便不同你计较了。”杜熏笑着说这话的时候,白吉已经热心地迎了过来,帮着劳小燕把劳小颜从马车上抱了下来,这里的人中数他的武功最差劲,即便是刚学了擒拿手的杜熏现在也能制服他,但他好歹是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抱抱一个营养不良的丫头还是措措有余的。
“先让银珠看看这孩子的腿我们再吃饭吧。”杜熏提议道,白吉便转了个方向把孩子抱到吕银珠的房间里去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白吉那么喜欢小孩子?
吕银珠叹了口气:“你可真会为我找事情做。”话虽如此,她转去房间的动作依旧很干脆。
劳小燕担心妹妹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现在只剩杜熏和张盼两个人了。
“我有事和你说。”
感觉到这名惯于谈笑风声的女子语气中的郑重,张盼也肃穆了神色。
杜熏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道:
“吕银珠怀孕了。”
张盼浑然一惊。
这本来是件好事,只是吕银珠早些时候受过内伤,虽然正常生活活到七八十岁不是问题,但如果是生孩子这种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事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因此,趁着吕银珠去检查劳小颜腿的时候,杜熏才要和几个人里最有主意的张盼讨论这件事。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不想让银珠冒这个风险,但根本说服不了她,如果贸然流掉这个孩子肯定更危险,所以一定银珠同意才行。”
“白吉也说不动她吗?”
杜熏苦恼地摇了摇头,“银珠太固执了。”
“我想她只是太爱他了。”张盼安慰道,“如果他坚持不要这个孩子的话,她应该会妥协的。”
“问题在于,白吉也太爱她了,他根本拒绝不了银珠的任何要求。”杜熏说这话时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过这个路子是对的。吕银珠会那么坚持是因为她内心深处认为只有共同孕育一个孩子才是表达爱意的方式,只要我们能让她相信只有相伴才是让对方幸福的形式就能成功。”
“这个倒不难。”张盼对自己的口才还是很有信心的,“我现在担心的是,即使我们劝服了她,让她流掉了这个孩子,谁能够保证她不会反悔,不会遗憾呢?”
“再多的后悔遗憾只要活着就总有填补的方式,实在不行阿盼你下回出去拐个婴儿回来,让她有地方散播母爱。”杜熏干净利落地说。
“你以为我随时随地都能碰到卖小孩的夫妇吗?”张盼无奈抚额,“总之,我先去和她谈谈,看看她到底有多坚定。”
“坚定到出乎你的想象。”杜熏苦笑了一声。
单独谈话的机会在晚饭后到来了。
白吉借口要赶制劳小颜的轮椅去了工作室,劳小颜房间里敷药,她的哥哥在照料她,杜熏把如璧和英容赶去上晚课了,原本热闹的饭厅里只剩下张盼和吕银珠两个人。
“银珠啊……”
“你是来当说客的吧。”未等张盼说完开头,吕银珠便打断了她,拉开椅子坐到了她的对面,“说吧,我听着呢。”
“我的理由杜熏他们已经说完了,我想听你说你的理由。”既然对方早有准备,那么张盼便只能以守为攻,等待吕银珠亮剑了。
“杜熏肯定和你说,我是因为爱情才这样坚持的吧。”吕银珠的声音冷静至极,显然已经想了很久了,“老实说吧,我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
见张盼没有接话的意思,吕银珠又接着说了下去,“惜之你不是普通的女子,你武功高,有才干,所以你的心里装着很多东西。我跟你不一样,虽然我也算是江湖儿女,但我的父母都只不过是医术高超的普通人,我小的时候就跟那些闺秀一样,想着觅得个良人,有个美满的家庭。父母早逝,背井离乡,江湖飘泊,我更加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一个永远等候着我的归处,是童年时的那个简单美梦。遇见白吉是我的幸运,他人不聪明,也不能说会什么武功,但他人真的很好,我当时想就是他了,然后就嫁了。从我嫁给他以后我就一直想履行媳妇的本分,争取早日实现我的梦想,但天总不遂人愿,在我受了内伤之后我就基本不抱指望,不应该说是绝望了。”
“所以,你觉得这个孩子就是上天的恩赐。”张盼明白了吕银珠的坚持从何而来。如果你得到了一件期盼已久并且曾经无奈放弃追求的事物,你会不会牢牢地抓紧它?
“就是这样的,当我知道他存在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之前的所有不幸都不过是一场考验,而他就是我的回报。”吕银珠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表情无比温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我信奉的其中一条原则便是不对不了解的事物妄加评断。”张盼说道,“你说的对,我只是个连爱情是什么都没弄懂过的奇葩,我和你的经历不同,理念不同,没资格说你什么。”
“不用那么温柔啊惜之。”吕银珠冷笑了一声,“不用说你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为了一个执念罔顾丈夫幸福的女人很疯狂很可恶。”
“每个人都有疯狂的一面。”张盼说:“你在白吉面前已经做了十多年的女神了,也是时候表现自己可恶的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