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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月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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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这个人没有把杀手引到阵法中,张盼用最快的速度将阵法补全并进行局部升级后,开始认真思考是逼迫这个闯入者同流合污……阿呸,共同创业还是用各种手段灭个口。
“虽然凭直觉感到这货脑子不太好使,但武力值还是可观的,就这样放弃实在太过可惜,当个陪练也是极好的,但万一这智商传染了怎么办……”纠结了好久后,张盼决定还是近距离观察一段时间后再做决定。
张盼回到学宮后不久,那名壮汉便醒了过来,神智依旧不甚清晰,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刀。
吕银珠一根银针扎在他耳侧的床板上,“再敢乱动一下我保证你真气逆流筋脉尽断。”话音刚落,听得此间动静的张盼便推门进来,“发生了什么事?”
高手特有的感知,又或者是野兽一般的直觉让床上的壮汉感到这文弱女子带来的威胁远远高过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包括那个来京城挑战首领的年轻剑客。
他不能不感到恐慌。
“你从哪里来的?”张盼搬了张椅子,坐到这人的对面,“我不想妄造杀业,你也最好不要逼我。”
“我如何逼得了你。”这人长相颇为粗犷,但似乎有几分才学,“今日不过是阶下之囚,要杀要剐悉听阁下尊便。”
张盼冷笑了一声,“神智不清的时候不惜伤害别人也要活下去,现在脑子清楚一点了反而一心求死,我知道这世上的男人大都不坦率,但也没必要到这种程度吧。”
男人以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意志。
士为知己者死,知己已经不在了,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不用问了,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吕银珠提起了壮汉遍寻不到的刀,抽出刀刃,洁白如霜的刀柄上印了一个小小的火焰图案,“从这家伙的武功路数和这柄刀来判断,此人应该是黑榜上的顶尖高手红玄佛手下的四大凶将之一——‘凶狼’武阕楼。”
红玄佛的成名时间偏早,即便是退隐多年的吕银珠也记得这一代枭雄的名号,更何况这位枭雄虽名为武林人士,从事的却是造反的勾当。
被叫破身份,壮汉面色一下子青了三分,掌中暗自蓄力,决定拼死一搏……也算是不负一世的豪名,红玄佛手下的人,怎么能令人宰割?
“红玄佛……我好像有看到过这个名字。”张盼仔细回想了一下,“表姐和我说,杀了红玄佛的那个男人和皇帝预定下的女人私奔了,哎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武阕楼,令后者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一下子就被吓散了。
这并不能怪他不够勇猛,只是弱小的家畜面对猛禽时本能的恐惧罢了。
“纪,纪惜惜。”他下意识地回答道,那名叫浪翻云的年轻人既是他的仇家,对于这人的消息他多少会留意一些。
张盼吃惊地睁大了眼,“纪大家吗?那个家伙好福气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推测的一样有尧舜之才,我得快些去告诉杜熏才是。”她匆匆忙忙地起身,快走到门口时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看着武阕楼,笑道:“我们这高手不少,但名气是一点也无,你若是死在这里,旁人只会认为红玄佛的属下对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忠心,树倒猢狲散了。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在乎名声的人,所以别跟自己过不去,更别和我过不去。”
对于什么样的人就要采取什么样的对策,张盼已经好久没有遇到像武阕楼这样脑子一根筋,又有几分愤世嫉俗的凡夫俗子了,脑中某根名为“腹黑”的神经久违地被撩拨了一下,就像在这人面前演一回像天山童姥那样难以捉摸的世外高人。
吕银珠冷哼了一声,危险地冲武阕楼笑了笑,也跟着张盼一块出去了。
屋外是等候已久的杜徐二人,白吉为了照看孩子暂时缺席。
“是头狮子,不过爪子基本废了,只留下一口蛀牙垂死挣扎,留两日应该没关系。”吕银珠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谈及过去的主子时情绪波动较为强烈,可见并非无情之人,值得挽救一下。”张盼说出这样的话,便是有意要留下这个人了,“虽然说就算挽救了也不过是正常人水平而已,但好歹是个劳动力。”
其余几人对此深表赞同,吕银珠尤其高兴,搞定这个人后学宫里劈柴烧水的活就不需要白吉干了。
在讲课的时候,张盼简要地把武阕楼的情况和学生们说了一遍,反应不一。
邱英容:……先生我可以找时间和他相杀吗?
张如璧:先生你觉得这人对京城的风土人情了解得怎么样?
劳小燕: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玩耍。
劳小颜:哥哥你别这样。
本来担心他们会因为有个脑子有缺陷的陌生人感到不适,现在看来没什么问题。张盼欣慰地笑了笑,开始抽查学生笔记。
大概是张盼的一番话打消了他的求死意志吧,武阕楼没了目标,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月亮,什么事也不做,就等着这群人忍无可忍把自己扔出去,然后就可以继续求死。
也许去挑战那个剑客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好像是在洞庭湖吧。
不错的地方,山清水秀,典故繁多,若当日还有蒙蒙细雨,倒也算死得像个江湖人。
虽然外表凶悍,但武阕楼真的曾是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内心有些文艺情怀也是可以理解的,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不禁入了神。
“打断你做白日梦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武阕楼恼怒地转过头,看见的是这里武力值最高的狐狸,一下子奄了。
“你该不会是在想出去以后轻松愉快文艺清新作死的101种方法吧?”
武阕楼默认了。
张盼见上次摆在他床边的椅子还在,就自然地坐了下来,摆出了一副“知心姐姐”的姿态,“你觉得人为什么要交朋友啊?”
“人生路太孤单,总需要有人同行。”
武阕楼还沉浸在文艺情怀里出不来,张盼默默地抽了抽嘴角,“也许这也是,但我一直认为很多人交朋友的目的和养儿子是一样的,都是希望能晚点死以及死了以后有人在坟头哭。”
“你觉得红玄佛把你当朋友吗?”
武阕楼沉默了。
若有朝一日他战死,红玄佛当然会哭,但真心假意却是分不清了。
但领袖的真心本就不是他应该奢求的。
王者,无情。
“我对他只有忠心。”
“你觉得你有朋友吗?”
武阕楼没有很快回答这个问题。
举杯同醉的情景已经被岁月淡去了,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那是否是一场梦,而他生来就应该是机敏警觉的,就应该是无所畏惧,誓死追随某个人的。
“可能有吧。”
“也许……是曾经有。”张盼的声音颇为轻柔,却残忍地撕开言语的伪装,看着这名极一时的高手在不愿承认的事实面前狼狈地低下头。
“也许吧。”他含糊不清地回应了一下,“我有些累了。”
你在床上都躺了三天了好不好,你怎么能那么无耻地说“你累了”,睡累的吗?
张盼的内心在咆哮,但她面上依旧是客客气气的微笑,以和善的态度继续补刀:“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让拥有变成曾经的吗?”
“……”
“有时候写回忆录是个不错的爱好,你需要纸笔吗?”
“不用,多谢。”
张盼也不再纠缠,丢下一句“好好休息”后便起身离去,而当她快走出门时,听见身后传来疲惫的声音:“还是给我笔墨吧……”
又一次洗脑成功的张盼微笑。
人这一生会错过多少事物,武阕楼不知道,比他武功高出那么多的张盼也不知道。
错过的感觉很糟糕,但很多人宁愿去弄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也不愿意就这样无知地活下去。
武阕楼提起笔,却发现自己在开篇就遇到了困难。
“我从哪里来,我的父母是怎样的人?”
记不清了啊……
在江湖上的时候,说自己是石头里蹦出来之类的话毫无顾忌,铁血硬朗的样子简直就是男子汉这个词的代表。现在远离了江湖上的快意恩仇,想到这些家长里短的俗事,心中竟觉得无比酸涩。
也许是因为此刻,再无自欺欺人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