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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鹤鸣 ...

  •   破了案子之后,张盼原想着早日离去,也能破除那个凡出门必拐人的奇怪设定,谁知道曹俊热情地邀请她再留一晚,这不是什么大事,问题是晚上月凉如水,曹俊穿着儒衣敲响了张盼的房门,张女(重音)侠还没说什么呢,他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张盼突然有了当初看见王家大哥篮中婴儿时那种感受。
      这不会又要托孤吧?
      果然,曹俊在张盼象征性的虚扶以及几句“曹大人这是何意”“张盼受不起啊”之类的话后就直指主题,“恳请张女侠教导我这顽劣的孩儿吧!”
      如果只是教导当然没必要行这么大的礼节,张盼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位曹大人莫不是犯了什么事或者是将要犯什么事又或者是像沈家一样财露到了皇帝眼前?
      “还请大人为盼细细讲解其中的缘由,日后若有变故,盼也可早做准备。”
      “张女侠可知道家父做的是什么营生?”
      “令尊是太子面前的幕僚,地位崇高。”
      曹俊苦笑了一声,“我知道张女侠是世外高人,更是巾帼英雄,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上的局势您都有与众不同却又直至要害的见解,还请女侠告知在下您的真正想法吧。”
      张盼沉默了片刻,大概猜到曹俊是个什么意思了,便也不再敷衍,认真道:“伴君如伴虎,令尊的情况可能比这还糟糕。”
      “太子地位虽然稳固,但陛下身体康健,难免多疑,时不时便要敲打一二,太子地位特殊,不会受到实质性伤害,所以利用太子身边的人杀鸡儆猴是最好的选择。恕盼无礼,令尊可能并没有那个价值令陛下网开一面。”
      当初张盼告诉表姐杜熏进入学宫后,秦老板就把她的底细查了个一清二楚,她的义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张盼也有几分了解,有几分才学,却不足以治国平天下,最多修身齐家。
      “依盼之见,现在最好的情况是太子即位,令尊顺势而退。”张盼说是这么说,但她心里清楚这件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了,朱标早逝,皇孙允汶是历史上谜团较多的帝皇,虽然官方说法是这个人耳根子心肠都很软,但他在朱元璋榻前说用怀柔政策控制藩王,朱元璋一闭眼,他转脸就用了雷霆手段,要么是心理素质不过关场上昏,要么就是两面派心机男,要不是这货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对手下说什么“不要让我担上谋害亲叔叔的罪名”之类的话,燕王能不能获胜还有待商榷。他的个性未知,如果是个多疑之人,曹老爷爷就只能呵呵了。
      虽然这些话没有办法对曹俊说出来,但仅仅是之前说的那些就足够让曹俊愁白头发了。
      “我们曹家虽然子孙满堂,但若是今上动了雷霆之怒,我即便有百子又如何?这道理虽然简单,但曹家并非人人都明白,内院妇人见识短浅,只贪图这朝夕的天伦之乐,这个狠心,也只有我能下了。”
      张盼沉默了片刻,“你现在虽下的是苦心,但日后真有什么不测,比如充军什么的,在你族人眼中,你这就是偏心了,颠沛之中失却亲人关怀,你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吧。”
      曹俊又是一声苦笑,“曹俊之心,天地可鉴,百年之后,初心不改,此生足矣。”
      言语之间,当真有豁出一切的决然。
      张盼长叹一声,“你需得说服你那孩儿才可,那孩子脾气大,个性倔,我不想因为因不理解而产生的怨恨为我的学宫埋下隐患。”
      “这个曹某自然是知道的。”
      “另外,虽然不符合我的教学原则,我还是破例问一下,你希望你的孩儿往什么方向发展呢?”
      曹俊愣了一下,正色道:“顶天立地,遵从本心。”
      倒恰合了张盼所愿。
      “既然如此,盼也做下许诺,即便这师徒情分难以缔结,盼也会竭尽所能保存曹家血脉!”
      掷地有声的诺言让曹俊终于放松地笑了起来。

      虽然曹穆亮这个熊孩子做的一些事让张盼有点恼火,但在第二天看到这个有一点点嚣张跋扈的小公子红着眼眶,抽抽噎噎地被父亲拉到她面前时,她还是起了几分怜爱之情。
      “张姑娘,犬子便交给您了。”曹俊的声音有几分沙哑,显然也大哭了一场。
      “曹大人放心,盼一定不负所托。”张盼郑重道,牵起了曹穆亮的手,小孩子并没有反抗。张盼心下又是一酸,古人大都懂事得早,虽然这孩子骄纵无礼,坏毛病一堆,但还是有自己的担当。
      教育的目的不正是挖掘孩子的优点,督促他们完善自身吗?假以时日,这个会对不喜欢的人搞恶作剧的莽撞孩儿未必不会变为不失血性的翩翩儿郎又或是行事稳健的江湖侠客。
      “我以后还能见到父亲吗?”
      沉默了一路,在看见郁郁葱葱的青山之后,曹穆亮还是没有忍住。
      “应该会,等你有自保能力之后就算想留在我这也不行。”
      这就是自己找来和别人硬塞的待遇差别吗?杜熏腹诽。
      “我不想考科举。”
      “嗯。”张盼点了点头,“你性子不稳,做事情不计后果,的确不是当官的料。”
      “谁做事情不计后果了!”
      “只要你有一点点后续准备,你就不会死蠢死蠢地从树上摔下来,本来就不是什么武学奇才,老老实实地脚踏实地不好吗?”
      “那是被杜阿姨吓的。”
      “怪我喽。”杜熏似笑非笑地看了曹穆亮一眼,后者瞬间噤声。
      “你被你父亲保护得太好,对外界缺少接触,对于未来的出路不必现在就想,随我历练几年再说吧。”张盼这样说的意思就是以后只要有机会见世面就会带着他,其实这样做倒不是因为她有多负责任,而是担心这孩子做事太遭人恨,万一和其他孩子起了冲突闹出什么悲剧可就不好了。
      说话间,学宫的几间木屋已经近在眼前了。
      “我就说你每次出去都会带人回来吧。”
      看见吕银珠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张盼感到一阵郁卒。
      “吕医师,后院的柴火已经劈好了……你回来了?”已经习惯了这种自给自足的生活的武阕楼穿着粗麻做成的衣服,头上缠着头巾,以民工的形象走了过来。
      曹穆亮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转头看向张盼,“这就是你男人?”
      张盼:……-_-#
      武阕楼:……=_=
      罪魁祸首杜熏默默退散。
      被质疑了品味的张校长在新生见面会结束之后就把新同学拉进了书房进行了恳切真挚的交谈,直到晚饭时众人才再次看见魂不守舍的曹穆亮。
      “你对孩子做了什么?”杜熏痛心疾首。
      张盼笑而不语。
      张校长的谈心内容一直是个谜。
      曹穆亮做了十多年的少爷,一下子变成普通学生党实在有点难以接受,他虽然识大局,但少爷脾气以及酸腐气息偶尔还是会爆发一下,比如:
      “这么恶心的事情为什么要由本少爷来做?!”
      指着角落里的蛛网,曹少爷的手指在颤抖。
      邱英容瞪了他一眼,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捏碎。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要吩咐……”
      再比如:
      “本公子为什么要做这种下人做的活啊?!”
      正在择菜的劳小颜:“……”
      “喂喂喂,你别哭啊,本少……我帮你就是了。”
      多云转晴,警报解除……了吗?
      当晚劳小燕和曹穆亮好好地切磋了一下。
      还比如……数不胜数。
      曹穆亮成为了整个广厦宫食物链最底端的人。
      张盼对此情景继续笑而不语。
      每个人融入集体的方式都是不同的,有的人天生是领导者,有的人天生是狗头军师,也有的人一直被欺负被压迫,同时也被小心翼翼不露痕迹地保护着。
      比如每一次去山上采集食材邱英容都会偷偷地缀在曹穆亮后面。
      比如每一次曹穆亮在晚课时睡着都是张如璧把他抱回去。
      比如每一次过节时都是劳小燕偷溜去不远处的城镇为曹穆亮买零嘴。
      今年的上元节也是这样。
      捧着元宵回来的劳小燕和过去一样被查房的张盼堵个正着,但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发出“哈哈哈哈哈”的傻笑来蒙混过关,而是面色沉重,眼中带着酸楚。
      “出什么事了吗?”张盼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将手中的元宵给了曹穆亮后,劳小燕将张盼拉出了门外,以无比低沉的嗓音说道:“方才我在卖元宵的地方听见几个江湖人交谈,他们说……”
      “顾家少爷顾欢……被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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