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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北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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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张姑娘,石大哥,我们为什么不能把这些东西都当掉呢?”陪同着一起干活的小兄弟忍不住插嘴道。
“这样是不行的。”石无遗解释道,“先不说这些东西价值连城,没有几家当铺敢收。这些东西中有一些还是官宦人家的用品,我们根基未稳,贸然地入了官府的眼并不是个好决定。”
“不错。”张盼叹了口气,“金制品还可以拿去熔了,但这些玉石可怎么办啊……”
“依石某看,这些东西可以先放着,等日后有机会再出手。”
“也只能这么办了。”
在这时,又有人慌慌张张地来找张盼了。
“张姑娘,那些女人中只有四五个记得自己的住址,剩下的十个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这样啊……”张盼想了片刻,“是不记得还是回不去……算了,我去找厉兄商量一下好了,他们的大事应该也谈完了吧?”
“难道说,张姑娘你是故意不去参与……”
“啊,我是故意的。”张盼点了下头,“没办法啊,要是我知道得享受得太多,被迫付出的也越多。我自己是无所谓啊,但我不想把家人搭上去。很懦弱的想法对不对?”
“有这样的懦弱是一件幸事。”石无遗眉目间有几份怀念,“世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用一世的风光来换取这样的懦弱。”
当他们到达客栈的时候只有厉若海一个人在,石无遗道了一声“门主”后就退下了。
“阿盼是有什么事要说吗?”厉若海经此一战后周身的气势更加迫人了,已有了一方霸主的样子。
“是这样的……”张盼简单地把那几个女人的事情说了下。
“我对女人的想法不太了解,阿盼若有什么想法只管实施就行了。”厉若海摆了摆手。
“厉兄还真是为难我。”张盼摇了摇头,“我若是提出要一栋宅子安置她们你的部下不会一致反对我吧?”
“阿盼说笑了,以阿盼的功劳要一栋宅子实在是再合理不过了,只不过……”厉若海皱眉,“我以法道治理门派,赏罚之事应是堂堂正正的,宅院一事还需在明日的大会上提出后才可落实。”
“厉兄要用法道?”张盼颇有几分讶异。
谈及此事厉若海神情有几分不自然:“我幼时爱听评书,每每听得秦公任用商鞅,严刑峻法终一统天下便觉热血沸腾。”
“我猜那说书先生要讲的重点是始皇暴虐,农民起义,项羽火烧阿房吧?”张盼忍不住调笑道。
“也许吧,但我听不到后面便会被店家赶出去了。”想起昔日的落魄,邪异门的门主依旧会有唏嘘之感,而后涌起的便是亡弟之痛。
在那个岁月里,他又怎么会想到今日的际遇。
“厉兄现在可想知道后面是怎么一回事?”张盼装作看不见他眼中的痛苦,笑眯眯地继续着话题。
“我到忘了阿盼饱读诗书,引经据典想必不在话下。”
“这又是哪里学来的客套话?”张盼故作嫌弃,摆了摆手,“说故事我可不在行,但若是厉兄在我面前睡了过去,可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阿盼尽管放心。”
“咳咳……话说当年秦始皇远交近攻消灭六国平定天下,建立了大一统帝国,风光无限。然而,那些国破家亡的六国子民从未放弃过复国的念头,其中尤以楚国的项氏一族的复国执念最为坚定,而他们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在这样一个收获胜利的下午,在年轻女子温和的声音中,他们看见了万里长城的兴起,看见了大泽乡的风雨,看见了秦国的军旗在风雨中飘摇,最后在阿房宫的大火中回到了现实。张盼的讲述不同于茶楼说书人,她没有对陈胜,项羽这等豪雄的推崇之情,缺少了大丈夫所追求的纵横之感。她以女子的细腻,将千古一帝的无奈与雄心一一揭开,将一代良相的悔恨与决绝细细剖析,将那指鹿为马的奸佞的野心与谜团层层揭露。在她的舌尖,正与邪的界限不再那么清晰,英雄与小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界定,而这才是一个有成就的人应该知道的事。
“赵高究竟是复仇的使者还是利欲熏心的小人至今已不可考了,甚至连他究竟是不是宦官也依旧存疑,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他以残酷的手段将秦国狠狠地推向了覆灭,加快了它灭亡的速度。”张盼随口说着在普通士子眼中堪称荒谬的言论,“依我之见,秦国之错不在于其严刑峻法,当然我是在这些刑法被后人夸大的基础上,而在于它不屑于在严酷的兵刃上裹一层伪装,终导致无路可退,伤己又伤人。”
“阿盼推崇的难道是汉武帝时的‘儒外法里’?”厉若海笑道。
“如果‘儒外法里’真的毫无瑕疵,西汉为什么也亡了呢?”张盼长叹一声,“厉兄还是莫要为难我了吧,究竟何种才是正确的治国之道以我现在的学识是参悟不透的。”
“若是日后阿盼的学生也如此问你,阿盼又该如何作答呢?”
“厉兄莫不是以为我是把教出一个个治世贤臣作为目标吧?”张盼略略挑眉,“厉兄可真是太高看我了,我所求的不过是……”
“门主!”
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打断了张盼剩下的话。商良肥胖的身子出现在门口,他油亮的面上覆了一层汗,显然颇为着急。
“门主,我们找到了方省魁的第十八房太太!”
厉若海面露不奈,道:“这种小事于我说有何用?”
张盼咳嗽了两声。虽然古时人比较注意贞洁,但征服占有手下败将的绝色美人也是一种显示英雄气概的方式。商良将方省魁妻妾的消息报告给厉若海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位夫人能逃得一命也算是上苍垂怜,便给她些银子安置了她可好?”这话是对厉若海说的,虽然名义上这种事由她负责,但既然门主在这里,总不能随意地发号施令。
“张姑娘有所不知。”商良无奈苦笑,“这位夫人已有了身孕,现下……快要生了。”
“……”
张盼忍不住叹了口气,“带路。”方省魁的下人们在这场斗争中死的死逃的逃,根本找不到一个产婆,作为这里唯一的大夫,她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专业根本不对口啊!只按照家中典籍研习过部分医理的张盼感到了极大的压力。“我只能撑一会儿,你们要快点找来产婆!”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女人生孩子时的场景。
大肚子的女人躺在简陋的草席之上,全身湿漉漉地,拼命喊叫着,她的双手在两侧紧抓着泥土,鲜血淋漓。
“布,把布拿来!给她咬住!”张盼努力回忆着以前曾见过,那些古装剧里的做派。
那个超长的《甄@传》里面是怎么做的来着?
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张盼一把扯开长袍,这在产妇的身上,同时自己钻进了产妇宽大的裙摆底下,近距离地观察生育过程。
“用力,我看到孩子的头了!”
这句话似乎具有无穷的魔力,即使什么都不懂,张盼看着孩子一点一点地出来也知道这是生产顺利的情况。
不过在这种环境下即使顺产,想要保证不被细菌感染……简直是在说笑啊。
虽然心中充满不安,张盼还是专心致志地牵引着婴儿,“再加把力,他要出来了……刀!用火烤后递给我!”
这种事情应该事先准备的。心中悔恨不已的大夫从一侧伸出手,接住了刀……刀……好吧,关键时候后背刀什么的也还可以凑合着用吧!
一刀斩下了脐带,新生命在一阵嚎哭中诞生。
“夫人,您的孩子。”满发的血污,原本如翠竹般俊逸的大夫现在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但现在那位新上任的母亲是不会注意这些的,她仅仅是微笑了一下,便昏了过去。
当夜,这位母亲便因为高烧离世了。
“刚才石无遗和我说,这个女人是方省魁抢来的大户人家的小姐,现在她也算是解脱了。”
“我想养这个孩子。”
“这样啊……”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那么我要付给奶娘双份工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