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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八十三章 绵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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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乾罗不过三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少不知愁,意气奋发。
他大业初成,身边有了数以万计的随从,正缺一个美人相伴。
单玉如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他面前。
温柔婉约,符合任何一个男人对于完美爱人的所有想象。
乾罗不可能不动心。
他以为那是爱情,却发现这爱情中多是欺骗与利用,他对单玉如付出的真心得到的只是她越来越不加掩饰的算计。
这是乾罗绝对无法忍受的事,因而他离开了单玉如,也算是帮助慈航静斋打退了天命教。
在之后,乾罗就彻底成了那个可怕的枭雄。
遇见邱英容是个意外,却又带着几分宿命的必然。
除了单玉如以外,她是唯一一个不被他的魅力所折服的女人,而在爱情这场赌局中,不能征服别人就只能被征服。
可悲的是无论是征服的还是被征服的都不承认这一点。
当乾罗的矛间与单玉如的玉环抵在一起的时候,他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语的嘲讽感。
曾经的自己,又是否预料到今天的刀剑相向。
乾罗的能为不凡,但单玉如又哪里是好相与的人?
即便她的媚功对于曾经和她有过一段情的乾罗而言效果要打个折扣,但她的武功高于风行烈之类的先天高手,一时间两人难分高下。
但乾罗不能够久拖,因为他只有一个人,而单玉如还有一群武功不容小觑的手下为她卖命。以他对单玉如的了解,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地解决他,因为他对她的这种了解。
果然,当乾罗与单玉如又一次交击后,一支利箭自他身后袭来。
乾罗冷笑一声,以矛尾挑开箭矢,矛间扫出一道劲风逼开单玉如的攻击。
单玉如却没有再攻上来。
乾罗心中感到一阵不妙,匆忙向后退去,一张铜网居高临下地向他拢来,在快要追到地面时又斜斜地转换了一下角度,扑向了乾罗。
乾罗双手握紧长矛,飞快的舞动,硬生生地在这铜网中破开一道缺口,人从其中穿出,如一道闪电一般冲向单玉如,矛尖直指她的咽喉。
单玉如冷笑了一声,两条水袖如同两条毒蛇一般缠了上来,乾罗在空中变换了身形,左右双腿分立在水袖之上,轻轻向上一跃,冲势不减反增。
单玉如面上却浮现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一道金光自她身后闪出,正是夜枭羊棱!乾罗的矛挡住了羊棱的钢鞭,却没有办法再应对单玉如的玉环了。
他瞪大了眼睛,流露出几分不甘来。
却在这时,又有新的力量加入了这场战局。
白色的丝带像是少女的歌声一般轻柔地缠上了那一对满含杀机的玉环,如同那爱听裂帛之声的美姬一般轻轻巧巧地将这玉环撕裂。
单玉如豁然变色。
乾罗挑开了羊棱的钢鞭,向后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一个穿着白衣,长相柔弱的女子站在那里,眉眼含笑。
“白芳华见过诸位前辈。”
她盈盈地行了一礼,说不尽地娇俏可人。
但单玉如的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白姑娘当真是深藏不露。”她语带讽意,暗示白芳华想做那螳螂背后的黄雀。
白芳华微微一笑,“并未深藏,只是世人大都有眼无珠罢了。”
她的的确确是连半分的面子也不打算给单玉如。
单玉如冷笑了一声,“想不到白姑娘与我师门也有几分渊源。”她自然看得出白芳华刚才露的那一手武功与她同宗。
“也不算什么渊源,只是我学得比你好一些。”白芳华慢慢走近三人,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三角。
白芳华、乾罗、单玉如和羊棱。
“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大言不惭?”单玉如微微挑起眉毛,“还是说白姑娘这么想与玉如切磋一二?”
“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单玉如笑道,“自然不是,只是我们魔门的事为什么要让外人看笑话,妹妹,你说我们先让这个人闭上眼睛好不好?”
她说的外人当然是指乾罗。
她这般说当然不指望白芳华会真的和她结成暂时的同盟,她只是希望这两个人不要联合起来。
“弄得就好像我要靠这个男人的帮忙击败你似的。”白芳华像是在埋怨,白皙的手指绕着耳畔的一缕秀发。
单玉如尚未说话,乾罗却大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姑娘先请。”
他就这样恬不知耻地退到了一遍,腾出了战场。
白芳华盈盈一笑,毫不犹豫地站在了乾罗前面,伸出了左手,比了个请的动作。
单玉如心中暗恨,与羊棱对视一眼,长叹一声,“玉如是真心不想与白姑娘为敌,你看我们不如再谈谈如何?”
何的余音还回荡在空气中,面前却已是风雷声动。
白芳华没有动,她手中的丝带却像是有生命一般向天空中绞去,而后便是“彭”“噗”两声,只见羊楞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便坠在地上,脖颈处喷溅着鲜血。
单玉如连看也没有去看他一眼,手指如刀,粉润的手指尖端覆着薄薄一层真气,乾罗知道这样一双手可以绣出这世界上最美丽的绣品,也可以在岩石上戳出一个半指深的洞。
白芳华的丝带还没有收回,她的手上也没有别的武器。她只是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双目中带着丝讽刺的笑意。
单玉如与她的距离近了。
巨大的杀气激起了一地的风沙,遮住了乾罗的视线。
当风沙散去的时候,乾罗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他已经隐隐猜到答案了。
他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就是最好的印证。
他睁开眼,白芳华还是那样安静地站在那里,单玉如却已经倒在了地上,她受的伤在她的咽喉,她受的伤是她的指尖造成的。
白芳华在单玉如击向她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它向后反折,刺向了它主人的脖颈。
这并不是个多么精妙的招数,白芳华却以这个招数这样轻易地结束了一个先天高手的生命。
这个少女竟然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乾罗感到无比震惊,他可以感觉到自己背后的冷汗在不断地滴下。
但与此同时他却分明感到了自己的激动。
这激动也证明眼前的少女并不是追求天道的一分子。
“我想,我应该没有灭口的必要吧?”白芳华看向乾罗,笑着问道。
乾罗也回以一笑,“姑娘既然不是魔师宫的人,与乾某人也没有恩怨,乾罗自然不会多嘴。”
“我相信乾罗的诺言。”白芳华浅浅一笑,转身走出了乾罗的视野。
乾罗又看了一会儿如血一般温暖,如秋日的红叶一般凄凉的落日,转身进了城。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白芳华没有选择再回到燕王府,她挑了城外的一棵大树,如小时候常做的那样,坐上了最高的那根树枝。
只是她已不需要一点一点地爬了,树下也没有候着自己的那些人。
与这个世界的初见与告别,无论是哪个时刻,身边没有人陪伴都是一件很值得落泪的事。
我是不是走上了一条会让我越来越孤独的路?
她在心里又问了一遍,并不是再多加一次后悔的机会,而是为了靠再一次的说服自己坚定决心。
是的,这条路很孤独,但这世上又有那个人不曾感受过孤独呢?
我通过延长孤独来削减空虚又有什么不划算的呢?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又飞扬了起来,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她跃下了树,却看见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朱棣站在这里,面上带了一种近乎哀伤的神情。
“你为什么不掩饰得再好一点。”他轻轻地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林兰清那么多呢?”
林兰清没有选择单玉如,也没有选择白芳华,她走了最愚不可及,也有可能是最聪明的一条路——燕王。
她表达诚意的方式自然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白芳华并没有解释,而是问出了正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朱棣面上悲色更甚。
“你忘记了吗,那个时候我们也是在这里遇见的。”他似乎是发现这样的语气太像是在示弱,便不再说下去。
下一刻,他面上的神色已变得无比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