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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沙堤绿柳白絮满地 瘦西碧荷玉肌生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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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沙堤绿柳白絮满地 瘦西碧荷玉肌生香
次日一早,若菡梳洗完毕,胡乱在独孤王妃的屋子里用了半碗饭,便回了自个儿的住处。乘着众人吃饭不在,她打发了小丫头芳儿叫了采莲来,拿出昨夜写好的信,道:“采莲姐姐,我想劳你把这个送给他。”
采莲拿腔拿调地笑道:“他是谁呀?”
若菡羞道:“姐姐休要取笑我,你知道的。我如今在禁足中,旁人我不放心,也只能劳烦你了。”
采莲见她不好意思了,便敛笑道:“公主,虽说你与三爷是王爷王妃自小看着长大的,你们的情谊也自是没有半分假的。可常言道‘名不正,则言不顺’。你与三爷虽清清白白,可外边的人却不知内里。就保不齐有些小人要在背后乱嚼舌根。公主虽一向不在意这些事,可若为此坏了您与三爷的名声就不值了。何况王爷夫人年纪越来越大,三爷又无父母兄长做主。公主不如早日去将您的心思告诉王妃,让王妃说与王爷,坐定了终身大事,你与三爷岂不两安?凭你俩的情谊,他日定然红烛双影一双人,岂不比嫁与那些不知根知底的王孙贵胄强百倍!”
若菡啐了一口,张口骂道:“你个小蹄子,哪里学了这些混帐道理!”可采莲也不理她,一撇嘴,自去吃早饭了。
若菡虽嘴上不说,可采莲去后,她独自站在廊下叹了好一会儿。若菡心下感激采莲,不想她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识。可这件事哪有那般容易?
独孤白前日不辞而别,才回到住处,见磐儿一个人在正厅里坐着,一脸憔悴焦急,便心下愧疚,柔声道:“磐儿姐姐,昨儿晚上睡得可好?”
磐儿一向很疼独孤白,万事顺着他。何况她又是那样一个温和的性子。如今见了独孤白,昨个儿的气恼都没了影。她明知自己说不动独孤白,可心里终究想要劝诫他,便拿了衣裳伺候他更衣,却不搭理他。磐儿见独孤白腰间玉箫不见了,因问:“你的玉箫哪儿去了?”独孤白道:“想是忘在姑妈房里了。”磐儿知道那玉箫是独孤白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他格外珍爱,从不离身,虽然心里疑惑,可她心性纯朴,也没有再追问,只说赶明儿差个小厮去取回来。
早饭后,独孤白在院中练习射箭,磐儿在院子里喂鸭子。采莲在门外笑道:“磐儿姐姐果然是过日子的贤妻良母,旁人院子里种花养鸟,你却拿来养鸭子。”
磐儿见是采莲,笑道:“我闲着无事,想着养着年下一家子吃,岂不比外面买的好?妹妹过来可有什么事?”
采莲笑道:“去岁倚梅姐姐在姐姐这里讨的一双鞋样子,我瞧着好看,也想做一双,不知道姐姐可还有?”
磐儿笑道:“难得能入妹妹的眼。有的,我去找来给妹妹。”
磐儿说着进去屋里了。采莲走到独孤白身边,急匆匆将信塞到他手中。
独孤白见是若菡的手迹,心下欢喜,忙收进袖管,笑道:“我可又欠你一个人情了!”
采莲笑道:“三爷记性倒挺好!想必也定没忘了皇后娘娘的干女儿林小姐!”
独孤白笑道:“你家公主没白疼你!你回去告诉菡儿,我不愿意,谁还能把我绑了去不成?!”
采莲笑骂道:“贫嘴贫舌的,公主是疯了!”
独孤白笑道:“那你还跟着她一起疯,丫头,要我帮你叫太医吗?”
采莲又好气又好笑,双手捶打独孤白的肩膀,笑道:“你若辜负公主,我可不饶你!”
磐儿从里间走出来,见二人这般,脸刷地一下子红了。采莲见状,忙敛了笑,接过鞋样子,道了谢,让出去了。
若菡收到回信已是次日晚间,信笺上面有淡淡的绿萼梅香,打开一瞧,干净的蝇头小楷:“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若菡手握着笔,坐在桌前,想写些什么,却想起那句“溯洄从之,道阻且长”,心下凄凉,只觉得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咽不下,吐不出,梗在胸口,半日动弹不得。她慢慢地合上了信,小心翼翼地把信笺折好,放在柜子底,和衣睡了。
转眼到了三月底,花园里山丘上的几株梨花开得正好。一树洁白,满地玉碎,微风拂过,仿若春日里下了场大雪,把四周点缀得纯洁无瑕。若菡穿着梨花白束腰长裙,披着蔷薇红的云袖,闭着眼睛,张开双臂,微笑着立在梨花树下,嗅着浮动的淡雅香气。
倚梅拿了件月白纹芙蓉兔子毛滚边的披风,远远地与冰玉、墨玉走了过来。三人半道上遇见了二小姐玲玉。玲玉身形消瘦,穿了件湖水绿夹袄,外面还披了件大红色银鼠毛滚边大氅,手里拿了本《金刚经》,神情飘忽地走在鹅卵石小道上。冰墨二人只向玲玉微微颔首,叫了声“二姐姐”。倚梅笑道:“二小姐这是要去哪儿?”玲玉似乎飘在另一个世界一般,全然未觉,嘴里念念有词,走了过去。众人皆知玲玉向来是活得不沾人气儿,倚梅虽不往心里去,可终究有些不好意思,脸上讪讪的。
冰玉拉着倚梅的手,摇摇头,道:“倚梅姐姐,咱们去找小姑姑去吧。”倚梅一向涵养大度,当下笑了笑,不提此事。
三人走近后,冰玉笑道:“你们快瞧,小姑姑那摸样儿,那一身衣裳,再配上这景致,像不像那月中嫦娥、霜中青女?”墨玉瞧了一会子,叹道:“可不是!”
若菡瞧见三人,便走了下来,笑道:“玉姐儿,如今外面春风还凉,你出门怎么也不穿上件夹的?”冰玉笑道:“如今快入夏了,我身子虽弱,倒也不至于此。”冰玉不说,若菡也清楚,仁大嫂子当家一日,郑嫂子与冰玉的日子自然艰难一日。为了这个,若菡不知火了多少回,可终究是力不从心。少不得她与倚梅私下里悄悄贴补冰玉些吃穿用度上的物什。
三人闲聊着,墨玉道:“小姑姑,昨儿二舅舅来咱们家,邀咱们同去瘦西湖骑马游玩。我和大房里的红玉、玲玉两位姐姐说了。她们推说上面吩咐要回东都了,家里也要早做些准备,外面又乱哄哄的,没心思去。如今春日景色这般好,我想着大家同去乐一乐,小姑姑你可去?”
若菡一听,欢喜雀跃,心道终于可以出王府了,笑答:“自然要去!”
倚梅把披风披在若菡身上,系好带子,笑道:“我早说了,你们也不必问,再没有比这个更欢喜的了。上个月就和采莲嚷着无聊,要出去呢。”
若菡吐了吐舌头,一摊手道:“原来在倚梅姐姐眼里,我就是一纨绔膏腴,心里除了玩儿只有玩儿。”
冰玉扑哧一笑,道:“难道不是吗?”众人都乐了。
三月二十八,若菡早早就起了。自个儿束了白玉发冠,一头乌发倾泻而下,她心情极佳,换上新做的一身大红色蜀锦缀梅花的骑装,足蹬虎皮小马靴,越发显得活泼俏皮。倚梅道:“公主真好看!”若菡含羞带怯地低头一笑。采莲叫道:“青天老爷!公主,这温柔羞怯的美人是你吗?”若菡又抬起头,向采莲眨眨眼睛,一鼓腮帮子,笑问:“你说呢?”采莲捂着肚子,笑道:“现在这般可是了!真真错不了!”众人说笑一会子,若菡去独孤王妃的住处草草用了早饭。
早饭后,若菡、墨玉、采莲、吟竹、抱兰,还有墨玉房里的丫头迎春、绘夏、颂秋、云冬,一众姑娘皆换上骑装,个个英姿飒爽,骑马出了王府。前头开道的是两队王府的府兵,个个金盔铁甲,气宇轩昂,观王爷亲自调教的兵果然是极好的。身后跟着五辆高头马车。前面三辆车载着吃穿玩耍的物什。冰玉身穿若菡送她的一身紫色丝绸白狐狸毛滚边宫服,与倚梅坐在第四辆马车里。最后一辆车中坐着几个随行伺候仆妇丫头。后面身穿藏青布衣,一路小跑跟随的是王府的家奴小斯。
行至东门外,若菡等人停了下来。若菡与墨玉骑马到冰玉的马车旁。倚梅挑起车帘,冰玉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到?”墨玉答道:“先头二舅舅身边的小厮来说,舅舅他们和三叔叔一道骑马来东门,这会子也该到了。”
话音未落,迎面来了数十匹高头大马。若菡一瞧,领头儿的人骑着白色骏马,身穿月白胡服,正是三哥哥。紧随其后的是唐国公府的四位公子:老大李建成、老二李世民、老三李玄霸和老四李元吉。若涵看了眼李建成,微一皱眉,心道,旁人也罢了,他怎么也来了!
大伙儿因是自小在一块儿玩惯了的,因而也没有太多繁缛规矩。相互问好后,便骑马出了东门。
众人都惊愕地悄悄打量若菡。
李玄霸打趣若菡道:“菡儿,你今日这一身,倒应了那一句‘安能辨你是雌雄’!平日只当你女装已经是世上绝美,想不到你男装更是好看,长安城的姑娘若是见了你,哪还会叫嚷着要嫁给独孤三郎。我看,以后也不叫你菡妹,便叫你菡弟算了!”
若菡虽与他亲厚,可是人多,不好意思,笑骂道:“你就会胡说八道,爱夸张。”
李元吉一双眼好似长在了若菡身上,一直往她身边靠。独孤白见状,勒了勒马缰,挡在若菡前面。
自花朝节后,他二人还没有认真说过一回话。独孤白笑看着若菡,道:“菡儿,上回在凤仪洲,我和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
若菡想到那日情景和之后的种种,脸上一红,假装不记得了,道:“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想是人多,我没听见。”
独孤白虽不在意,见她娇羞模样甚是可爱,便故意打趣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若菡道:“那你说是因为什么?你猜的定不对。”
“回头再说!”独孤白见此刻人多,便笑笑骑马赶上去了。
春日江都,清波日暖,草长莺飞,杨柳依依。洁白如玉的柳絮漫天飞舞,盘旋打转,落在姑娘们的发丝上,点缀了她们美丽的容颜,显得分外娇娆。柳絮一层层铺在沙堤上,马蹄踩在上面,落在浅浅的绿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激荡起清新的泥土芬芳。
冰玉、倚梅和李府上的几个丫头们走在堤上,欣赏绵延数十里的低垂绿柳和满湖的青莲。吟竹与抱兰在白石长桥上放风筝。迎春和绘夏坐在石桥的栏边串花、编花篮儿。磐儿在旁边用映山红花瓣包指甲、炮制胭脂。颂秋与云冬拿了纱网在堤下的迎春花丛里扑蝴蝶。几个婆子在湖边钓鱼捞虾采野菜。
大伙兴致极高,李家兄弟与独孤白决定赛马,看谁先到湖边小山的山顶。若菡和采莲也加入了他们。如今贵族子弟中流行马上蹴鞠,骑马更是从小就勤练。此时兵士的吆喝声夹杂着掌声,震耳欲聋。众人举鞭疾驰,在春阳下风驰电掣,纵横在天地间。独孤白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奔在最前面,那匹马正是他的爱驹“万里云”。李家兄弟紧追其后。若菡身穿艳红的骑装,骑着一匹通体棕红、头上有一块闪电云的小马驹,落在了后面。采莲身穿宝蓝色骑装,裙带飘扬,朝若菡笑了笑,轻松地超了过去。
若菡骑的小马驹“闪电”,是去岁她生辰,观王爷送她的礼物。若菡平日里在王府,虽常看见府里的蹴鞠娘子们打马球,赛蹴鞠,可因她年纪小,独孤王妃每每不让她骑马,因而若菡的马术并不好。她吹了口气,叹道:“好吧,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们比吧,我自个儿晃过去。”
凤仪洲一别,今日是若菡第一次见三哥哥。来前她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还特地装扮了一番,给自己壮胆子。可这会子,她还是跟陈年的旧书厨似的,散了架了,不好意思上前。
若菡一个人顺路而上,欣赏瘦西湖畔秀丽的湖光山色,大有一种“天地之间我独行”的快意自得。忽而一只小麋鹿蹿了出来,惊起了地上一群啄食的鸟儿,呼啦啦一下子全飞了起来。其中一只小鸟恰巧扑在了闪电的脸上,抓挠了闪电的脸好几下后,直愣愣地飞上树梢。闪电一惊之下仰头长嘶一声,就听见“得、得、得”的马蹄声,马儿一扭头飞速地向山下俯冲过去。若菡大惊,大叫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拉缰绳。可闪电似乎受了惊,拼命地向前乱蹿。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打在脸上,若利剑刺入骨髓般生疼,若菡心里害怕极了。
惊心动魄间,若菡感觉到一双手伸了过来,拉着她坐在了另一匹马的马背上。若菡回头一瞧,原来是独孤白。独孤白环腰拦着若菡,拉住缰绳。万里云前蹄高举,仰空长长地嘶鸣,稳稳地立在了半山腰上。
若菡惊魂未定,独孤白急切地问道:“可有哪里碰伤了吗?”若菡愣了一会子,方觉手上火辣辣的疼,举起双手一瞧,一双纤纤玉手被缰绳勒出了两道深如刀刻的青色淤痕,上面隐隐渗出了红色的血。
独孤白从自己的袍子下面撕下一块,小心地替若菡包扎伤口,柔声道:“先将就扎上,我马上带你去湖边,让随行的太医仔细瞧一瞧,但愿没有伤到筋骨才好!”
若菡手上虽疼得厉害,可衣衫不整地倚靠在独孤白的怀里,还是不自主地羞红了脸。独孤白察觉到若菡的异样,仔细一瞧,原来若菡右臂的衣袖在方才的挣扎中被撕扯开来,露出了大半个冰肌玉骨的膀子。独孤白从未见过这般粉妆玉琢的手臂,不禁痴了,多瞧了几眼。
若菡用手指戳了一下独孤白的额头,羞道:“跟块木头似的,混瞧哪里呢?!”
独孤白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笑道:“菡儿,你好美!”若菡娇羞地低下头。独孤白嘴角上扬,口里“驾”的一声,万里云迈开步子,向湖边跑去。
方才惊得一身汗,这会子汗干了,又骑在马上,若菡方觉着冷,不禁抱着裸露在外的玉臂,打了个冷战。独孤白见状,口中“吁”的一声,停下了马。他脱下身上的袍子,披在若菡身上。
若菡看看自己,又看看独孤白,伸开双臂笑道:“三哥哥,你瞧我像不像那四处化缘的穷道婆子?”转而又指着独孤白道:“三哥哥,你现在这个样子,倒真真像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道士!”若菡说着,学着道士的样子,做了个打千行礼的姿势。
独孤白笑道:“也只有你,都这样子了,还能笑得出来!真是个小孩儿家心性!”
也是,二人何曾这般狼狈过?
独孤白冲若菡挤了挤眼,笑道:“我倒觉着咱们像那说书里说的落难夫妻,不离不弃。”
若菡羞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独孤白笑笑,没接她的话,驾马朝前奔去。
若菡只觉颠得厉害,风打在脸上有点冷,万里云仿若清风一般飞跃在山间林中。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转过头,将脸贴在独孤白的胸膛上。独孤白一伸右手将若菡揽入怀中。若菡可以听见他沉重而有力的心跳,或许还夹杂着她自己的。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紧张,一颗心直要跳出了嗓子眼,却又感到无与伦比的快乐。她轻轻地伸出双臂,环上独孤白的腰身,只想这样与三哥哥两个人静静地待着,无人来打扰他们的安宁与简单。独孤白眷恋地看了一眼若菡,纵马驰骋,爽朗而又好听的笑声回荡在山坳里。
行至湖边营地,独孤白先下了马,又抱若菡下来。独孤白遣一名兵士去叫太医,又遣人去找倚梅、采莲等人。二人坐在湖边的一块铺了虎皮毡子的大青石上,相互对着嗤笑,不知如何开口。
瘦西湖里绵延数十里的荷花已经打了蕊,荷叶密密田田地倚在一起,仿若无数的青钱,又如少女的裙摆。忽而莲叶深处传来一阵少女的嬉笑声。若菡看不见采莲女的船儿,只听一个轻柔婉约的女子之声唱道:“
晚日照空矶,采莲承晚晖。
风起湖难渡,莲多采未稀。
棹动芙蓉落,船移白鹭飞。
荷丝傍绕腕,菱角远牵衣。”
若菡怔怔地出神,心道,“我不过勒伤了手,三哥哥就为我这般着急担忧,我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采莲女的声音温婉动人,与那日凤仪洲上林家小姐的清越歌声倒有七八分相像。若菡想到那日种种,看了眼独孤白的腰间,含酸嗔道:“你的玉箫呢?人家都唱歌了,你还不快献上雅奏?”
独孤白见她娇嗔模样,煞是可爱,笑道:“送人了!”
若菡奇道:“那玉箫你一向爱惜如命,从不离身,怎会轻易送人?!”
独孤白嘴角一扬,贴近若菡耳边笑道:“寻常人我自然不会赠与她!”
若菡脸一红道:“那你送谁了?”
独孤白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然是送了心爱的姑娘!”
若菡羞红着脸,急道:“那你还给我写那些那些混账话!三哥哥,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你都叫我三哥哥了,我自然当你是妹妹。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拿你当别的什么人?”
“你!我!我才没有!”若菡平日里也是个利牙利齿的性子,此刻倒像是锯了嘴的葫芦。
独孤白握紧若菡的手,柔声笑道:“傻菡儿,你怎么就急了?上回你病了,那日我去瞧你,放在书案上了。你没瞧见?”
若菡红着脸,低眉道:“想是倚梅姐姐收起来了,忘了回我。”
独孤白听着歌声,望着烟波浩淼的湖面,若菡耳边呢喃道:“菡儿,我一直把你当作亲妹妹。可上回你病了,我才明白自己对你的心。从那时起我便不想你只做我的妹妹了。后来我看到你的回信,知晓你心亦如我心!我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欢喜的人。”
若菡心里一热,忍不住留下了泪,想拿绢子拭泪,却找不到。独孤白忙扯起衣袖替若菡拭泪,柔声道:“好好的怎么哭了?”
若菡听到独孤白向自己诉说衷肠,自是欢喜,可想到倚梅、独孤王妃、皇后、林语莺......只觉胸中有块大石,堵得慌,压得她喘不气。
独孤白用手指亲昵地点了一下若菡的鼻尖,笑道:“傻丫头,你放心!”
若菡脸一红,啐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要吹曲儿,要与人说笑,是你的事,我操哪门子的心?”
独孤白见她嗔怒,并不着急,反觉着她十分可爱,笑道:“还说不在意,好好说话,怎地又绕回那桩事上头去了。”
若菡自觉说话小性儿了,面上挂着泪珠,却破涕为笑,嫣然一笑,令原本娇俏的面容更是摇曳生姿。独孤白挑挑眉,探头在她耳边悄声问道:“那你先告诉我,上回儿我的信你可收到了?怎么也不差人给我回个信儿?”
若菡脸上一红,道:“有什么好说的,你说的话我早知道了!”
独孤白见她羞怯可爱,拉着她的衣袖笑道:“那我可是你的‘淇奥君子’?”
若菡挣开了独孤白的手,嗔怒道:“要死了,青天白日里饶这么胡说八道!”
独孤白一向温润如玉,柔声笑道:“菡儿,你的心不说我也明白!我的一颗心也整日为你悬着。时时想着你,一刻也放不下你,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
若菡的心犹如被重重地击了一下子,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她凝视着独孤白,心头恍若积了千言万语,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倚梅第一个赶了回来,脸上跑得全是汗。她见白菡二人衣衫不整,守在一处,心下惊道:“日后可不要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儿才好!”乘众人都未到,她忙扶若菡进去马车里,寻了件家常衣服给她换上。
随行的李太医为若菡包扎伤口,冰玉与倚梅坐在边上帮忙。
倚梅看着,心疼地眼泪止不住往下流,道:“这才出来不过半日功夫,就伤成了这样子。都怨我,怎就叫你骑马出来呢!即叫你骑马,原就该找两个小厮跟着的。”
若菡疼得直皱眉,却还强笑道:“倚梅姐姐,你莫要自责。不过擦伤了点皮,哪里就那么娇贵了?”若菡转而对李太医道:“李太医,劳你包扎得精巧一些。”李太医不解,满脸疑惑。若菡笑道:“这样到时候我用袖管一遮,旁人就看不到我手上受了伤。”
李太医瞧着若菡,心下惊叹,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儿就知道为人子女该有的孝义,早慧之名果然不虚!李太医只常在唐国公府看病,他哪里知道,若菡此举有一大半却并不是为了孝道。
冰玉与倚梅心里雪亮,若菡不过担心王爷因此事而责罚同来的丫头小厮们罢了。为了她这古怪的性子,王府里牙尖嘴利的丫头婆子们不知背地里笑了她多少回。大伙儿都笑她,“痴傻,善心用错了地儿!”“连个亲热远近、尊卑贵贱都分不清,整日里净操那些没用的闲心!”
一时众人骑马赶了回来,李建成看了一眼白菡二人,摸了摸鼻头,没有说话。
李元吉一眼瞅见赶来看望的冰玉,整个身子都酥了,瞅了一眼独孤白和若菡,“嘿嘿”一笑道:“好叔叔,我说怎么去到山顶不见你的人影了,原来是佳人有约啊!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想不到叔叔......”
李世民干咳几声,打断了李元吉。李玄霸豹眼圆睁,喝道:“四弟,你胡说什么?!”
人都说李家四子,“毒蛇老大,冷面李二郎,蛮牛三呆子,色鬼老四”。独孤白平日就看不惯老四的做派,冷笑一声对李元吉道:“心中所想,化作所见。我只看到公主受伤,侄儿却想着一些不干不净的事,可见最近心火太旺,回去多喝几碗冰糖雪梨吧!清心下火!”李元吉面露怒色,待要抢白,被李世民打断了。
独孤白转身上马,回头对李世民道:“若菡的马方才在树林子里受惊跑了,她勒伤了手。我去点兵拔营。世民,你差几个小厮去把马儿套回来。天色也不早了,大伙儿收拾收拾,早些回了。”
李世民点头答应了,一时众人陆陆续续回到营地,拔营返程,不在话下。
若菡、冰玉与倚梅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回来路上,若菡将方才换下的独孤白的衣服和那块沾了血的布,仔细叠齐整了,叫倚梅收好。倚梅瞧那衣服补不起来了,觉得公主一个女儿家实在不该留件男人衣裳,可见冰玉在一旁,也不好开口相劝,只得照做了。冰玉心道:“我素日瞧他二人是懂情之人,果然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