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jj_凌冰

3、高山流水——凡尘篇

　　我，凡尘，靠着虚假的名字无耻的苟活于世，也许连人都称不上。

　　很久以前，我是天之骄子，拥有世人所称羡的一切的东西。在那众多东西中我最珍惜的是从母亲那里遗传来的才能。

　　母亲是天下知名的乐师，从小在她的影响下，学会了音律。天下乐器中，我最喜欢也最擅长的是琴，只是天下之间没有人可以明了我的琴音。无论我试了多少遍，都没有找到一个知音。

　　于是，便谱了一曲琴曲悄悄传了出去。

　　能弹此琴者便是我得知音。

　　想来天下善琴者也不少，定然能够找到知音，却不想，这一等就是十年。

　　并未如预期一般迎来知音——但十年，足够一个孩童长成少年，足够一个少年长成一个青年。

　　在我满天下寻觅着知音，我的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平尘，动用力量得到了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只是一夜间的事情，就从有到了无，由天之骄子变为了人人唾弃的废人。

　　或许世事确是无常，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的快、这么的……让人心寒。

　　被擒获时，头脑中所思所想的竟是可笑的念头——或许会放过我，放过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流着相同血脉的弟弟……

　　“这里有两杯酒，一杯可以让你获得尊严，一杯可以让你活下去。请王子选择。”苍老的容颜泛着死灰：“无论王子如何选择，老朽的决定是不变的。”

　　要亲眼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做天下间最艰难的选择然后带到坟墓里去？何苦又何必？

　　“人……自然是想活下去的。”只是几个字而已，确是从嘴中艰难地挤出来的。

　　“是吗……老朽明了，老朽先行一步了。”从容的选择了一杯酒喝下，瞬间便失去了呼吸。

　　死人的烦恼是最少。师傅果然是天下的智者，死了还给做弟子的搏一个好名声。

　　但是呵，师傅，您可以有从容赴死的豁达，为什么却要让凡尘背负难以承受的责任放弃一切的尊严活下去？

　　您就这么确定同为你弟子的平尘会放过我这个弟弟？

　　您就这么确定我会活下去？抛弃所有的东西只为了活下去？

　　纵使活了下来？什么都没有的我如何面对这凄凉？

　　心，跳得飞快，血，无法抑制的汹涌澎湃。

　　此时此刻，想得最多的竟然是——自己最不齿的事情——如何的卑尊屈膝、如何得苟延残喘、如何的活下去……

　　而知音，早已经抛弃在不知名的天涯海角，一生都不可能寻回。

　　平尘进来了，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容，现在，他什么都拥有了，却也……什么都失去了。

　　“大哥，大哥，我好怕，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要把我放在这里，还有为什么师傅喝了水就睡着了？”茫然而无依靠的眼神并非故意装出，只是在看到兄长的瞬间突然显现。

　　是的，现在我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哪怕用一生一世的尊严也要活下去。

　　略嫌瘦弱、却很温暖的手伸了进来，连忙抓住——用力地抓住，不肯放开。

　　“前面你的师傅做了选择，保住了他的尊严，也将你的后路给断了，事到如今，你只有活下去一条路了。其实，我是非常好奇的——从一出生就成为我前路的绊脚石的你——会做何选择？”如同冰一般寒冷的声音。

　　“王兄，王兄？我好怕，我好怕~~~”继续紧紧抓住那双温暖的手不放开，那就是自己唯一所拥有的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跪下来求我，这样我就放你离开这个地方。”语气是平淡的。丝毫没有大权在握的得意。

　　“！”真是奇怪，不是得到了所要的一切吗？明明心中呐喊着这不是真的却不疑有它，当下就跪了下去。

　　“磕头——到我说停为止。”亦没有潜龙飞天、一扬往日阴霾的壮志满怀。

　　心，痛得几乎要滴出了血，却还是听话的磕起了头，一下又一下，磕出了血也不曾停下。

　　“真没想到，你竟如此……你竟如此！”此时的声音却有着痛苦、无奈、悲伤、无助、甚至妒嫉！

　　“来人啊！将这个人给……”声音高高扬起的同时那双温暖的手收了回去，无法再握。并不留恋，只是惋惜——那个，是我最后的希望，如今，只怕是要让师傅失望了呢。

　　突然间，心中一轻松，简直要笑出来了。

　　“将这个人给我拖到深山里，不要给他提供任何东西，派兵驻守，永远不要让他出来！！！”

　　？？惊愕，简直不可置信，就这么简单的放过我吗？就用这么简单的手法处置我吗？师傅，我算是赌赢了吧？但心中，那强烈的失落感是什么？那难以言喻的苦楚又是什么？那似有还无的失望又是什么？

　　这么的疑惑无法得以发泄头脑几乎要成一摊浆糊，身体却不由自主不停的磕着头，磕着磕着就眼前一黑，也不知道那人是何时离去的。

　　……　……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钟子期，终子之期，前尘往事都忘了，只为了活得更加长久。

　　是的，从现在开始我是钟子期，一个一个终年伐木的樵夫，唯有终日劳作才可以换来勉强的温饱，不得不透支生命而活着、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出卖尊严及所有一切的人。

　　所以，所以，那个孤然、高傲、藐视天下的我你就睡去吧，永远不要醒来！

　　，是的，是的，作为王子拥有坐拥天下的可怕欲望的自己就睡去吧。

　　什么可以一雪前耻、什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想法根本就无需想下去了。

　　不能要想着怎样怎样将那个羞辱你的家伙千刀万剐了，不要想着怎样怎样才能取得失去的一切了，不管怎样，无论如何，现在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人生在世上，就是为了活下去，无论是以如何的身份、方法活下去才能考虑以后的事情。

　　现在——我，只是一个懦夫，用尽一切方法拼命要活下去的懦夫。不是凡尘，不是权倾天下的王子，不是身背仇恨的放逐者，更不是当年那个一心等待着知音的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