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尽相思》尘色

34、三十四

　　记忆里根本不存在的名字。
　　在听到的一瞬间，似乎也没有什么似曾相似的感觉，澜厌是直到沈觅又逼上一步，他才发现自己抵在沈觅脖子上的短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了下来。
　　他有些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沈觅。
　　沈觅也一样在看着他，那目光中包含的情绪太复杂，一时间澜厌竟然分不清。
　　“澜厌……”
　　“我……不认识你。”再一次说出同一句话，澜厌居然已经有些不确定了。心跳无法控制地加快，他甚至找不到原因。明明觉得很冷静，身体的某个角落却似乎因为什么而躁动不安着。
　　澜厌第一次觉得恐惧。
　　沈觅又靠前了一步，几乎就要贴到他身上，却又像是顾忌着什么，始终不敢伸出手，只在那儿僵立了好半晌，才勉强地笑了笑：“你一定是在生气，对吧？你在说的是气话吧？”
　　澜厌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人。
　　沈觅的笑容挂不住了，他慢慢垂下了头：“你知道的，我那时侯根本没有的选择，我也没想过还能……我可以道歉，只要你、只要你……”
　　后面的话，他已经说不下去了。
　　巨大的绝望和彷徨似乎要将这个人淹没了一般，他只是垂眼站在那儿，就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无助。
　　澜厌也感受得到。
　　一样的情绪，他曾经在莲倾身上感受过。如今居然又有一个人，在他面前，露出了这样的表情，这样的情绪。
　　澜厌不知道该怎么办。
　　地面的震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四周又彻底地平静下来，两人之间的沉默更显得突兀。
　　“我说的不是气话。”终于，澜厌开口。他看着沈觅，沈觅因为他的话猛地抬眼，眼里是既期待又惊惶，那一瞬间，澜厌几乎以为自己看到的是莲倾。
　　心莫名就软了。
　　连澜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他的语气已经比之前要温和得多：“我确实不认识你。或者说，我不记得你。”
　　那一点期待迅速就湮灭了。
　　“澜厌……”
　　“所以，你是谁？”
　　“……我是……”沈觅退了一步，久久没有说出下去。
　　那一步很小，澜厌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连他都说不清那一瞬间心里的不舒服究竟是为什么。
　　但沈觅没有发现。他只是怔怔地站在那儿，似乎还在思索着澜厌的问话，好久，才终于木然回道：“我现在，是冥府判官。三千年前，我是浮玉山明宗宗主。”
　　澜厌的脸色终于变了。
　　三千年，浮玉山。
　　有什么东西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也许只要再问一句，就会真相大白。可澜厌居然花了很长时间，花了很大力气，才终于发出声来：“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沈觅微震了一下，抬眼看着他。
　　澜厌没有重复自己的问题，他知道沈觅已经听清楚了。
　　“我们曾经领命一同对抗魔神天净，是同僚、朋友，也是……恋人。”
　　要面对的，终究是，无处可逃。
　　明明是这样情况下相见，明明没有任何印象，明明听起来如此荒诞，可是澜厌居然一下子就信了。
　　澜厌闭上眼，似乎又能看到那时莲倾眼中流露出的绝望。
　　那个人在得到他的信任前，都不知道比这多花费了多少力气。
　　再张开眼，看到的是沈觅空然的双眼。
　　“所以……那个人是你吗？”澜厌轻声说了一句，轻得不知是在问沈觅，还是在问自己。
　　可是如果是这个人，如果这个人说的话是真的，之前所有的疑点似乎都有了答案。
　　浮玉山一脉分天、地、明三宗，除了主家长老，就以三宗宗主地位最尊，要说是厉害的神仙，那还真是没多少人能比这更厉害了。
　　而自己，说是战神，在天庭那些人眼里，也不过是有妖王血脉的杂种。这样的杂种，居然丢下天兵临阵脱逃不说，还带着浮玉山的宗主大人私奔，且不说天庭的人会不会追杀自己，首先浮玉山的人就不会放过自己。
　　二者选一，天庭不会愿意得罪浮玉山一脉，要杀的，自然是他。
　　这之后，为什么会得到浮玉山的法宝，为什么会跟浮玉山有牵连，都能解释得通了。
　　——骗你的，都是骗你的，我们不是恋人。
　　——我们从来没有相爱过，都是骗你的，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全部……都是假的。
　　所以那个人说的话，其实都是真的。只有最重要的一点，骗了他。
　　“原来……那个人是你啊。”澜厌又低声说了一遍，明明是真相大白，一切都有了答案，他却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空了，失落得让他几乎要掉下泪来。
　　“你知道？你都记得什么？”沈觅因为他的话紧张了起来。
　　澜厌抬眼看着他，看久了，似乎也觉得眼前的人似曾相识，澜厌不知道那是自己记忆里还留有这个人的印记，抑或只是错觉。
　　沈觅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紧张得藏都藏不住。
　　澜厌看了很久，一直没有说话，甚至没有露出什么表情。直到最后，他才收回了目光：“对不起。”
　　一句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沈觅愣在了那儿，他不知道澜厌在为什么道歉，是因为忘了他，或是别的，他只知道这一句话比之前澜厌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更令他害怕。
　　澜厌已经转过了身去。
　　沈觅下意识地追上了一步。
　　澜厌也没有离开，他停在那儿，似乎迟疑了一下，道：“我还有事，你要先跟我回去吗？”
　　沈觅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澜厌。”
　　澜厌没有回身，但也没有再问，显然是在等他说下去。
　　“澜厌……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别人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