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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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是漫长的沉默。
那一句问话在荒凉的废墟中回荡着，仿佛还带着阵阵回音，被问的人却像是听不到似的，久久没有回应。
直到澜厌以为莲倾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时，莲倾才回过了头，粲然一笑：“嗯，是我先爱上你。”
面容如月，眉目如画，笑若桃花乍放，格外动人。
澜厌晃了晃神，别开了眼，半晌才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因为什么沉睡，两人如何认识，又有什么瓜葛……这本是澜厌最想知道的事，但从那一天莲倾突然失控离开后，他就再没有问过。
直到这时。
无意识问出口的话，就像是那一天的延续。
于是他又一次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莲倾听到后没什么反应，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说着相似的回答：“你来到桃花泽，我们就认识了。”
气氛凝滞了一下。
“这不是真话吧？”
莲倾笑了笑，并不说话。
“上次你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得。”
莲倾脸上的淡然终于露出了一丝裂缝。
“我们……以前是恋人？”
莲倾睁大了双眼，看着澜厌，张口似乎想要说话，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那个人，是你？”澜厌对上了他的眼，一字一顿地问。
莲倾没有回答。
过了很久，澜厌又说了一句：“你说你喜欢我。”
“我……”莲倾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低哑而艰涩，发出一个单音后又停了下来。
“不能说？”澜厌问，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多了一分温和。
“我们认识是因为……”莲倾垂下了眼，话说出来干巴巴的，“那时候，你说要救一个朋友，有求于我。作为交换条件，我要你留下来帮我，你答应了。”
——可以……作为交换，我要你留下来帮我。
恍惚间似乎真有谁说过一样的话，语气骄傲而霸道，澜厌只觉得自己的心莫名地揪了起来，他怔怔地看着莲倾：“然后呢？”
“然后日久生情，终于忍不住表露心意时，你拒绝了……就干脆不要你帮了。”
说到这里，莲倾停了下来。
澜厌没有再问下去。莲倾的话依旧很简洁，里面有很多很多的不确定，但仅仅是这寥寥几句，就比之前任何一次回答都更让他动摇。
因为这一次，他毫无道理地觉得那都是真的。
真的发生过，真的经历过，是很重要的事情，铭刻在脑海里，即使一时记不起来，也还是会被轻易地唤起。
澜厌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他甚至说不清自己究竟信，还是不信。
莲倾一直在等澜厌问下去，却始终没有听到澜厌再开口。
他缓缓合上了眼。
记忆里是满目桃红，相遇的那一天，桃花开得正艳。
伸过来的手上拈着盛放的桃花，不过轻巧的两字，就记到了如今。
——送你。
“桃花……”
莲倾忍不住睁开眼，眼前是荒凉的废墟，枯败的桃树呈现出扭曲的姿态，这让他轻易摆脱了回忆，清醒过来。
澜厌也已经看了过来。
他微微勾了唇，道：“你说，要是破了阵，这桃花还能重开么？”
澜厌愣了愣，他没想过莲倾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不知枯败了多久，被烈火烧得彻底的桃树，光是像现在这样屹立不倒就已经是个奇迹，要让桃花再开，根本就是不可能。
他哼了一声，刚要说话，却又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莲倾也察觉到他的异样了：“怎么了？”
澜厌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废墟，从扭曲的枯枝，到干涸的水道，好一阵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我知道这一局要怎么破了。”
莲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澜厌知道他想问什么，“这里其实是以桃木布的一个迷阵，其实只是个简单的小法阵，不过布阵的人又在上面加了燃烧的法咒，混淆视听，让人难以辨别。这小法阵还有个别称，叫死阵。桃木之所以枯败，不是因为火烧，而是因为这个小法阵本身会使阵中一切死亡。”
澜厌很少会说这么长的话，这时听他侃侃道来，莲倾差点笑出声来，眉眼间都是散不去的笑意。
“所以，你能解？”
澜厌自然也看到了他的笑意，极淡然地转过身，才道：“当然。既然是死阵，让它活起来就行了。”
“哦？”
澜厌没有再解释，只是信步走到水道旁的一棵枯树前，轻拍了一下，那枯树就倒了下去，他没有停留，又继续往前，走出没多远，又如法炮制地击倒另一棵。
莲倾只是一路看着他，没有阻止，也没有问。
如是再三，到后来莲倾都数不清澜厌究竟击翻了多少枯树，只知道最后还颤巍巍地屹立在那儿的枯树，连成了一个特别的布局。
澜厌重新走了回来，目光还停留在水道上，最后他像是随意挑了一处，走过去在水道边上单膝跪了下来，一手触地，无声地念了起来。
指尖与地面相触的地方开始亮起了光，光芒越来越盛，不断往水道扩散，最后如同水流一样，倾泻入水道之中。
鲜活的水流开始汇聚，流动，沿着水道流向废墟的不同角落，地面之下有什么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繁衍。先是青绿漫过废墟的每一寸土地，然后那布局中的枯枝开始破碎，飞散，消失，新的树苗在倒下的枯树上生长起来，转眼千树花乍放，将满目染成了桃红。
然后，风动，花落，桃红沾在水面上，莲倾站在那儿，目光就这样凝在其上，随着微微荡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澜厌也已经站了起来，刚要转身，又一片花瓣落下，在空中飘旋好久，才无声地落在他的肩上。
然后他看到了血。
花瓣消散，肩膀上的衣服如同被火灼过一样穿了一个洞，肩头上是一指宽的伤，血如泉涌。
“花妖皆是女子，可你不是啊。”陌生又稚嫩的童声蓦然响了起来，远远近近地回荡在桃花林中，分辨不出来路。
艳丽的桃红突然就变成了诡秘的杀机。
“快，退出去！”澜厌低喝一声，猛一回头才发现莲倾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你说，要是破了阵，这桃花还能重开么？
那时的话再想起来似乎就多了一分隐晦的寓意，澜厌心头一沉：“是你？”
莲倾过了一会才转过头。
又一瓣桃花落下，澜厌侧身躲过，没有再迟疑，出手如风，顺势就往莲倾扑了过去。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莲倾不闪不躲，直到他手上带出的风刃劈落，莲倾眼中才浮起一抹惊惶，而后就是一闪而过的黯然。
人倒了下去，风刃散尽，血肉飞溅。
桃花还在飘，一沾即伤，那个稚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反反复复都是那一句。
“花妖皆是女子，可你不是啊。”
“可是你不是啊……”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