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忠犬丧尸》井七七

5、05

　　许愿再次醒来，是在第三天中午，手脚酸麻无力，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也受到感染，成了丧尸，可她的心脏依然在平缓跳动，还有体温，还能思考。

　　她费力地坐起身体，才发觉身下躺着的是一张床。

　　床？哪里来的床？！而且，沉重的身体轻了很多，她的感冒正在痊愈。

　　“阿易……”她喊了两声，一直黏在她身边的丧尸都不见踪影，许愿皱了皱眉，手软脚软地下了床，摸索着往屋外走。

　　这里似乎是一处民房，摆设简陋，透过窗口，可以望见大片荒芜的田野，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公路周围的住宅。

　　难为阿易背着她找到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许愿心中感动，来到大门口，推门而出。大亮的日光陡然照射进来，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许愿吐出一口浊气，不禁露出微笑，然而下一秒，笑容便僵在唇角。

　　她惊愕地站在门边，望着院中的场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野草随风摆动，阿易坐在一具尸体旁，徒手砸开他的脑壳，掏出脑髓狼吞虎咽。他吃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有察觉她就站在身后。

　　许愿忍耐着没有尖叫出声，心脏的热度一分分凉了下去。他再好，再喜欢她，也是个丧尸。

　　他吃人的。

　　许愿捂住嘴，靠着门扉滑到地上，冰凉的眼泪流了一脸。

　　阿易听到细微的响动，茫然地向后看来，见到许愿醒来，他从喉咙里滚出几个代表喜悦的音节，摇摇晃晃地跑过来，他手里还捧着人脑，献宝似的凑到许愿面前，“吃、吃。”

　　他一身鲜血，散发着恶臭，许愿痛苦地闭上眼，哑声说，“阿易，我是人。”

　　她走回床上躺下，阿易急急忙忙吞掉剩下的脑髓，跟着爬上床，抱住她。

　　许愿心口酸疼，呆滞地凝视他青白的大手，背对着他，“是你救了我吗？那个被你吃掉的人……是、是怎么回事？”

　　阿易笨拙地解释，终于将完成的事件脉络呈现在许愿面前。他背着她走了一天一夜，才找到这个地方。这废弃的村落里还有两个幸存者，他们一见到阿易，就扣动扳机，阿易生擒了其中一个，让他找到感冒药喂她吃下，确定许愿高烧退下，才放走了他，而另一个死人，成了他的食物。

　　他没有杀死那个好心人，让许愿深感欣慰。

　　她翻过身，帮他擦掉嘴角的血迹，“谢谢你。”

　　阿易摇摇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傻笑，让她心疼，“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不论做什么，都不觉得辛苦。

　　许愿深吸一口气，抹掉眼泪，“等我病好了，我们就继续向前走。”

　　阿易点头说，“嗯。”

　　修养了几天，许愿终于恢复常态，她搜罗了一些食物，便准备出发。村里有自行车，从这里到围墙，大概还需要两天时间。这意味着，她和阿易，只剩下两天的相处。

　　骑在空旷的公路上，许愿不停地和阿易闲聊，许多时候都是在回忆美好的童年。那个时候病毒没有蔓延，天空湛蓝，人们脸上洋溢着和善的微笑，生活波澜不惊，却是是如今望尘莫及的平静。

　　“我大哥好凶的，我一直都怕他，但真的出了事，他去当了兵，我却好想他。他一年到头都不回家，爸妈又出了事，我只有他一个亲人。”许愿慢悠悠地蹬着自行车，阿易坐在她身后，偶尔毛手毛脚地摸上她的胸口，就被她一巴掌拍下，“不许吃我豆腐！听我说话！”

　　“嘿、嘿嘿。”

　　“嘿嘿你个头啊！我正伤心呢，你还笑！”

　　阿易小心地瞥她一眼，收敛笑容。

　　许愿顿时舍不得再骂他，“你很会装可怜，真讨厌。”

　　晨曦中，高耸入云的围墙轮廓显现出来，许愿动作慢了一拍，而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就要到目的地了，也是时候和你说再见了。”

　　再骑十分钟，她就能到达围墙。如果被武装军队看到阿易，绝对会一枪爆了头。

　　但她舍不得这么快和他说再见，就放慢速度，慢一点，再慢一点，可那东西还是越来越近，她喉头发苦，猛地捏住刹车。

　　阿易猝不及防，整张脸扑到她单薄的后背上。

　　许愿仰天憋回眼泪，跳下车，对阿易说，“我到了，谢谢你陪着我，还救了我的命。”

　　阿易困惑地抚上她湿润的眼角，“不哭。”

　　许愿挤出一个不成样子的笑容，背上包，“我哪里有哭，你看错了。”

　　阳光拨开云雾，散落下柔和的光线，将他们笼罩其中，周身泛起一层金光。

　　她抱住阿易，攀着他的肩，给了他最后一个吻，“再见。”

　　说完，她大步转身离开。

　　阿易呆了两秒，忙不迭摇摇晃晃地跟了上去，“愿……愿……一起。”

　　许愿嗓音轻颤，“这次不能一起。你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对不起，我……我没办法和你……”她狼狈地抹掉眼泪，“那什么，人尸殊途啊，我们没可能的，再、再见。”

　　阿易固执地跟在她身边，仿佛听不懂她说什么，“一起。”

　　许愿忍不住拔高嗓音，“不行！你回去！”

　　阿易愣了愣，讨好地牵住她的手，冰凉却熟悉的触感让许愿心脏发苦，咬牙狠狠甩掉他，停下脚步，对着他怒吼道，“你听不懂人话吗？！让你回去！我要去围墙里面，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你是丧尸，丧尸！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别搞笑了！你以为说几次喜欢就能把到我了？天真！我才不喜欢你！我不过是为了安全利用你，现在我到目的地了，你没用了！”

　　她直视他呆滞的瞳孔，口是心非地喊，“滚！”

　　阿易感受到她盛大的怒气，不知所措地后退两步。许愿松了口气，转身离开，可没过一会，阿易又跟了上来，他傻笑两声，“不气，喜欢。”

　　眼泪汹涌地跃出眼眶，许愿捂住脸，失声痛哭。阿易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许愿猛地回过神，一把推开他，在他踉跄后退时，抽出手枪对准他，“你再过来，我就打死你。”

　　阿易根本不害怕，仍旧挂着傻笑，一步步挪向她。

　　许愿颤抖地朝天放了一枪，“我真的会开枪！滚远一点！”

　　阿易有些委屈地靠近她，“喜、喜欢……一起……”

　　许愿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转而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你再过来，我开枪打死自己。”

　　阿易紧张地摇头，上前想要抱抱她。

　　许愿咬紧牙关，对准自己的小臂开了一枪。阿易立刻停住脚步，不敢再动弹半分。

　　许愿只觉得心脏被人无情地揪成一团，她大口地喘气，泪眼婆娑地凝视阿易，许久，别开脸，“对不起，我辜负了你。”

　　她颓然地转过身，按住受伤的手臂向前走去，这次阿易没有跟上来。

　　“谢谢你喜欢我。”她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金色阳光中，他哀伤地凝视她，微风将她的话传递到他耳边，他张了张嘴，声音生硬低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