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休憩工作日》儒

8、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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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他的按摩太舒服了，站在椅背后的克莱维斯这么想。

　　从他的位置歪过颈子看去，朱烈斯的脸颊透着不寻常的红晕，扳着脸生了一会气，但不久之后他就慢慢地安静下来，呼吸变得很慢，两排金灿灿的长睫沉沉垂下来，眼睛也悄悄地闭上了。克莱维斯小心地缓缓放松自己的力道，轻轻地放开了朱烈斯的肩膀，扭过身子转到朱烈斯正面一瞅……

　　那张疲倦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克莱维斯满意了。他站在原地望着朱烈斯发了一会呆，随即苦笑起来，蹑手蹑脚地溜进朱烈斯的私人起居室，在起居室里那张小桌上，找到先前他看了一半的旧书，又小声地退了出来。

　　接着，克莱维斯在看得见朱烈斯睡容的地方找了张椅子静静坐下，两手按在书的封面上，却不想打开书页。

　　前几天，克莱维斯想起这本还没看完的书时，心里总有些挂念……现在他倒没心思看了。有什么关系？反正再好看的书，也比不上沉睡时刻的朱烈斯。他那张素来冷峻严厉的脸，在睡梦中显得那么柔和，甚至带着几分稚气，深深吸引着他的视线。

　　一个睡得香甜、一个看得入神，这间安静的职务室里温馨美好，仿佛走过了永恒，经过的每一秒都变得毫无意义。他们就这样被留在时间外头，伴着彼此缓缓嗅闻着岁月的味道。

　　◇

　　但这份安静被打破了。

　　奥斯卡那突兀的敲门声一响起，克莱维斯差点失手把他手上那本没打开过的书摔到地上去，连忙抓稳，抬头望向朱烈斯。

　　朱烈斯连眼睛都还没睁开，便习惯性地握紧了扶手，手背上浮着显眼的青筋。随后，他便睁开了眼睛……依然是那双蓝眼睛、依然澄亮得仿佛刚用水洗过的天空，但那眼神锐利得叫人难以亲近。

　　克莱维斯有点心疼。这个家伙一直过得如此紧张吗？

　　“把门打开。”朱烈斯简短地对他下令，随即站起身来。他腰杆挺得笔直，仪态也没有破绽，但就像是睡意未褪似的，不着痕迹地用力眨了眨眼睛。

　　见朱烈斯这么勉强自己，并不习惯听从这种命令语气的克莱维斯也不想开口违拗他，只是冷哼了一声表达抗议，起身过去，打开了那扇刚刚把外界的一切都与他们俩隔离开来的门。

　　“朱利……克莱维斯大人，”开门的人并不是自己预计中的那一位，奥斯卡连忙改了口，先朝着克莱维斯点头招呼，接着将视线投向朱烈斯，“朱烈斯大人，打扰两位了。”

　　“不……没什么。”朱烈斯看起来像是有些恍惚，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追问工作的进度，反而站在原地，被动地等走进职务室的奥斯卡对他说话。

　　“离克莱维斯大人所侦知的位置最近的一艘探测艇已顺利抵达，探测设备也已经确实掌握到钢之萨克利亚的存在了。”

　　听见与工作有关的话题，朱烈斯立即进入了状况，“那也就是说，圣地这边随时可以收到即时的能量探测报告？”

　　“是的，已经做过几次测试，逸失的钢之萨克利亚强度与范围都在掌握中。”

　　朱烈斯点了点头，接过奥斯卡递给他的报告，“那很好。杰菲尔那里联络得怎么样了？”

　　“已经联络完毕了。杰菲尔跟马歇尔都已经登上九角星盘看过情况，确定没有问题。等早上五点左右──那是预计中星际干扰最低的时刻──王立研究所就会协助启动远程监控，把最即时的……的情况立即传……”

　　这语气不对劲……低头翻看探测测试报告的朱烈斯狐疑地抬起头，“奥斯卡？”

　　红发的炎之守护圣语调突然降了八度，“……传回圣地。”

　　“……你怎么了？”

　　不只朱烈斯开始留意奥斯卡异常的反应，克莱维斯也抬起了头。

　　“朱烈斯大人，”他指着朱烈斯被束起来的金发之侧，露出来的那截白皙修长的颈子，“究竟是谁……敢对您做出这样的事？”

　　那一瞬间，朱烈斯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这痕迹是谁弄的？”

　　朱烈斯怔了一秒钟，突然欲盖弥彰地伸手去解自己脑后的那条丝带，低声否认，“没什么。”

　　金发软滑，丝带又不着力，本来不容易系牢。为了怕滑落，克莱维斯是先打了一个平结，才就着平结的两端简单系起来。朱烈斯在慌乱之下一时解不开那结，不假思索地用了点力道硬扯，那根丝带形成的圈朝他手指扯动的方向滑落了一吋，就再也扯不下来，两端垂下来的丝带末端也绞住了他那头蓬松柔软的卷发，令他更手忙脚乱。

　　“……朱烈斯大人，请回答我的话。”

　　“我……”

　　他看起来狼狈万状。

　　“那是他的私事，”克莱维斯看不下去，忍不住插口讽刺，“私生活也是工作上的一环吗？”

　　奥斯卡眼睛正映着熊熊怒火，他这双眼睛的浅冰蓝色看起来简直比火焰更炽热，有着烧灼一切的态势……即使是他所深信与护持的朱烈斯。

　　眼前的一切、最近发生在他身边的细节……所有细微的蛛丝马迹都足以让奥斯卡察觉事实。难道不是吗？奥斯卡的视线扫过刚才被严密锁上的那扇大门，又扫过紧紧拉上的厚重窗帘，最后这个火焰一般的男人面色不善地朝克莱维斯瞥过来，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这种注视带着明确的敌意。

　　克莱维斯没有开口，那张冷淡的脸上也没有明显的表情，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望着正带着怒气朝他大踏步走过去的奥斯卡。

　　奥斯卡沉声叫了他一句，“克莱维斯大……”

　　“克莱维斯，”但朱烈斯抢先开口，打断了奥斯卡的话，“你先出去。”

　　“……我吗？”

　　“对。”

　　克莱维斯眯起眼睛，默默地与朱烈斯对视了几秒，但朱烈斯没有软化的意思。他也没有开口反对的立场，低低地哼了一声，走出了朱烈斯的职务室。

　　◇

　　朱烈斯的音质华丽凛冽，说起话来威严高贵而气势逼人，但真叫他摆起架子来，有时候尾音会有微妙的颤抖……是因为一时说话太用力吧？他常常这样。

　　克莱维斯背对着那两扇他亲手关上的门，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着。

　　这间职务室的四壁厚重得很，外层还铺上了沉稳的金线米黄大理石做为装饰，厚得简直可以防止大炮轰击。有几次，两人关起门在里面剧烈争吵，被他们赶出去的人在外头什么也没听见……隔音的效果想必是极佳的，克莱维斯这么想。

　　但现在里头传出的声音几乎没有间断过。

　　他背脊紧靠着门，分辨出那些模糊传出的声音里，属于朱烈斯的嗓子有哪些……他的声音拔高了许多，是用了力气在说话吧？然而奥斯卡雄浑宏亮的声音也不低，从急促的语速可以听得出来，那是一种近似于质问甚至斥骂的口吻。

　　从奥斯卡来到圣地担任守护圣这几年，克莱维斯从来没有听过奥斯卡这样对朱烈斯大声说话。

　　‘够了！’

　　门里朱烈斯的声音打断了克莱维斯的思绪，他忍不住半转过身，注视着那扇紧闭的门。

　　低低的两句话，根本听不清楚。紧接着，奥斯卡的声音不知道说了什么……克莱维斯对奥斯卡的语气与腔调并不熟悉，一时没有听出来。他伸出手轻轻地触碰到那扇门，但没有发力推开。

　　是朱烈斯要他先离开的。

　　他不该还守在门口不走，这种举动算什么？是朱烈斯亲口要他先离开的……对，别去干涉朱烈斯的处理，那是他的领域。克莱维斯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颓然放弃那扇门，硬生生逼自己转身离开朱烈斯的职务室门前……

　　一声不寻常的钝重闷响将他离去的脚步又拉了回来。

　　那是什么声音？克莱维斯惊愕地瞪着那扇门，仿佛想就此把那扇门看穿。

　　奥斯卡又吼了什么，声音响亮了些，语气峻急，像是在质问些什么。但克莱维斯依然什么也没能听清楚，他只是再度按住那扇门，手上轻轻颤抖，“朱烈斯……”一面低声喊着他的名字。

　　门里诡异地安静了半分钟，没有一丝声音传出。克莱维斯正想敲门，朱烈斯愤怒的声音就突兀地喊出令他错愕的台词。

　　‘住手！’

　　门里怎么了？克莱维斯甚至来不及想上一想，顺手就推开那扇该死的门。

　　奥斯卡的背影遮住了朱烈斯大半个身子，将他逼在墙角，动弹不得。朱烈斯不会是自愿站在那个墙角的──总是笔直站着的朱烈斯不会用那种别扭的姿势缩在角落里。他不止身子缩得别扭，右手也被奥斯卡的左手牢牢握住……奥斯卡的右手则按在朱烈斯的左肩上，强硬地将他按在墙上。

　　克莱维斯沉声制止，“奥斯卡。”

　　朱烈斯瞥见他闯进来，显然也吃了一惊，“你进来做什么？”

　　“我进来做什么？那得问你。你现在是什么姿势？给人欺负得毫无还手余力？”

　　“胡说八道，”朱烈斯脸上一红，“我的事不要你插手，我又不是小孩子！”说着，仿佛为了要证明自己的话，他抬起手臂，横向往奥斯卡的咽喉轻轻一击，动作精确快速，俐落地击中了奥斯卡的喉节。

　　奥斯卡反射性地退了一步，握住朱烈斯手腕的左手也略松了松，当朱烈斯挣扎着抽回右手时，他没有再出力反制，顺势放开了他们守护圣中的首席。

　　职务室里出奇地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