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同人/罗秦]番外系列/BY阿等》阎摩

13、番外七

　　常日此时，秦琼多半不是与表弟在后园演武场习练切磋，就是在书房中听他讲解兵书战策。不过罗成是少保国公，北平王对这个儿子期望颇殷，常常带着他处理一应政事军务。逢到这种时候，秦琼便自行安排了。

　　在王府之中，他的待遇几乎一如罗成，除了节堂重地、或是出入内宅需通报一声，别的地方都可以自由进入。不过他生性谨慎，不欲多生事端，除了在园中练武，便在自己房中居处，连姑母处，都待王妃呼唤，方入内叙话。

　　他知自己身份经历如此，纵然现在有了北平王这门亲戚，日后前程，多半还是要在马上打出来。北平王肯看在王妃面上，允许表弟将罗家枪法传于自己这个外姓之人，已经是莫大情面，自己自当珍惜这个机会。

　　而表弟自出生，便是被作为北平王的宗嗣来看待培养，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也幸得表弟天资过人，方不至辛苦。如今虽年纪小小，眼界见识都已远远超出自己之上，姑父姑母固然可谓后继有人，便是自己作为表哥，也暗自与有荣焉。

　　他日自己若有机缘，能效力北平军中，为表弟建功立业出一份力，也不枉平生了。秦琼心里存着这样念头，自然也希望自己能有所长进。加之罗家枪法的确精深，他想做到娴熟，也尚需多加习练。

　　不过这两日，他却是怠惰了些。

　　倒也不是他有始无终，只是这几日天气骤寒，他久居山东，虽然也是北方，但济南地势为群山环抱，又多温泉，却不曾经历过北平这般朔风刺骨，冬寒凛冽的气候。如今只刚入冬，居然比山东隆冬之时更加寒冷，不由他不有几分不适。只觉当初中了鸩毒伤处，颇有些酸胀麻木的感觉，举动不灵。

　　他知道自己当年中毒之后，因着种种变故，陷于内外交困之境，调养不周，恐是落了病根。如今逢到季节转换之时，旧伤发作起来。不过此症也无良方，不过休养些时日，熬过换季时候，自然便会好转。所以也未声张，只减少了演练时间，多在自己房中休息而已。好在时近冬节，罗成多被唤去随侍北平王巡视城防、安排军队调整轮驻等事，无暇督促陪伴于他，方不曾发现他的枪法居然不进反退。

　　看周围人等的穿着行事，秦琼也知此时还未到严寒时候，不禁有些瑟缩、又有些惭愧——便是表弟尚未长成、姑母一介妇人，都还安之若素，自己堂堂男子，怎生如此娇弱起来。

　　他却不知燕山一带，乃是中原极北之地，又无山岭阻隔寒意，冬日之寒，绝非他方可比。北平王夫妇久居于此，罗成更是生于斯、长于斯，早就习惯了这方水土，而他却是远道初来。

　　更何况他当年中毒及之后的磨折，实在已经伤及根本，只是仗着年轻气盛，表面上恢复如初，实则元气已有亏虚。当初离了二贤庄回转山东之时，魏徐二人也未料到他又遇到皂角林之祸，身陷缧绁、进而又发配北平，只想着以他的年纪体力，平日所为不过抓差办案，又是在家里有母兄照应，有一年半载安稳日子，也就无碍了，便不曾特意叮咛嘱咐，是以连他自己也不知厉害，只当作是畏寒。

　　今日罗成却在府中，估计着他有暇恐会来找自己习练枪锏，怕被他责怪，便先自到演武场上活动一番身体。说来罗成虽然对表哥尊敬有加，但在教练武艺时却毫不客气，颇有些严师风范。当然他自己学锏法时，也一样认真。

　　秦琼羡慕他的聪慧，更喜欢他的认真。他出入公门这么多年，眼光独到，看得出自己这个表弟虽然出身高贵、锦衣玉食，又是父母独子，心地却光明正大。这样的人未来执掌一方，定是庇下之福。只是现在年纪尚幼，性情狷急了些，自己到北平虽然不久，也久闻了他“冷面寒枪”的名头。

　　还有那四字后面的三个字——俏罗成。

　　那样的一个小少年，原也担得起那个“俏”字：美而不妖、光华流丽，可不是走到哪里都俏生生地耀人的眼目。秦琼又想起自己和表弟一同走在北平街上的情形，若是不知道罗成身份的时候，满街投来的都是惊讶赞叹的眼神。

　　姑父虽然也是相貌堂堂，表弟却更多承继了姑母的美貌，偏生又英姿勃发，没有一丝女气，真是难得。

　　直到听见表弟招呼自己，秦琼才惊觉自己的心思竟然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本是来练习枪法的，却支着枪发了这么久的呆，不觉脸上腾地红了起来。

　　罗成却是盛气之下打发了单家的人，回头想想又觉得有点心虚。毕竟人家是表哥的朋友、前来看望表哥的，就这么被自己打发回去，若是单雄信再打发人或者写信前来询问，自己要如何解释呢？

　　况且今天侧门上里里外外那么多人看着，这事只怕瞒不过表哥，不如自己先跟表哥说开了，也好应付以后单雄信的询问。若要扯起话头，怕是也只有拿自己准备的“惊喜”来开头了。只是想到要为了这人特意和表哥说些绕弯子的话语、又破坏了自己对表哥的一番心意，他便更加讨厌单雄信这个名字。

　　略思忖了一会儿，他才跑到秦琼住处去找表哥，却听说表哥一早就到后园习武去了，便也跟了过去。

　　罗家的这个演武场，其实只是给罗艺指点罗成功夫用的，别人都不得使用。唯有现在秦琼来了，表兄弟才在这里传枪递锏，连罗艺也不常来了。平日里自有下人打扫，但少爷们在这里练武时，除非呼唤，否则是不用人在旁伺候的。当然也是防着有人偷师的意思。

　　罗成来到场外，却见表哥站在兵器架不远处，手里扶着一杆亮银枪，眼神却空茫茫地望着不知什么地方，显然正在发呆。一时之间，罗成还以为他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又或者是想念舅母了，但却又看见他唇边忽然泛起一丝微笑来。

　　罗成怔了一怔。自从天王庙见了表哥，他对表哥的印象多半是温厚柔和，不管是喜是忧，都不失端方；就算是面对武家父子们时，也是正气凛然。可如今这一丝笑意，竟然有些轻松戏谑的样子，仿佛一瞬间就活泛了许多，正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动心之事。

　　其实罗成长到这么大，除了父母，其余的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便是十二旗牌，虽然与他亲近，心中终究也恪守着上下之份，说笑时略有随意，却断没有逾矩之举。而北平王罗艺，记忆中也不过严父、慈父两种变化，罗成实在是没有过什么平等相待的好友伙伴。

　　便是表哥初来，虽然出自血缘天性，和他亲近，到底年纪相差大了些，开始不过觉得比十二旗牌略亲密些而已。但几日相处下来，便明白表哥和自己是与其他任何人都不同的了，在表哥身上，似乎有父兄的成熟稳重、又有母亲的体贴关心、还有朋友般的亲热友爱，更重要的，是无论在他面前身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必顾忌身份地位关系等等，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而已，两个什么好的坏的都可以一起分享的人。

　　所以，在第一次跟表哥去酒楼的时候，堂堂的小王爷、燕山公就把自己连点菜都不会的事情直接说了出来，而表哥居然也就一副“原来如此，不过也理所当然”的样子，带他吃了一顿名字稀奇古怪的家常饭菜。

　　那个“被窝”……罗成忽然恍惚想起，表哥在说“盖个被窝”的时候，仿佛唇上也勾起过那么一丝促狭的笑容，不过自己当时只顾猜想菜上盖被窝是不是为了保温，没有认真留意。

　　现在，表哥该不是又想起自己这件丢人的事了吧？罗成赶紧咳嗽一声，叫了声：“表哥！”

　　却见秦琼一个激灵，目光向他转了过来的同时，脸上竟然冲上一抹暗红，神情也有丝无措的感觉，仿佛被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

　　罗成便更是惊奇，不只是惊奇表哥的反应，更惊奇表哥的神色一生动起来、原来竟可以像换了个人一样，好不亮眼。直到这一瞬，罗成才真真切切感觉出，表哥跟母妃，果然是同出一脉，明明相貌相差甚大，但竟也有如此神似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