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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番外七 ...


  •   次日,秦琼的病情便彻底发作出来,烧热不退,神识昏迷。两位太医看了,都说是风寒催逼旧患、药效一时不达所致,虽然症状凶险,却无大碍,继续服药镇住病势,慢慢调养就会好转。罗成却仍是心焦,这一日不曾离了秦琼榻前,端水喂药,样样亲自动手,不假他人。太医亲兵连同前来探望的一众旗牌都暗自咋舌:少保便是在王爷面前,似也不曾如此恭谨。

      罗艺与王妃,也得到王府中人报告,匆匆赶了回来探视。罗成自是不加隐瞒,将自己促狭害表哥惊吓昏倒一事交待出来,虽然太医一再表示秦琼的病并非受惊恼所起、而是因为病中虚弱所以经不起激动,罗艺还是将儿子痛骂了一顿,罗成居然也少有地乖乖听着,没有分辩解释。

      倒是王妃秦胜珠,虽然也在秦琼榻前叹息了一阵,却并未责备罗成,只仔细指点他照顾病人应该做些什么、怎样做,又安抚他听从太医的说辞、不必太过紧张,自己也要注意仪容:“你表哥心细,若醒来看见你熬得不成样子,必定难过自责,岂不又要操心?”罗成这才安心不少,依着母亲指教,对表哥服侍得更加细致周到。

      之后王妃与北平王罗艺回了后宅,又亲自吩咐厨下整治粥饭,送来秦琼房中。秦琼只能喝药,这些饭菜,自是为儿子准备的。罗艺虽奇怪她平日也不曾这样偏宠儿子,如今儿子在她亲侄子身上惹出祸来,她反而如此关照,但也知自己这夫人不是愚昧不明的妇人,尤其识人善断,左右这又不过是家庭兄弟间的事,便放心都由她来处置了。

      罗成对父亲的责骂向来不以为意,却颇担心母亲生气动怒,尤其是这次又牵连上表哥。他虽年幼,也知道母亲当年与兄嫂感情想来必定很好,对表哥这个长兄遗孤也是疼爱到骨子里,丝毫不逊于自己。如今自己害表哥卧病,他既怕母亲责怪、又怕母亲为自己的不懂事而难过。但见母亲的态度,显然并没有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他与母亲之间的默契,向来也高过父亲,便是如此,也不曾以为母亲是溺爱自己或是轻忽表哥,只将对母亲的体谅宽容的感激全数转成了对表哥的更加细心照料。

      不过除了按太医的吩咐按时喂表哥吃药之外,他也做不了什么别的。秦琼只是躺在床上,昏昏迷迷,偶尔咳嗽一阵或是呓语两句,却连说的是什么也听不清,只勉强能分辩出“娘”或“姑母”、“表弟”几个称呼。

      罗成听见他昏迷中也呼唤自己,心疼中也掺杂着一丝欢喜。但听表哥沙哑着声音低唤着“娘”,他胸口却忍不住一阵一阵撞上热潮,只是想着:他也想娘……表哥在想他的娘亲……每当此时,他便忍不住伸手去摸表哥的脸颊,去安抚他挣扎不宁的表情,甚至……想俯下去亲吻他那紧蹙着的眉头和……干涩的嘴唇。

      他自幼身体强健,又被照料得无微不至,病的时候甚少。但寥寥几次病中,难过之时,母亲的抚摸和亲昵,是最好的药物。那么,是不是自己的手指和口唇,也能给在病中思念娘亲的表哥一点安慰?即使,自己只是他的表弟。

      可是,他还是不敢。

      不明自己心意之前,他在表哥面前,便是撒泼打滚、便是同床共枕,都没有一丝忸怩迟疑。但经历了昨夜之事,他对表哥,似乎反而多了一分忌惮,怕表哥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因为倘若他知道了,多半便会避了开去,如同……如同甩脱了那件狐裘时一般,将自己甩脱了开去,令自己手中,只余一件软软的、空空的狐裘。

      那种本来很亲密、忽然变成很空虚的感觉,似乎……很不舒服、很可怕,比被父王责骂、比受伤生病还要可怕,跟被母亲嫌弃一样的可怕。而表哥,似乎就可以令自己产生这种感觉,至少现在他还没把握不会。

      罗成即便在情事上初窥门径、颇为生疏,但他懂兵法,自然知道有了在意,便是有了弱点、有了破绽。只是这情感一事,到底不能如排兵布阵,筹谋安排、调强补弱。若是自己真的喜欢了表哥,是不是一辈子就会被他牵制,由着他掌握自己的喜乐悲愁?

      不知不觉间,罗成望向表哥的目光中,竟有了一分自己也不曾发现的凌厉。只是慢慢的,那凌厉又变成了期待:那样的话,似乎也不错,因为,那是表哥。

      他趴在床边,握着表哥灼热无力的手掌,试探着唤着:“表哥……表哥……”一声温柔、一声急切、又一声缠绵,他知道表哥听不见,而只是在告诉自己,这个被自己呼唤着的亲人就在自己面前。

      到了晚上,秦琼的病情还不曾有多少起色。王妃派了人来,要罗成回房休息,她自安排亲兵仆妇照顾秦琼,罗成却是不肯。来人也不回报王妃,便直接道:“既如此,王妃有命,表少爷病中不堪搅扰,少保若要留在这里,却需另榻居住。”罗成一愣,就知道他来之前母妃就料到自己会如此答复,所以将其他安排都交待了下来,连忙答应。

      军中尽多行军软榻,便是北平王府,也多有这些装备,一声令下,不过片刻,便在秦琼房中为罗成另搭起一床,安顿好了应用之物。

      两位太医也将晚上的药送来,又为秦琼诊了脉,均道并无大碍,只需继续服药、好生休息,罗成夜里只略为留意即可。罗成亲自喂表哥喝下汤药,见他依旧昏睡,方才放了太医出去。

      这夜外屋也留了两个亲兵值夜,以备招呼服侍。罗成虽嫌他们在外面,自己不可胡乱招呼说话,却也终究不敢打发了他们出去,毕竟他也不过少年,又是头一次见表哥如此病重,生怕自己疏忽大意、又或是不知轻重,耽误了表哥病情,便只将内外房间之间的门户关好,令他们看不见自己行动。

      那张软榻,本来是放在秦琼床铺横头,被他拖到床边并排,几乎就是在秦琼床外接了一截,虽然不算同榻,他也还是差不多挨着表哥躺下,又伸过手去,握着表哥的手方罢。

      吃过晚上那顿的药,秦琼也逐渐睡得安稳了一些,虽然仍是呼吸粗重,却不再呓语,偶尔的咳声也不再那般干涩嘶哑。罗成出猎几日,回来后又接连忙乱了这两天,虽说少年强壮,终究也有两分疲惫,开始还不时睁眼查看一番表哥睡得怎样、有没有掀了被子,后来便渐渐沉睡了过去,只一只手仍在被底握着表哥的手,另一只手却是搭在表哥身上,压着被子。

      少年的一个好处就是不论心中有什么事,若真的睡了,就会睡得很沉。罗成若是一直坐着照顾表哥,一夜不睡也不算什么,但一旦睡着,却是直到第二天早上天色大亮才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他就看见表哥正含笑望着自己,愣了一愣,方才一骨碌翻身爬起,叫道:“表哥你……你醒了?”

      秦琼点头。他其实醒了好一会儿了,只是罗成一直拉着他的手睡得正香,身子虽然躺在搭在旁边的那张软榻上,手脚却都伸到了他的床上,纠缠在他身上,他怕惊动了罗成,便也躺着没动。

      罗成“噌”地一蹿,从秦琼身上跳到他的床里面,伸手去摸表哥的额头,发现热度已退、微有汗湿,这才放下心来,顺便就趴在秦琼身边,将下巴放在他肩上,诉苦道:“表哥你总算醒了,你已经睡了一天了,再不醒,父王和母妃都要急坏了。”

      秦琼对中间这一天全无记忆,还以为是罗成行猎归来的次日而已。听罗成这么一说,定了定神,方才忆起那夜罗成还是与自己同榻,还……事后自然不可能另搭了软榻自睡,自己居然……昏迷了一天么?

      他这次醒来,身上已经轻松了些,所以对自己病情并无担忧,只是看罗成一脸又焦急、又欢喜、又有点委屈的神色,又听说姑父姑母都已经赶了回来,心中不安,连忙欲起身,边道:“怎的惊动了姑父姑母。”可罗成趴在他身上,竟挣扎不动。

      罗成一时忘形,见他挣扎,方才想起正事,忙道:“表哥你不忙着起来,好好休息,我去禀告父王母妃就是。”自己先复跳下床来,一边招呼外面的亲兵进来伺候,一边便匆匆穿好衣服向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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