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番外七 ...
-
年节转眼即逝,过了正月十九,由王府以下、各级官署衙门都开了印,军校也恢复了操练,只是无战事之时不甚紧张。秦罗二人也回复往日习文练武、间或从公的生活。只是这一个年过下来,不只秦琼发现表弟的变化,便是北平王府中,上至王爷王妃、下至亲兵下人,都觉得小王爷长了一岁,不但心性似乎成熟了不少,便是连食量,似乎都更加增长了些,看来还是要继续长个子啊。
王妃秦胜珠背地便道:“王爷你看如何?公然与叔宝侄儿在一起,果然是大有进益。”罗艺也深以为然。他二人哪知其中别有内情,心中便只有欢喜,全无他想。
却是秦琼察觉出蹊跷来:他与表弟几乎三餐都在一起,渐渐觉得表弟口味似乎越发偏爱起厚重生力之物来。原本罗成虽也爱吃奶品肉类,不过是稍稍偏好,多半是因为正在长身体的缘故。如今却似乎刻意弄了些有其他效用的菜色来,秦琼背地里偷偷向厨下打听,果然是他小爷吩咐的,倒令秦琼疑惑他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再探问下去,却原来是罗成向旗牌们私下请教了不少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当然他也不是一本正经地去问,只是绕着弯引他们向这上面谈说。这十二旗牌除了两三个如杜文忠这般有妻室的、再有史大奈等两个在外公干,其余都是正当年的精壮汉子,正是胡天胡地的时候,平日里顾忌着罗成的年纪身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如今觉得小王爷开了窍,自然旁敲侧击地告诉了他不少混账事情。
秦琼并非是假正经的道学先生之流,平时听他们说这些胡话荤话也不以为忤,时常也跟着说笑,但听说罗成这般举动、又是特意背着自己,便知道他别有用心。
只是秦琼是全然不知自己酒醉之后已经吐露过真言、被罗成知道了自己的心意,这才令得罗成如此兴奋,却想到了歪处去:只担心罗成欲求不满,走了邪路。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再聪明的人,一旦动情,也难免犯些糊涂;再沉稳的人,一旦动情,也免不了有患得患失的顾虑。秦琼对罗成,便不提私情,也有长兄对幼弟的关爱之情,生怕他会错一步路、吃一点亏,何况明知罗成的欲求是有冲着自己的心思。
所以当日便是醉中,他也念念不忘担忧罗成去找别的途径泄火,行什么不妥之事。如今见罗成果然有些特异行径,心下先就惴惴不已,失了往日的冷静周密,一味往窄处钻去。
罗成是专心惦记着“长大”、而且要让表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地“偷偷”长大,一时倒疏忽了表哥会有这些念头,见表哥对着自己失神的时候略多了些,还以为是自己进补有效,可以多吸引表哥一些注意了。
只是他实在灵透,这等绮思妄念也不过一瞬自寻开心、想着玩玩,稍多想一线便自家收拾了。何况他与秦琼虽然都与旗牌们交好,他的眼线根基到底深厚得多,表哥暗中打探他的消息,他自然也很快便知道了表哥的举动,眼珠一转,便记起了表哥当日迷离中的“胡话”。
不过眼珠再多转两圈,他便拿定了促狭的主意,要再逼上表哥两步,不怕他不主动伸手来捅这层窗纸。他可不愿将太多时候再浪费在两人互相试探、揣着明白装糊涂上面,而以表哥的性子,若非猛药烈酒,只怕他再不肯吐口的。
是以不多几日,秦琼耳中风言风语便听得表弟愈发荒唐,居然偷偷随着旗牌们去逛了青楼,不由更是吃惊。
其实罗成对秦楼楚馆这样的地方并无丝毫兴趣,不过是为了逗弄表哥着急,见表哥看自己的眼光里多了些焦虑,每每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暗自得意。可惜他得意忘形之下却忘了一点:自己所作所为既能传到表哥耳中,自然也瞒不过北平王及王妃的耳朵。表哥想规劝他要顾虑时机态度,父母、尤其是北平王要管教他这个儿子可用不着拐弯抹角。
这日秦琼与表弟早起在园中走了两趟拳脚,待卯正时分方才去内院向姑父姑母请安。谁知一进门,便发现姑父北平王罗艺脸色不豫,带着两分怒气。此时刚刚开春,军政两方均无大事,应该不是为政务烦心,秦琼心中忐忑,加了几分小心,上前恭谨施礼。
罗艺对他倒还和气,说了两句闲话便叫他旁边坐了。秦琼用目光去找姑母的眼睛,想问问自己用不用回避,秦胜珠却只对他微微摇头,秦琼才略放心坐下。
平日罗成多半都是随着表哥一起请安行礼,今天也是看着势头不对,稍一琢磨,已经略有所悟,所以才让表哥独自先问候过了,自己方上前,也是防着父王一时发怒,连表哥一起遭了池鱼之殃。
他跪下向父亲母亲问了安好,正要起身,北平王罗艺便一声断喝:“孽障,与我跪着!”罗成倒没怎样,旁边的秦琼已经惊得立了起来,却被姑母丢来一个安抚的眼神。
罗艺也未曾留意他的举动,只仍盯着罗成斥道:“你可知罪?”
罗成眼珠微微转动,镇定回道:“孩儿不知。”这等场面,他从小到大也经历得多了,并不以为意。虽然在表哥面前还是第一次被这般斥责,但他已经差不多心中有数,若如他所想,倒不用以此为耻,反而可以借机行事,是以并不慌乱。
罗艺一拍身边桌案:“还装糊涂,你这些日子做了什么好事,还不一一招来!”竟是审案一般的腔调。
一旁秦琼听姑父问出这样的话来,也明白了两分,本还想出头劝解一二,如今竟是不好开口,只得继续呆立,偷眼去看罗成。
罗成依旧一副无辜模样:“孩儿并不曾做什么错事。每日不是跟着表哥习文练武,便是与旗牌们体验世情,也不曾耽搁了公事,父王若不信,只管问表哥便是。不知何处惹恼了父王?”
罗艺见他伶牙俐齿一味狡辩,更是大怒,随手一个茶杯便飞过去:“你什么世情不好体验,要到娼馆那等腌臜地方去体验!”那杯子倒不是冲着他身体打过去的,只摔在他身边地上,便是碎片飞溅,也不过有两三片溅到他衣角之上而已。
秦胜珠也早看惯了这父子二人的“唱念做打”,一瞄杯子去势,便知无事,只安坐不动。倒是秦琼不曾经历过,连忙跪倒求情:“姑父息怒。”
罗艺挥手道:“叔宝,与你无关,不必多言。”他对秦琼其实也不过稍逊于罗成,是当自家后辈看待的,且在家庭之间颇有粗疏之性,虽无意驳秦琼的面子,却也并不十分客气。秦琼一僵,不能接着求情,也不好起身,只得仍陪跪下去。秦胜珠却是有意令罗成明白他的行事会连累别人,便也未开口叫秦琼起来。
罗成见表哥为自己求情,心头甜蜜,更加抗声道:“父王为的原来是这件事。那等地方虽然不堪,但孩儿并未在其中做什么有损声名的事情,不过是好奇而已。想来既然那等场所能在世上经营,也必然有它的作用。孩儿日后要执掌北平,上下巨细理当知晓,方能上不负天恩、下不负百姓,这又有何不对?”
他说得头头是道,罗艺却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也不顾夫人和妻侄尚在旁边,喝骂道:“你这畜生休要狡辩,那种地方除了私情苟且,还有何可以知晓?”
“食色性也。难道这人伦之情,孩儿便可不知?”罗成也自知此话颇歪,但不如此却无法说出后面的话来,也只好算得有意激怒父王了。
罗艺果然暴躁,怒道:“娼妓之流岂有真情,你莫非贪恋淫邪不成?”起身便要上前责打罗成。秦胜珠见他真怒,这才随着起身拦阻:“王爷息怒。”秦琼也赶紧膝行一步,拦在罗成面前,挡住他的身体,边道:“姑父息怒,成弟年幼,一时糊涂,姑父息怒。”
他们却都忘了之前罗艺曾经摔了一个杯子在地上,秦琼此时一动,左腿正跪在一片碎瓷之上,王府所用,都是上好的薄胎瓷器,虽然脆弱,碴口却颇锋利,秦琼情急之下,动作迅速,一下便将那瓷片压得粉碎,碎片却直刺进裤腿之中。好在冬日衣裤均是丝绵所絮,阻了些许,却也刺进了他小腿肌肤,只是此时他哪有心思理这些,只顾抱住罗艺双腿,俯伏在地,连声为罗成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