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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番外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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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成虽见场面略乱,心中却不乱,趁着表哥拦在自己身前,将手搭在表哥肩上,表面看起来似乎在阻拦表哥为自己求情、让父王直接对自己发作,暗中却用力按着表哥肩头,要他留意自己的言语,一边朗声清晰地道:“是!孩儿知道那地方并无真情,只是若不知何等为假意,又怎分得出真情与假意之别呢?父王不是也告诫过孩儿,唯有自己受过伤,才知道什么是疼吗?孩儿自幼习武,父王也不曾因为孩儿年幼便有所容情,为何这等事情,便如此不许孩儿犯错受伤?何况,孩儿并无不当之举!”
他话说到一半,罗艺便已停下不动,连秦胜珠与秦琼都不再做声,静静听他所言。只是这一番话,在三人听来却各有不同:罗艺觉得他说的虽然听起来似乎有理,无疑却仍是在强词夺理,只是若要驳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秦胜珠倒是惊讶于儿子似乎真的长大了,竟能说出这等话来,只是所思所想难免还有几分幼稚。
秦琼被瓷片一扎,激痛之下本来就心思敏锐了许多,加之深知内情,听得表弟这番话,一时心神震荡,也放开了拦阻姑父的手臂,回头看着侃侃而谈的表弟,待他说完,不由自主地便道:“你可知乃是因为那等过错伤害,若是受了,便再难痊愈。”
他声音低沉,话又说得没头没脑,罗艺听了只当他随口哄劝表弟,根本不曾在意。秦胜珠却很盯着侄儿看了两眼,比刚刚看着罗艺父子两个吵闹时还认真些,只担心侄儿是不是曾经受过情伤,如今才说出这样感慨的话来。又恨自己到底只是个姑母,不好询问侄儿这些私情之事。转瞬间便又想到自己哥哥早逝,侄儿便是想有个责骂他荒唐的父亲也不可得,眼中不由有些酸楚热辣起来,为免被夫君儿子看见,便借着劝阻罗艺,拉着他退回座上坐下,低了头喝茶掩饰。
罗成作天作地,其实也有一半的缘故是要找机会向表哥证明自己已经懂得感情之事,要他认真对待自己的心意,甚至不惜拿“走歪路”来“威胁吓唬”表哥。这次被父王责骂闹了出来,虽然是恰逢其会,却也没想到表哥真的说出这样坦白关爱的话来,尤其是见他一双眼睛望着自己,心痛之色流露无遗,一时之间竟也呆住了。
不过只片刻,便想到莫要被母妃瞧出什么来,忙抬眼去看,却见母妃已劝了父王走开,显然是要他们就此收场,便也不再多说,只垂头跪着。
秦琼说了那一句话,也自觉失言,但好在连表弟在内似乎都没有留意,这才稍稍安心,赶紧转回头去,也面向着姑父姑母跪着,只耳根后慢慢泛起红来。
屋中的气氛忽然有些尴尬起来,只有罗艺还有些怒气,但也觉出其余三人似乎各有心思,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王妃,见她神色居然有一丝哀戚,不由大惑:自己往日对儿子的态度即使比今天严厉,她也不会有如此表情——至少当着儿子绝对不会,难道是因为叔宝侄儿也在场求情之故?虽然不解,却也不好继续发作,作势咳了一声,拂袖斥道:“孽畜只知胡说。今日看你表哥面上,暂且放过你一次,日后再做此等荒唐之事,我便直接打杀了你这畜生!还不给我退下去!”
罗成暗暗扁了扁嘴,咕哝一声“多谢父王开恩”,便站了起来,又伸手去拉表哥。秦琼见这一场发作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也摸不清情况,不过总好过在这里跪着,忙也道:“谢姑父姑母教训。”站起身来,脚步却似乎有些迟疑。
秦胜珠已经压下那一阵的伤心,见他不熟悉自家这类场面的程序,温言道:“叔宝,你是哥哥,与公然在一起的时候也多,要帮着姑父姑母多管教公然,莫叫他行差踏错。”见秦琼躬身应了,又道,“时候不早,你们也该回去用饭了,去吧。”
其实秦琼迟疑并非是等着姑父姑母发落,而是他腿上扎了杯子的碎片,虽然因为衣袍遮着看不见,但一站起来更是疼痛,怕脚步踉跄被发现,才暂且定一定神。听见姑母吩咐,便顺势应了,又与罗成一同施礼告退,方才稳了步子慢慢走出去。
罗成对父王的这一通责骂全不在意,只顾回味表哥对自己的回护言辞,直待走出内院才发觉表哥落在后面,还以为表哥在为自己担心,赶紧又回头两步来到他身边,拉起表哥的手笑道:“表哥莫怕,父王只是敲山震虎,不会当真把我怎么样的,你看我母妃的脸色就知道了。”说着又扮个鬼脸。
秦琼也不傻,看得出来北平王府除了军政事务,其他实权是在王妃手中,只要姑父不震怒之下当场失手把表弟打出个好歹来,也实在不必为他担心,便也勉强笑笑:“话虽如此,但你做的那些事,也实在……”故意不把话说完。
罗成脸上也微微一红,低头道:“表哥你真的不知我为何要这样做么?”
秦琼腿上有几片瓷片刺在肉里,迈步走动时便似乎刺得更深,好在隔着棉衣,有血色也看不出来,大半心神都在留意不要在步态上露相,倒没留意罗成的这句低语,只道:“快些回去收拾吃饭吧。”只想早些回房将瓷片挑出来。
罗成奇道:“表哥不同我一起吃了?”只要在府里,两人几乎都是一桌吃饭的。
秦琼本想说“不了”,又怕他追问原因,想了一想,道:“你先回去叫亲兵把饭摆在你那里,我回房有些小事,稍后便过去。”罗成这才答应一声,见也到了二人住处岔开之处,招呼一声便跑向自己院中。
秦琼这才不用掩饰,也加快脚步,微跛着回到自己房中,也没叫亲兵服侍,自己找了根缝衣针,又抓了条手巾,回到卧房之中,将外面裤子脱了,见中衣果然已经被血染红了几处,苦笑摇头,先将裤腿撩起,将那两块大些的瓷片用手钳了拔出来,那几块细微的已经扎进了肌肉之中,便只能用针去拨了。
刚刚挑出一块,就听见外面门响,接着便是一溜烟的脚步声,秦琼大惊,放下中衣裤腿,刚要抓外裤遮盖一下,罗成已经一头闯了进来,晃眼看见表哥手里抓着裤子,不由脱口问道:“表哥你怎么脱了……你怎么了?”随即看到他中衣上血迹,声音一下子岔了调子,一个箭步便跳到床前。
秦琼赶紧抬手挡他:“没事没事,扎了根刺而已。我手上有针,你小心些。”
罗成到了跟前,已经看见桌上扔着的那两片沾血的瓷片,立时便明白了,叫了一声“表哥”,喉中已经有些哽咽,噎了一下才接着道,“我去叫太医来。”转身就要出去。
秦琼赶紧一把抓住他:“多大点事情,休要惊动了姑父姑母。”一旦传召太医,自然瞒不住王爷王妃。
罗成挣扎两下没有挣脱,只好转回身来。其实他也明白这不是大事,只是关心则乱,见不得表哥受一点点伤,尤其又是为了自己。镇定一下,便半跪在床前,道:“我帮表哥弄吧。”
秦琼也知若是不用,他必定不肯答应,与其惹他大呼小叫惊动旁人,倒不如随他,所以也笑道:“好啊,你来。”将腿在床上伸开,把捏在手中的缝衣针也交了给他。
罗成将他裤腿重又卷起,见了那几处还冒着血珠的伤口,又吸了一口冷气,用毛巾沾去血迹,看准了刺在肉里的瓷片,咬着下唇,左手捏着伤口旁边的肌肉,右手拿了针尖去挑。
其实这点点小伤真的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他之后又走动了一段,流出的血稍微有些多了而已,只是见罗成咬着嘴唇、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秦琼不由好笑。好在罗成虽然神色紧张,手中却是丝毫不乱,两三下就将瓷片碎屑挑了个干净。
秦琼见他弄完,忙道:“好了好了,快起来吧,待我换了衣服我们就去吃饭。”罗成却仍伏在他腿上不动。秦琼正要再叫他,忽觉腿上一凉,有水滴滴落的感觉。秦琼愣了一愣,也明白过来,心里虽然动荡不已,语气上却仍勉强维持着轻松,用手拍拍罗成的肩背,笑道:“你这是干什么?一点点小伤……”话未说完,罗成忽然伏在他腿上,用嘴吮住了他的伤口。
秦琼倒吸一口冷气,剩下的半句话噎在喉咙里,戛然而止。腿上肌肤虽然不甚敏感,但此时伤口被罗成的泪水唾液一淹,又被他的唇舌吸吮,又痒又痛,连着一阵酥麻之感直传到腿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