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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番外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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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一路是最早出发的,整顿物资队伍等事,自有干练掌事经办,罗成与秦琼不过负个督办带队之责,何况有罗成在,秦琼就连这个责任都可以不负的,只管陪着表弟走在队伍前头就是了。
当日他追赶叛逃的武亮等人,一日夜间便追到瓦口关前,但那时无论追逃哪方,都是快马简从、日夜兼程,如今带着辎重队伍,又没有什么急事,自然不必那般疾行。况且此时还是春雪未融,道路滑溜,天时又短,行进速度便更慢,从北平府到瓦口关,足足走了五日才到。
途中这四日夜间,罗成与表哥都在中军帐中同榻而眠。离了北平王府,秦琼也放开了几分,不再像在府中时紧紧裹着自己被子,不许罗成乱动。加之军帐中不似王府房屋里温暖,两人便索性将两床被子叠盖在一起,竟是不仅同榻、而且同衾了,只是早上亲兵进来之前,秦琼却还是要将罗成推出去的,以免被发现了端倪。虽则他总是将贴着身体的下层被子推给罗成,但罗成每日却还是在亲兵面前大呼小叫着“冷死了”才肯起床。
只是行军之际,帐篷纵然厚实,也比不得墙壁隔音,亲兵们又比在府中围随得紧,罗成与表哥虽可肌肤相亲,甚或在表哥脸上亲亲摸摸表哥都不甚推拒,二人却俱不敢弄出什么大动静来惹亲兵注意,多半不过拥贴着共眠而已。罗成到底年幼,虽心有不足,却一时也说不出到底不足在什么地方,只觉比之之前表哥处处回避的情形,终究是好了很多,便安心享受在表哥怀中入睡的感觉,不曾做什么得寸进尺的事情。
第五日近午时分,便到了瓦口关前。早有先行的探马将消息报与了秦用,秦用、史大奈及手下偏裨将官已带队迎接出关,在关前等候。
看见他们过来,小秦用一马当先飞奔过来,离着老远便飞身下马,直奔到秦琼马前,一把抱住他的一条腿,大叫道:“爹!”
虽然已经认可了他这干脆的叫法,但秦琼每次听着多少还是有些尴尬:毕竟两人相差还不到十岁,不由脸色微红,却也不好拂他心意,顺势翻身下马,将他拉在手中仔细打量一番,又捏捏他肩头,笑道:“又长高了许多。”
秦用此时不过十三四岁,正是蹿个子的时候,几个月不见,的确长了一截,只是他是个敦实的个子,却也不算高挑。父子两人不过说两句话,后面史大奈也已赶了过来,向秦罗二人行礼问候。
秦用虽然勇猛,到底只是个孩子,虽得异人传授,手中一对大锤震得住突厥边寇,于军政事务却一概不知,所以北平王才派了史大奈前来,名义上乃是守关副将,实际上瓦口关一切事务均由他处理,秦用只管每日练武,其余便是类似这种场面出头走个过场而已。今日若非来的是秦罗二人,他也未必如此积极出迎,至少不会这般亲热。
罗成见两方“主帅”只顾在旁絮叨家常闲话,倒是自己与史大奈这两个副手交接来意,也暗自好笑,与史大奈略说两句,便从马上探身揪了秦用的耳朵过来,笑道:“快过来叫叔叔。”
他与秦用,更是相差不过两三岁,但名分相关,秦用自然该叫他一声叔叔。秦用却也不在乎他年岁小,只捂着耳朵歪头跳脚叫道:“表叔、表叔,放手放手,疼。”全不在意自己乃是主将、周围有那么多兵卒等等。
秦琼也笑道:“表弟,你莫要与小孩子一般,还不快放了我们秦小将军。”罗成这才放手。
秦用便弃了自己的马不骑,与秦琼迭跨在黄骠身上,让秦琼抱着自己进了瓦口关。罗成虽然不至于吃他一个小孩子的飞醋,但他此际正是巴不得时时刻刻独占表哥的时候,见秦用在表哥怀里指天画地、叽叽呱呱,不由便心中不悦。加上秦用身量低,骑在秦琼身前头顶正到义父的下巴,稍微一蜷身便可窝在义父怀中,与他十分亲密,更是黑了脸色。
秦琼与这义子也算久别重逢,又见他意气风发,心里高兴,只顾揽着他听他宣说在瓦口关的“英雄事迹”,一时倒真把罗成抛于脑后,全然没有留意到他的种种作态。罗成却是一面好笑自己这般小气,一面又觉得自己是因为在乎表哥才如此失态,表哥却全然不理,不觉有点委屈,暗恨刚刚扯秦用耳朵时手下太过留情。
想到耳朵,他又不由侧头去看表哥。如今也算行军,虽然不曾着了全套的盔甲,他与表哥也都披了狐裘、戴了风帽,根本看不见表哥的耳朵——那秦用乃是少年不受约束、又心急迎接义父,光着头便跑了出来,才被他得手的——但这几日之间,罗成早已摸透,表哥的耳根一带乃是最为敏感的地方,同卧之时,只要自己一触碰表哥耳垂附近,哪怕只是贴近他耳根说话、呼吸相交,表哥定会全身酥痒,软上几分。
见表哥还是虚拢着秦用的腰,低头与他亲密交谈,罗成暗自磨了磨牙,心道你且待我晚上报仇,轻踹马镫,小白龙快走几步,将那一对父子抛在后面。史大奈若是看着罗成长大的张白等人,自然看得出这小王爷已是不悦,不过他也是后来才被提拔上来、又很快被派到瓦口关,不甚了解罗成的癖性,只当他是不耐烦慢慢行进,连忙也催马跟上。
到了城中,自有执事人等安排一应事务,秦用史大奈带领一众守将在中军帅府跪听秦琼宣了北平王慰谕的旨意,谢过了恩,这才遣散余人,到后堂坐下说话。
秦用一离了端肃的场合,立马又跳到秦琼座旁,在宽大的座椅上硬挤了半个座位,扯着义父的手问他:“爹爹此来,可留几日?”
秦琼抚着他颈上茸发,道:“也没说定几日回程,看东西发放的情况吧。”其实他也知此次行动半是姑父姑母给自己散心的机会,便多留几日也无不可。
秦用见他说得松动,心下大喜,抱住了他一条胳膊,嘤嘤说道:“爹爹,孩儿想你。”他毕竟年纪尚小,又自幼失父,鲜有这等撒娇时候,被秦琼一路抱过来,也不由露了几分少年本性。罗成在旁听他这撒娇语气,却是身上一寒,不由假咳了一声。
秦琼此时却明白他心中所想,一壁暗自腹诽“你在姑母面前还不是一样”,一壁也不欲再惹他炸毛,揽着秦用的手从座上站起,笑道:“表弟和史贤弟也都知道我和这孩子一般不谙事务,不如容愚兄偷个懒,去拜见一下嫂夫人,这里的事情,就有劳表弟与史贤弟了。”
罗成虽然舍不得他离开,但的确要与史大奈交接一番,再说又不愿看着秦用一直在面前这么“倚小卖小”,只恨恨剜了表哥一眼,做了个“你等着”的口型,才道:“表哥尽管自便。”转头与史大奈去说正事。
秦用蹦蹦跳跳地带着秦琼去后宅拜见了自己母亲。秦琼当日对秦行太虽然有恩,但与他接触并不多,与秦夫人刘氏更是不过数面之缘,说不上有多熟悉。如今刘氏虽然做了将军府的老太太,却依然视秦琼为恩人,见了秦琼,竟不用家人仆妇,自己亲自端茶倒水,侍奉于旁。加上秦用一声“爹”、一声“娘”叫得混乱,两人其实都颇不自在。
好在秦用生性跳脱,不待秦琼与自己母亲叙谈几句,便拖着他去自己房中看些稀奇玩意儿,又要拿大锤演练自己的武艺给他观看,倒避免了对坐尴尬的局面。
只是不过混了一会儿,史大奈那里便派了亲兵来请秦琼与秦用过去吃饭。席间,也不知秦用是过去了那一阵子新鲜闹腾的劲儿,还是感觉到了罗成不时投过来的冰冷眼神,终于安静下来一些,也懂得向秦罗二人招呼敬菜。
因为罗成和秦用年纪都不算大,便只有史大奈陪着秦琼喝了几杯酒。秦用的年纪,还不知道贪恋杯中物,罗成又看不上这寻常酒水,倒也都不曾反对,四人谈谈说说,也吃了近一个时辰。
饭后茶毕,已经是午后时分,秦琼有意去查看一下劳军之物的发放,史大奈与罗成却都说不必,他便也从善如流了。史大奈着人替他们收拾了房间,要他们暂时歇息一下,晚上再出席公宴。罗成倒是看见史大奈将他们安排在两个房间,方才想到在瓦口关这里再不能像在家中或是途中一样与表哥同眠,立时便冷淡了下来。
更何况晚上宴毕归房,他正欲与表哥再缠磨一阵,秦用已经一头扎了进来,直呼要与爹爹同睡。罗成就是再惫赖,面对着一口一个“表叔”地叫着自己、又一个劲地建议“要么表叔我们三人一起睡,床够大的”的小秦用,也败下阵来,只得悻悻回房独眠,深悔自己错了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