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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愉愉快快出远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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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山庄北堂老人,七十年前便名现江湖,风云四十余载,侠心重义,受八方景仰,后携两位爱徒竹水翁、竹鱼翁共同建立白龙山庄,从此归隐山林,颐养天年,并设立七道关卡,以阻江湖访客,至今无人得破,唯每年宴请江湖友人,来者手持白龙信物,方得入内。
北堂老人现已鲐背之年,当之无愧称得上德高望重四字。
托梅子谦的福,桑白有机会得见北堂老人,虽是好事,他却没想明白,能去白龙山庄的人物,大都身怀绝技,在江湖上拥有一定的名望,其中有不少与梅子谦打过照面,后者想在这其中隐藏身份,几乎不大可能,他不打算消匿踪迹了?桑白疑惑地问:“你为何……”
梅子谦似知晓桑白要问什么,不等对方说完便开口回答,语气里透出认真:“因为我醋了,明明有我在,你却只想着借助七鹤宫,而并非依靠我。”
桑白不耐烦地咂了记嘴,表情凶恶得能吓死一头大象:“说人话。”
梅子谦别开头,淡淡言曰:“我知你想去白龙山庄,而我正打算去的地方与你们同路,便骗了长楚兄弟,一般来说,一枚白龙令只限一人名额,但带上一二贴身仆从,也并无不可,到了白龙山庄,我会悄悄离开,只要你与桑绿软硬兼施,长楚兄会带你们进去的,别忘了,我还欠他三件事,这还是作数的。”
桑白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不知对方此刻是何种心情,但这是分明赶鸭子上架啊……桑白揪起眉头,不管男人表面上装得多好,内里全然是个无赖,还偏偏面子够大,什么要求别人都肯答应。
梅子谦步到榻旁,在柜中翻找一阵,从他的包袱中取出一枚青铜牌,交到桑白手中,道:“每年秀英会魁首都会收到北堂老人的邀请,这是白龙令,我五年前收到的,一直不曾去过,白龙山庄认物不认人,若长楚兄那出了什么差池,你又执意想进去,就用它罢。”
……桑白嘴角一抽,原来他本就能去白龙山庄啊……这世上便是不公平,有人削尖脑袋都想得到的东西,有人轻而易举到手,还压根不在乎。尽管心中仍有疑惑,桑白也不管了,麻利地将青铜牌收进怀中:“梅贤弟,你此行要去之地,可与令冷蛇前来杀你的那帮人有干系?”
梅子谦皱皱眉,不大高兴:“说人话。”
桑白面不改色地纠正:“师叔。”
梅子谦满意地颔首,默认了桑白方才的问题:“我会与他们做个了断。”
桑白很想问男人他们到底是谁,但此些事若不是梅子谦主动提起,他也没必要刨根问底。
日上三竿,四人简单收拾,齐齐在厅堂用饭,桑妙抬手撑住下巴,定定看向四人,直到大伙快吃完了,他桌前的碗还丝毫未动,桑妙斟酌着开口:“你们都去白龙山庄?”虽是问话,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桑白“嗯”了记,独自抛下桑妙,他也有些过意不去。
桑妙再道:“罗桑门便只剩我一人了。”他不像在问话,倒像是确认。
桑白又“嗯”了记,他有些在意地抬首,发现对方意义不明地翘了翘唇角,道:“你方才笑了。”
“没有。”桑妙否认,他终于提起筷子,在碗中胡乱扒拉着,似心不在焉,也似心猿意马。
桑白心头浮上一抹阴霾,顿时没了胃口,停下手中动作直直目视桑妙,后者思虑一阵,问:“我能带欢喜的姑娘回来么?”
“不能。”桑白斩钉截铁,毁了罗桑门的声誉怎么办。
“那我能带欢喜的……”
“男人也不能。”桑白急急打断。
桑妙全然不沮丧,别开头,嘴角再次意义不明地翘起,这回,甚至能听到他轻轻的笑声,桑白脸色更黑了,连桑绿也抛开筷子,表情凝重地盯住桑妙。
桑妙心情极好,伸手在师兄弟俩脸侧轻抚而过,起身离席,哼着小曲步向后院。桑白与桑绿面面相觑,不安之情溢于言表,出发前的喜悦在这片刻里消失得一干二净。
于是,待戚长楚招来马车后,师兄弟两人心事重重地上了路。
车轮滚滚,晃晃悠悠,道旁野花烂漫,青草芬芳,梅子谦轻执缰绳,信手驾车,马儿便也显得格外悠闲,一路小跑,步伐轻快。
戚长楚不是特别习惯与梅子谦独处,桑绿又不喜与姓戚的一道,便变成桑绿和梅子谦坐在车厢外,留戚长楚同桑白于车厢内的境况,桑白乐得自在,横躺在宽敞的座椅上,闭目听鸟鸣,嗅草香。
白龙山庄位于密州九仙山,以现在的速度大抵须行五天,离十日宴还有七日,时间很是宽裕。据梅子谦的说法,白龙山庄每年都会邀请当届秀英会之首前去赴宴,今年的魁首是飞鱼阁孔昂,与五年前相同,不论是飞鱼阁还是孔昂其人,在秀英会之前,均无人有所耳闻,乃货真价实凭空出现的江湖新秀。
桑白不禁有些好奇,开口:“长楚兄可知除去七鹤宫,还有何人同被邀请?”
戚长楚摇摇头,并不知情:“十年前,白龙山庄会将所邀之人公诸天下,但因其认物不认人的惯例,江湖中甚至出现抢夺白龙令的情形,白龙山庄为避免如此,便只以密函相约,大家为防节外生枝,也不再宣扬出去。”
桑白闻言睁开眼,注视戚长楚,后者疑惑:“怎么?”
“没什么。”桑白坐起身,撩开帘子望向车外,看来白龙山庄会邀请秀英会魁首,众人均不晓得,梅子谦之所以清楚,是刚好确认过了罢。桑白心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一时想不明白。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与桑绿去这样重要的场所,桑白不免十分高兴,桑绿想在江湖中扬名的心愿,此行能有所帮助便好了。
四人走走歇歇,直到天黑都不见客栈,只好在林中露宿,用过晚点,桑白寻了块平坦的地面,清除其上石块,铺上干草,梅子谦则在周围撒上一圈黄白相间的粉末。
桑绿纳闷地凑上脑袋:“师叔,你在做何?”
梅子谦答曰:“这是垩灰与黄牙粉,有驱赶蛇虫之效。”他撒完,行到溪旁洗过手,在马车上提了一壶酒,四枚古藤杯,坐至干草面,满上酒。
桑白鼻尖嗅了嗅:“百年古藤成杯,配以百草之酒,先香夺人。”取杯品上些许,接着便一饮而尽,心道人不行,酒倒不错。
“百草酒?”桑绿挠挠头,看到自己身侧恣意生长的野花,问,“这是什么?”
“黄花郎。”
“黄花郎。”
梅子谦与桑白异口同声,两人面面相觑,桑白夺过对方手中酒壶,替自己斟上。桑绿想了想又指向一旁,“那这是何?”
“水牯草。”
“水牯草。”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桑白挑起眉梢,不悦地斜睨男人一眼,桑绿朝向戚长楚,不无鄙夷道:“瞧瞧,便只有你,什么都不懂,真丢七鹤宫的脸。”
戚长楚本就对桑绿有怨,听对方挑衅,当即回道:“死泥鳅,想死就直说。”
“秃驴,别以为老身怕你。”桑绿语毕,饮完酒,小心翼翼地绕到对方身后,突抬手猛敲其脑袋,砸完就跑,戚长楚气得跳脚,立马起身直追。
桑白目送两人迷失在夜幕中,抱住酒壶牛饮数口。梅子谦背倚树干,仰首看树摆叶摇,仿佛乐在其中,面目平静怡然,桑白瞧瞧他,在罗桑门时,从不曾见其有闲情逸致饮酒,此番却明显心情颇佳,暗自心道,本非池中鱼,生性自由,何必择池而居,徒添束缚?
梅子谦对上他的视线,倏然抬手伸向桑白嘴角,后者立马警觉地后退,桑白曾做过的对方偷吻他的梦莫名跃至眼前,出其得清晰。桑白抿紧唇,如临大敌般死死瞪住男人,梅子谦的手停在空中半晌,面上闪过一丝失落,他缓缓屈指,收回,抬抬眼皮,漫不经心道:“好师侄,漏出来了。”
桑白连忙擦擦嘴角,顿觉自己方才的反应过了度,掩饰性地举起酒壶狂饮,香味芳醇,桑白迷恋不已,酒入肺腑,身体徐徐暖起来,自下腹腾起一股热意,桑白一怔,声音微微发颤:“梅子谦,你这酒——该不会有固元壮阳之效罢?”
梅子谦闻言惊愕:“莫非你……”生生顿住,上上下下打量桑白一阵,“噗嗤”笑出声,捶胸顿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见对方神情愈渐狰狞,似风雨欲来,才收住笑,道,“虽有此用,也不见得如此快法,你定是忍得太多……”接触到对方满含杀意的目光,梅子谦无奈地噤声。
桑白面色既窘迫又凶恶,扭曲得厉害,他扶着树起身,嗓音有些粗重:“我、我去……小解。”
“要我帮你么?”梅子谦语出关切,一脸坏笑。
“有胆你再说一遍!”桑白龇牙,将手中酒壶摔给梅子谦,转身步远。
男人耸耸肩,看着桑白哆嗦着身体艰难步远的背影,满面的笑立时消失殆尽,眼眸深处浮上一抹野兽般原始的漆黑,他眉间紧蹙,仿佛勉力克制着什么,良久,才深吸一口气,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