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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夫夫本是同林鸟 ...


  •   桑白扶额,思绪前所未有的混乱了。

      他一向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住,暑日便去提了井水冲凉,冬日便踢了被褥脱去衣物冻上一阵,从来没有哪回似此次般,在人前有了感觉,还强烈到教他失了态的。

      还能有比这更丢脸的事么?

      桑白懊恼之极,临到半夜,才拖着略显疲累的身体回到寝处,好在三人都睡了,他悄悄松出一口气,辗转许久才入眠。

      清晨,桑白是被桑绿摇醒的,后者表情夸张,扯开嗓门直嚷嚷:“昨晚师叔言你去溪旁取水,教我们先睡,我就梦到你被水怪吃了,所幸你没事。”

      桑白提起的心又落下,低低“嗯”了声,目光不经意间接触到梅子谦的,立马不悦地转开。一番洗漱后,四人准备上车继续赶路,桑白想了想,仍是拉住梅子谦,别开脑袋:“多谢。”

      梅子谦不明所以,他眨了两下眼,眸里晶亮,如水光闪动:“我认识你这么久,也便你方才的语气才像个乖师侄的样子,只是好师侄,我做了何事你要谢我?”

      “明知故问,我以为你会将昨晚之事说出去,教我难堪。”桑白头一回觉得梅子谦尚存有一丝人性。

      “难堪?人之常情有何难堪的?你——”梅子谦仔细端详桑白表情,唇边浮上些许促狭,“该不会觉得那是肮脏污秽难以忍受之事罢?”

      桑白完全不想再提此话题,不耐烦地反诘:“姓梅的,我谢你不是给你机会挖苦我,你别不识抬举。”

      梅子谦强忍住涌至面上的笑意:“这样好的事情,被你当成鬼魅来看,难怪你总是板着脸神情可怕……”说着侧首,不经意间发觉桑白耳后那被头发遮住的地方泛起难以教人察觉的红,而对方脸上依然严肃,立时忍不住戏谑,“昨晚我就该跟着你去,看看你那羞耻的模样,对罢?欲求不满的恶面师兄——”

      “你!”岂有此理,桑白面色骤沉,全身发颤,飞起一脚踹男人进马车,也不等其他人坐好,提起缰绳大呵一声:“驾!”

      桑绿连忙抱住大师兄,稳住身形,惊慌道:“师兄!慢些!马被你吓到了,等等师兄,你看路啊看路!我们要翻沟里了……啊!”

      ……

      因桑白之故,车上极端压抑,气氛出其诡异,戚长楚拿余光望望不知在想什么的桑白,咽下口唾沫,不敢直视他。桑绿闲着没事,想找戚长楚吵架,掀开门帘瞅见桑白,吓得虎躯一震,又缩回梅子谦身旁,心有余悸:“庙里凶神恶煞的菩萨看到这样的师兄,也准得吓哭。师叔,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被你气的?”

      梅子谦谦逊道:“哪里,是你师兄他自己想不开。”

      桑绿弱弱念叨:“师叔,我没有夸你好么?这种时候不需要谦虚的好吗?”

      梅子谦不以为意,发现了桑白不为人知的一面的他心情极好,按住后颈活动脖子,语气轻松:“真有意思。”

      桑绿闻言神情惊恐,默默地扭开脑袋,低头去看路旁那毫无危害的小花小草。

      马车安安静静行了一路,这次四人寻到了客栈,入驻歇息,用过晚点,憋了一天不敢大声说话的桑绿实在忍不住鼓足勇气开口:“师兄,你能别生气了么?”说完,急忙捂住头,做好挨打的准备。

      “生气?”桑白茫然地抬起头,“我没在生气。”

      桑绿身子一个踉跄,摇摇晃晃地后退两步,狐疑地盯住自家师兄,听其口吻,着实不像假的,可观其表情,又无论如何不像真的,他神色动摇,脑中凌乱,半晌挤出一句:“师兄,相由心生啊。”

      桑白揉揉眉心,自己那股气的劲儿早在半天前就消了,他只是恼火自己失态,才教梅子谦抓了把柄,还怎么都寻不到法子解决,以致于陷入越想越纠结的地步,他坐到榻旁,觉得有些疲劳。

      桑绿贴心地讨好道:“师兄,我叫小二送些热水来,我给你洗洗澡擦擦身。”

      桑白耳边有弦断的声音:“你再说一遍。”

      “给你洗澡擦身啊,怎么了?”桑绿疑惑地重复一遍,睁圆了两个眼珠子奇怪地看着大师兄。

      桑白拾起木枕直奔桑绿砸去,道:“我洗澡与你何干?擦身?你脑袋怎么净装这些污秽之事?师父是怎么教你的!你这样还怎么练武?怎么出人头地!”

      桑绿仓惶逃窜,呜呜惨叫:“师兄你别激动,嗷!疼!师兄我虽然不知道我哪里错了但我一定是错了,嗷——师兄你醒醒,别走火入魔了啊!”

      大师兄走完火入完魔,累得筋疲力尽,睡得酣畅淋漓,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桑绿几乎是匍匐在床脚,恭恭敬敬,桑白顺着他耳边垂下的发丝轻抚两记,小师弟忌惮地缩缩脖子。

      两人相顾无言,梳洗毕,行到客栈正厅,另二人已在桌旁等他们,桑绿一声长长的“师叔”唤得百转千回。戚长楚脸色不大妙:“鬼叫什么,你师叔不与我们一道去了。”

      桑白动作一滞,好不容易散去的烦躁又悄悄在胸腔聚集,逐渐滋长。

      桑绿大惊:“什么!师叔你不去白龙——唔——”

      戚长楚连忙掩住他的嘴,看看周围:“小点声。”

      梅子谦颔首,敲敲桑绿脑袋:“你跟着长楚兄弟,别出乱子。”他下意识地看了桑白一眼,意图在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桑白却只是兀自喝粥,默不作声。

      待到出发,桑白赶了桑绿进车厢,自己则坐在梅子谦身旁,开门见山:“条件呢?”

      梅子谦知道他在问什么,答道:“他带你们进白龙山庄,而我则应允他第一个请求,加入七鹤宫。”

      加入七鹤宫?桑白抿紧唇,他多多少少猜到了,冷冷开口,语气漠然:“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为何多此一举?”为何与戚长楚说了?梅子谦只要悄悄离开,谁都奈何不了他,之后只要自己和桑绿见机行事即可。

      桑白眸光暗转,梅子谦当初提出要拿三件事以作交换时便很可疑,但摸不透其想做什么,他也就没往深入想。

      “桑白,我——转了主意。”梅子谦斟酌着语句,眉心微微皱起,他别开头,看向远处,“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罗桑门说到底,仍不大适合我——”

      他静静停顿许久,才接着道:“桑白,你别玩得太过火,七鹤宫很可靠,届时记得多倚仗他们。”男人声音渐缓,最后更像是嘱咐般,不放心地逐字逐句道。

      “当然可靠。”桑白挑起眉梢冷眼看他,“良禽择木而栖,你选的门派能不可靠么?”

      梅子谦回过头来,怔愣片刻,半开玩笑道:“舍不得了?”

      “是啊。”桑白这般说,却是态度冷淡,语气疏离,梅子谦微惊,滞住呼吸,张了张口,半晌,只软下声轻唤:“桑白——”

      桑白静静地从怀中取出几支寸余长手指粗细的竹筒,递给梅子谦:“我便带了这么多。”

      男人提了一支捻开其上的软木塞,里面放了数十枚磨得极细的硬木针,正是用作机关弩的替换弩箭,他嘴边浮上浅淡的暖意:“那袖弩……”说话间马车一晃,一根硬木针落至桑白脚旁。

      桑白拾起,见男人摊手欲接,指尖用力,木针生生断成两截,他随手一摔,回答梅子谦没说完的话:“不要了。”语毕,起身入到车厢。

      一路无话,各怀心思。

      桑白并不气愤,也没有赌气,只是心中莫名的难受,仿佛被人背叛一般,但又未到那样的程度。他暗自寻思,越想越不对劲,梅子谦分明有白龙令,却特意提出答应戚长楚的三个请求,何必这般麻烦?若他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加入七鹤宫……桑白敛眉,那也没必要演这一场戏。

      这应该仅仅是目的之一。

      “白龙山庄认物不认人,之后若出了什么差池,你又执意想进去,就用它罢。”

      “你别玩得太过火。”

      男人的这些话突然浮现在脑海中,桑白细细斟酌,心念微动,他是在告诉自己,自己可以选择用他给的白龙令,也可以不用,而梅子谦的态度则倾向于后者,他知道戚长楚有拉他入七鹤宫的意图,故意以作条件,来让七鹤宫保护罗桑门的安危。

      看来白龙山庄十日宴,并非世人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便是梅子谦想要告诉他的,倘若桑白没有明白,就会顺其自然依照男人的安排而为,倘若明白了,就可凭自身判断行事,梅子谦替他准备了两条路,一条危险,一条安全,而不论哪条,都有七鹤宫作为后盾。

      一举两得,真是处心积虑,但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梅子谦要加入七鹤宫的事实,且桑白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对他的事情自作主张,他从不曾想过要调查梅子谦,但现在看来,他对梅子谦几乎一无所知,才总被占了先机。

      梅子谦驾车载众人至密州九仙山脚,桑白仍然没理男人,对方几次同他说话都被他冷脸堵了回去。直到男人离开,桑白望着马车后扬起的灰黄尘土,转向戚长楚:“我至今还不曾见过白龙令模样,实在好奇得很,不知能否与我一看?”

      戚长楚沉吟片刻,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七鹤宫有两枚白龙令,一枚在我手上,一枚是二当家去年收到的,他该早早到了此处,现已进了白龙山庄。”

      桑白接过手前前后后只观察了一圈,白龙令便被桑绿抢去,闹闹嚷嚷要看,戚长楚气急败坏地上前夺回,两人自然而然地追赶起来。

      桑白暗暗从袖中摸出梅子谦予他那枚,抿紧唇,手指轻轻抚摩白龙令底端,按住其上不易察觉却又明显是人为刻上去的那道细微划痕。

      果然事有蹊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夫夫本是同林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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