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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心动的时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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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到了哪里?”
“陛下,离皮卡第只余一天路程。”玛丽说着,下了马车。
这一天的奔波,她已经疲累不堪,想做之事就是好好休息一下。
“玛丽,我有不好的预感,不如今夜我们继续赶路吧?”不知何时,路易带着两个小女儿也下了马车,走到她身边。
玛丽动了动唇瓣,正想拒绝,到头来,嘴里的话却变成了,“听陛下的。”
此时,布满荆棘的小道上,因夜色愈发朦胧而增添了几分不安感。
一个粗糙的男声突然响起,犹如平地惊雷,“我们照这么走,还要多久才能到巴黎?他妈的!老子等不及了!”
路易皱眉,下意识拉起玛丽与孩子们,往暗处躲去。
玛丽屏住呼吸,盯着越走越近的黑影,心中泛起一丝紧张。察觉到她的不安,路易十六沉默着,伸手,包裹住她的手心。
玛丽对这突如其来的陌生温暖有些排斥,下意识想要甩开,却没能成功。
男人依旧骂骂咧咧,“真是他妈欠揍!巴黎时报已经登出,国王一家秘密逃离杜伊勒利宫,那些革命人士气愤不已,都说要找到国王,要求讨一个说法。据说参加者,就会得到一笔不小的封赏。我们再不去,就没份了!”
闻言,玛丽一惊,倒退一步,路易十六也是面色微变,放开了她的手。
男人即将走远,突然,一个响亮的喷嚏声从王室一家隐匿的地方传出,顿时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玛丽心惊肉跳地看去,只见小公主正委屈地揉着鼻子,她实在忍不住了。
“你……”玛丽有些生气,但还是闭上了嘴。
“谁?谁在那里?快出来!”男人开始逼近。借着夜色,玛丽看清他的容貌。左脸处有一道长达八公分的伤疤,很狰狞。
“陛下,该怎么办?”
或许是玛丽的声音头一次如此无助,触动了路易的心;又或许作为一个男人,在这种时刻,保护之欲油然而生。
总之,路易扔下一句“自己小心”后,将玛丽与孩子们狠命往后一推,冲上前去。
玛丽踉跄着退后几步,护住孩子的头部,不可置信地盯着路易奋力拼搏的背影,她无法想象,只对文学、对造锁感兴趣的、足不出户的国王陛下,竟在此刻与亡命之徒拼了起来!
这时,车夫驾着马车来到她身后,小声叮问道:“王后,王后?”
“啊,对不起。”回过神来的玛丽,将孩子们先后送进车厢,正打算跟进去,她犹豫了一下,忽的,飞快地侧身,朝路易奔去。
车厢内的路易,全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玛丽不开口,默默地为他处理伤口。
“陛下,是否要休息片刻?”车夫关怀地问。
“不必,你尽管赶路。”
“陛下。”沉默颇久的玛丽终于开口了,却让在场人一愣,“多谢陛下救命之恩,玛丽这辈子无法报答。”
路易皱紧了眉,不知是伤口疼痛加深,还是被这句话伤了心。最后,他疲惫地闭上眼,勾起抹自嘲的笑,“说什么傻话。我不需要你的报答。”
玛丽听闻,沉默,再未开口。
行至一夜。距他们离开巴黎已是第三晚。路易忽然发起烧来,额上发烫。车夫见此,便劝说玛丽,“王后,陛下这样恐怕无法再行远路,不如暂做休息,翌日出发不迟。”
玛丽看着昏睡的路易,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第四日、第五日,玛丽依旧没有启程,她只是尽心尽力照顾着路易,不管车夫如何催促。
玛丽有自己的私心。
命运到这里已无法改变,她只想报仇。为了报仇,她一定要等来那些党派人民,把自己与陛下和孩子们抓住,如此她就离成功更近一步。
即使。这样做会对不起陛下。
*
第六日早晨,路易十六清醒过来,当即下令继续赶路。一行人来至另一座村庄,于那户人家借宿。在吃晚饭时,玛丽请主人将饭菜端到了房间。饭中,小公主突然说道:“父王母后,女儿还是更喜欢这样的感觉!如此温馨,以后我们一家人经常这样出来旅行,该有多好呀。”
玛丽的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她可怜的傻女儿,还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噩梦。
这一切,都是拜伊丝丽所赐!
想着,她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扔下饭碗就走了出去。
路易盯着玛丽,脸上神情怪异无比。他知道,这个,或许是比想得到星星更奢侈的愿望。
第七日,就在即将到达皮卡第关口的地方,一大群人蜂拥而上,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玛丽对此丝毫没有露出意外之色。倒是路易,表情说不出究竟是惊讶,还是绝望。
悲剧再次重演,卡米尔等人花了三天时间将王室一家押回巴黎,返回杜伊勒利宫。今日,是玛丽获得重生的最后一天,她换回贵族服饰,头盘绢花发辫,戴着面纱,于黄昏悄悄走出宫。
巴黎毕竟还属于她,宫中尚有一些自己的人,只需买通门中守卫,她便可来去自由。
伊丝丽,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我,王后玛丽,被你背叛的人——来了。
来到服装店外,玛丽远远看见伊丝丽正满头大汗地收拾着木盆。昔日可爱的脸颊,映在眼中,却觉十分刺眼。
老板娘在店外叉腰站着,命令众人加快进度。玛丽不想被认出,闪身,躲进那日与伊丝丽告别的角落里。
相同的场景刺激她,眼前挥之不去的,是伊丝丽最后流露出的痛苦神情。
她苦涩地勾起唇。
她一直在愧疚,现在想来,当时伊丝丽一定十分期待她离开。
相处六年,伊丝丽又如何会不明白她是怎样的人?革命党派不惜一切手段,将子虚乌有的罪名强加她头上,不正是为了私欲?
若单纯为自由而战,他们何以要说谎来欺骗世人眼球?
既然这些都明白,为何还要与他们同流合污,不惜陷害多年的好友?
不知在角落中待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打断玛丽的思绪。
“你一定还知道那个奥地利女人的其他罪证吧?她跟你那么熟悉,什么话都给你说。快点拿出来!”
玛丽抬眼望去,那个自称伊丝丽哥哥的卡米尔,此刻一脸凶相,带人不善地包围住伊丝丽。
“没有了、没有了!”伊丝丽拼命摇头。
“快点!不交出来,别怪我们不客气!”说这句话的人,玛丽很熟悉,不就是经常在王宫外叫嚣的吉伦特派领导人——乔治·丹东。
伊丝丽只是不吭一声。
那几人见威逼不起效,对她拳打脚踢一番,扬长而去。
从始至终,伊丝丽只是抱着尚未收完的木盆,蜷缩身子侧躺原地,以玛丽的角度看,她的身影显得落寞无比。
玛丽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她抬腿,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