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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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章台柳
迟云潋以前在书里看过这种地方。
何况这地方明目张胆唤作“章台”，临近湖畔，堤上还种了一排柳树，不知有意无意，正应了“章台柳”一节。
他们饭后到街上赏玩，不觉间来到了湖畔，夜风徐徐，一侧的柳树亭亭玉立，细长的柳枝随风起舞，柔美袅娜。
暮色渐沉，水面上倏忽映出灯影幢幢，抬眼看上去，只见一栋钩心斗角的小楼，高高翘起的檐角上挂着大红灯笼，这会儿已近戌时，旁的店面都冷清下来，这小楼前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远远便能听得一片莺声燕语……
司徒燕然眸子一亮，拉着迟云潋走了过去。
渐行渐近，迟云潋隐隐觉出不对。
小楼门前挂的是一副空匾额，没有题字。
来往的人中不见女子，小楼里却好似皆是女子……
门口有几个女子正忙着迎来送往，口中娇嗔软语，面上巧笑嫣然。其中一位绿衫女子瞥见二人，稍一怔忡，随即含笑款款迎上，“今日一大早柳梢头上就有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当是谁，原来是贵客有临。”说着盈盈一福身，“司徒公子，菁哥有失远迎。”
“再贵哪儿比得了柳菁哥的舌头？”司徒燕然伸手搀住她，“多日不见，柳姑娘仍是舌灿莲花，七窍玲珑。”
柳菁哥顺势贴近了几分，涂了蔻丹的十指搭上司徒燕然的衣襟，整个偎进司徒燕然怀里，“多日是几日？奴家以为司徒公子早就忘了小女子呢……”她嘴上埋怨着，目光落在一旁的迟云潋身上，定了定，随即朝他一眨眼。
迟云潋忙别开头。
柳菁哥轻笑了一声，松开司徒燕然，转而折向迟云潋，“司徒公子打哪儿拐来如此俊俏的小公子？”
她捏着一方手帕，一扬手便有脂粉香扑面而来，迟云潋不由退了一步。
司徒燕然跟着凑过来，挡在迟云潋面前，“什么拐来的？这是我自家师弟，今日带他来开开眼界罢了，我这师弟怕生得很，柳姑娘如此热情，莫要吓坏了他。”
“看不出司徒公子倒是个护犊子的……”柳菁哥嘟嚷了一句，一个拧腰往门里走，“过来罢。”
迟云潋扭头要跑，被司徒燕然一把扯了进去。
在屋外就能听见的笙歌鼓乐之声一时大了好几倍，舞台上的女子一律着月白色的齐腰襦裙，挽飞天髻，臂弯挂着雪蓝色的披帛，跳的是惊鸿舞，乐声间十指捏做花形，高高扬起手臂，露出一段雪白的臂膀和灿金的金臂钏——镀的吧？司徒燕然想道，柳菁哥哪儿舍得给这么多人置办如此豪奢的家当……下一刻，舞女们四散开来，手执披帛扭着腰打起了转，雪色的舞裙和蓝色的披帛摇曳开，如一朵朵清丽出尘的花，正是：“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
司徒燕然看向迟云潋，“如何，好看吧？”
迟云潋点点头。
只是一个问的是人，一个答的是舞。
迟云潋此前单在书上看过敦煌的飞天画像，这是第一次目睹何为活色生香，只觉这舞来得柔美旖旎，衣袂翩跹间又颇有几分飘逸高洁之意，着实是美不胜收。
司徒燕然得此答案却蹙了眉，心下几乎觉得不该带迟云潋来此了。
又听柳菁哥唤了一声：“这边。”正倚在扶手上候着他们。
迟云潋看过去，这才注意到这是一处极为宽敞的大厅，大厅中央挂了牌匾，这次上面落了字——“章台”。
整栋小楼呈六边形状，环绕中央的舞台，自底层上去还有两层，一层廊下垂着珠帘，廊边设有桌椅板凳，以云母屏风相隔。第二层则是有门有窗的厢房。
柳菁哥领着二人上了二楼，推开一间厢房的门，屋内一套红木雕葡萄纹的桌椅摆在窗边，窗扉大开，窗页上雕镂着节节劲竹。
柳菁哥问道：“真不用叫姑娘来？你就罢了，也不是头一次了，倒是她们看你这位师弟的眼神，像是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说着含笑看一眼迟云潋，迟云潋面上无甚表情，仿似她说的不是自己，耳垂却隐隐泛红。
路上不知有多少楼里的姑娘朝二人扔手帕，迟云潋又是应接不暇，又是手足无措，索性将手帕一股脑丢给了司徒燕然。
司徒燕然走到窗边，目光垂下去，正好能将楼下的舞台一览无余——眼下是一位楼里的清倌在弹琴。“不必了，我们只是来这儿看看节目，听听小曲儿的。”他看向另一边的包厢，那里窗扉紧闭，隔绝开窥探的目光，只在窗纸上映出了跃动的烛火。
“怎么，你把梅厢给让出去了？”
这一楼的厢房分梅、兰、竹、菊、牡丹、红药、海棠、木槿……视野最佳，正对着舞台的厢房，正好是梅厢。
“我哪儿知道你今日来？”柳菁哥拿过桌上的杯盏，抬腕倒了两杯酒，那是杯身上也雕有竹叶的青玉杯，玉色莹润，剔透无瑕，水声落进去的声音煞是好听。
“何况，”柳菁哥话音一转，有意压低了几分，“今日在里面的是大人物，我若是不把梅厢让出去，他们要的只怕就不是我这一个小小的梅厢了……”
司徒燕然拿过玉杯在鼻下闻了一闻，唔……是竹叶青。
“他们几时来的？”
“这行人来虞城有一月了罢……近来夜夜登门我这小楼，门窗紧闭，只叫了姑娘进去，却从不留夜，不大像是来玩乐的……”
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不是玩乐，只怕就是为打探消息了。
司徒燕然以手指轻叩窗扉，分明是有所忖度，面上只笑了一笑，“放心，不是冲着你来的……”冲着谁来的，他没说，也不再开口。
不过多时，楼下有人呼唤柳菁哥前去坐镇，柳菁哥欠身赔礼，司徒燕然甩手让她尽管去，不必招呼他们。待柳菁哥走后，二人伴着舞台之上的歌舞说说话、喝喝酒、吃吃点心，倒也惬意自在。
不知过了多久，司徒燕然抛出话头，却迟迟没等来迟云潋的回应，回头一看，才发现迟云潋趴在桌上枕着手臂……睡着了？
想来白日在药庐里忙碌了一天，也该乏了。
大抵是酒意上来了，那张面如傅粉的脸而今白中泛红，像是偷抹了姑娘家的胭脂，上扬的眼尾处亦晕开浅淡的绯色，映着雪白的额角，漆黑的鸦鬓，一绺青丝散落下来，蜿蜒在他白皙细腻的颈项……端得是容色鲜明，一眼看去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他怎么会觉得迟云潋生得尚且稚嫩？司徒燕然想道，而今看来是他没有将师弟看得更仔细了……
司徒燕然摇了摇对方面前的酒壶，壶中传来空落落的回响，真不知趁他不注意这人偷喝了多少。
低头往下看去，对方的唇角还有几分残留的酒液，司徒燕然将指尖落上去，动作放得极轻，如同蝴蝶栖息在心爱的花上，那触感的确是花一般的柔软，又异常的灼热，大抵是喝了酒的缘故……
有那么好喝吗？他怎么不觉得。
还是师弟的酒，和他的酒，味道不一样？
于是他没有拭去酒液，反倒抽回了手，又看了迟云潋一会儿，一双眸子在烛火的掩映下明明灭灭，直到烛火中猝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
司徒燕然回过神来，终于一点点低下头去……
烛火将二人的影子拉长，映在屋内的鸳鸯屏风上，仿似融为了一体。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