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珞轩——医愁》潆惜（蝶静凌）

4、明蓉

　　“家丁的事情，小事一桩，明小姐也无需太客气了，回府严加管教便是。只是墨郁有一点不明白，”墨郁淡淡开口，“我们姐妹与你只是初次见面，明小姐何故称我们为妹妹？”
　　明蓉亲热地笑笑：“两位妹妹颇合明蓉的眼缘。明蓉自觉年岁大些，所以厚颜自称一声姐姐，墨郁妹妹可别见怪啊。”
　　“明姑娘，”白翎上前不动声色地拦住还要盘问的墨郁，“我这里尚有还未就诊的病人，他们都是排队等候的，想必明姑娘也对白翎的规矩有所耳闻了吧。明姑娘若要为夫人诊病，也请排队稍候，让先来的病人先行。”
　　“明蓉有求于人，自是当候的，妹妹请便。只是……”说着，看了眼身后中毒的家丁，“还请墨郁妹妹先给我的家丁解毒。”
　　“那是自然，”墨郁点点头，“原本我也不想伤他性命。”
　　说完，一手轻挥，一点银芒飞射而去，刺在那家丁的手臂上，封住了毒虫前进的方向；又抽出鹿皮小包侧面二寸来长的精巧匕首，干净利落地在毒虫停住的附近划开一道小口；再从包中取出一个散发着淡淡草香的小银瓶，靠近伤口。不一会毒虫蠕动着从伤口爬出来，跳进瓶中。墨郁塞上瓶盖，留下止血和消肿的药。一旁的松香熟练的上好药包扎好，收起药瓶退到一旁。
　　墨郁冷眼看着明蓉挥退家丁到门外，自己仍是回到软轿中陪伴母亲，默默思考着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墨郁总是觉得这个明蓉，不只是求医问病那么简单，但是她态度恭谨，言行有礼，也不可能是来闹事的。
　　白翎在送迎病人的间隙，也常常向软轿的方向淡淡一瞥，心中隐隐不安。

　　[一个时辰后，内堂]
　　诊治完所有的病人，已经时值正午，墨郁拿出一些小点心，重新泡了一壶茶，和白翎松香檀香几个围坐着简单用些。下午，还剩下有些病患需要将药汁炼成药丸的功夫。
　　明蓉那边，方才被遣回去报信的家丁，也带来一些婢女，伺候主子用了餐，也给家丁们带了些干粮。

　　饭毕，白翎墨郁让明蓉命管家将夫人安置在榻上。
　　白翎一边号着脉，一边观察夫人的脸色，问明蓉：“夫人平时是什么情况？”
　　“母亲的症状甚是奇怪。原先她是有腿疾，后来加以调养，这几年也很有好转。现今几月渐渐从双腿开始麻痹无知，现在下半个身子已经难以行动了。”
　　白翎听完，对夫人说：“我现在为夫人试试直觉，夫人有什么感觉到要如实告诉白翎，可好？”
　　“有劳姑娘了。”
　　白翎用不同的力道分别伸手敲击了夫人腿上的几处关节。夫人均是淡淡摇头，表示毫无知觉。
　　白翎转而吩咐道：“檀香，替我拿个烛台来。松香，将夫人的裙子再提起一点。”
　　“是，小姐。”
　　白翎熟练的摊开锦褥，手指如飞，一手夹起三根银针，在蜡烛火焰上一划，然后毫不犹豫地扬手下针。
　　“喂，你做什么？”正与扎针的手被管家一把拦住。
　　“不得无礼，管家你退下，不要妨碍姑娘为夫人治病。”明蓉喝退了管家。
　　“可是，”管家、心有不服。
　　“好了。白翎姑娘是想要帮夫人疏胫活骨，你休要打扰了。”
　　此言一出，白翎和墨郁眼中不知名的神色一闪而过。
　　白翎重新扬手下针，看似不经意，其实每根银针都准确地刺在穴位上，又慢慢调整着银针刺入的深度。
　　少顷，白翎一挥手，三根银针都已回到她手中。
　　白翎墨郁一看银针，脸色微变，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银针刺入穴位的地方，均已变黑。
　　白翎一边收视一边轻轻吐出两个字：“有毒。”
　　明蓉忙问：“是什么毒，可解吗？”
　　白翎摇摇头：“还不知道。”
　　“什么？”那管家一脸的不可置信，“堂堂医仙竟然不知道？”
　　明蓉迅速回头瞪了管家一眼，管家惶恐，不再言语。
　　墨郁冷冷说：“世间的毒千千万万，医仙说到底也是人，试问怎么能全知道，全解过？”
　　白翎也开口说：“这毒十分奇怪，夫人表面看不出中毒的迹象，而下了针才发现，可见毒气缠绵在身体之中，甚至盘踞在穴位，当真令人不解。”
　　“我看不如这样，明姑娘先行回府，此等奇毒，我们姐妹还要好好商议，查阅典籍，改日过府诊治。”
　　“两位若是查个十天半月，一年半载，难道我家夫人的毒就一直这么耽搁下去，如果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那管家想是还记恨着方才的冷遇。
　　墨郁淡淡一笑：“你家夫人中的是慢性毒，短期内是不会毒发的。再说，有你家小姐在，夫人的毒必定可以得到压制，想来一年半载之内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话音刚落，明蓉的脸色微微一变。
　　墨郁保持着微笑盯住明蓉，缓缓饮进杯中的茶水。
　　明蓉脸色不定，笑得有些勉强：“妹妹怎么知道我会医术？”
　　“这有何难？”墨郁放下杯子，走到明蓉身边，牵起她的手说，“小姐你的手灵巧而干燥，没有涂抹过千金小姐之间流行的香油。拥有这样的双手的，只有两种人，就是琴师和医者。”
　　顿了顿又说：“本来嘛，大户人家的千金擅长弹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太师府的小姐更是不足为奇。可是方才我姐姐问道：‘夫人平时是什么情况’时，常人都会说病得如何，小姐回答的却是‘症状’。原本我并未想通，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且这也有可能是巧合。不过作为医者，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像姐姐那样，先尝试着疏胫活骨，而后银针变黑，照此看来，是毒非病，那就当然是‘症状’。这说明小姐很清楚，夫人是中毒，而不是得病。”
　　“不错，”白翎点头，“郁儿说得这两项，起初我也没有在意。可是因为一个很大的破绽，让我们将前两件事联系起来一想，就不难得出这个结论。”
　　明蓉脸上讪讪的：“两位妹妹真是绝顶聪明，只是明蓉不知究竟是什么让妹妹洞悉？”
　　“那也不难，”白翎微微笑了笑，“方才我扬手下针，这位管家见我不同于其他大夫，并不曾找寻穴位，就贸然下针，出手质问我。明姑娘你却知道我欲刺的是那几个穴位，也懂得这是疏胫活骨。如此看来，姑娘定是懂医道无疑了。”
　　“而且，我姐姐既然称为医仙，技艺不凡，小姐能看出姐姐的行针路线，不仅是内行，想必还是个中高手吧。”
　　明蓉已缓过脸色，笑着说：“明蓉是略懂些医术，只是念及医仙于此，不敢班门弄斧罢了。”
　　“明小姐，”墨郁紧紧盯着明蓉，笑得明媚，“你若是太谦虚，倒会让我们误会你是另有目的了。”
　　明蓉嘴角方扬起的弧度，听得此言又是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