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上霜》舒怀

22、第 22 章

　　叶吟风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晏霜停止了让属下寻觅生子药的念头。以无子为理由让晏霜休妻之计，至此彻底失败，叶吟风只得另寻他计。

　　思想想去，也只有“背叛”一途了。

　　自己若是假装与他人相好，晏霜如此身份地位，定然不会再强求自己与他在一起了吧？

　　若在以前，叶吟风尚会担心自己若与他人纠缠不清，晏霜会不会一怒之下狠下杀手，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熟悉了晏霜的性情，叶吟风却没了这样的顾虑。

　　如此，接下来的要事，便是要寻找一个他“钟情”之人了。

　　这人肯定不能是云梦宫之人，因而首要的，得是想法子自这云梦宫出去。

　　叶吟风开始敛了笑容，每日里无精打采，做黯然忧伤状。

　　晏霜果然很快便察觉他的异状，直接道：“你不开心。”

　　叶吟风故做强颜欢笑掩饰状：“我没有不开心。”

　　晏霜静静看着他。

　　叶吟风神情慢慢变得忧伤，低声道：“阿霜，我想回去中原瞧一瞧。”

　　晏霜没有应声。

　　“我已经来落花谷大半年了。”叶吟风垂眸幽幽道，“这里什么都好，但我毕竟在中原生活了二十几年，我习惯了那样的生活。我不是不愿陪你下棋练剑，只是我也想念师兄，还有江湖上的朋友们。”

　　手忽然被握住。

　　叶吟风诧异抬头。

　　眼前的人沉吟道：“过些日子，我与你一道回中原。”

　　.

　　叶吟风没想到晏霜这么容易便应了他，回过神来自然高兴。他对晏霜说此番去中原想与对方多多游山玩水，二人相处方是自在，因而不必带上侍人，有何需要，光明堡势力遍布天下，中原亦有云梦宫弟子，直接找他们便好。

　　虽然侍女们很是担心，极力要求跟随侍奉，但晏霜却果真应了叶吟风，一个侍女也没带，将宫中一应事务交与朱砂打理后，便与叶吟风二人双骑，离开落花谷，直往中原而来。

　　二人一路缓行，遇着好地方便流连一番，一路游山玩水，果真十分自在悠然。

　　晏霜习惯了侍女伺候，他虽不挑剔，但武功天下第一的云梦宫宫主于俗事上到底还是略显懵懂生涩。于是一路上，叶吟风自然成了那个打理一切的人。

　　好在晏霜虽然习惯被人伺候，却并不难伺候。叶吟风一路打理一切，倒不觉厌烦疲惫，反而有些乐在其中的意思。

　　这一日，二人来到了明州城。

　　这天恰好是城中的花灯节。叶吟风探得消息，晚上城中会有花灯会，于是便提出晚上出去一观。晏霜见叶吟风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自然便随了他出来。

　　街上果然十分热闹，各色花灯盈满街头，行人往来如梭。

　　与晏霜并肩走在人群之中，一路看灯赏游，叶吟风心情大好。来到河畔时，见河边挤了不少人正在放花灯，他便也来了兴致，对晏霜道：“咱们也来放一个吧。”

　　晏霜自然是由着他。

　　叶吟风让晏霜原地候着，自己则来到前面卖花灯的地方挑选，购完两个花灯正要往回走，忽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叶大哥！”

　　叶吟风一愣，转过头来，只见身后一名女子俏生生立着，正惊喜地看着他，不是曲弄晚是谁？

　　这曲弄晚乃武林世家曲家大小姐，也不知何故对他十分钟情，从此便极力地粘着他。叶吟风对他无意，她却并不灰心，一心想要嫁给他，曲家小姐追得修罗刀狼狈不堪的消息一时在武林中也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趣事。

　　叶吟风不料在此处碰见她，僵了一僵后慢吞吞回道：“曲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说了叫我弄晚吗？”曲弄晚不满，“我自然是来找你的！”

　　叶吟风苦笑：“不知曲姑娘找在下何事？”

　　“我要找你问一件事。”曲弄晚瞪起眼睛，“我听大哥说，你现在与一个男人相好了，这是不是真的？”

　　叶吟风艰难点头。

　　曲弄晚神情满是不可置信：“所以你一直不应我，是因为你喜欢男人？”

　　“我不喜欢男人！”叶吟风心内呕血，在遇到晏霜前，他可从没想过和男人有这种关系！

　　曲弄晚道：“那是怎么回事？“

　　叶吟风苦笑道：“总之，我是有苦衷的，曲姑娘你就别问了。”

　　曲弄晚还要追问，便在这时，身后拥挤的行人忽然将她撞了一下，她一个不防，便往前倒去。

　　叶吟风忙上前接住她，于是她便正正扑进了叶吟风怀中。

　　待曲弄晚站稳，叶吟风立刻就要放手，不料怀中的女子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襟，娇羞道：“你不喜欢男人我就放心了，叶大哥，我对你一直……”终归是女儿家，后面的话，羞得怎么也说不出口。

　　叶吟风轻轻推开她：“对不起，曲姑娘，我……”

　　曲弄晚忙道：“你刚刚说你有苦衷，是不是那个男人强迫你？叶大哥你不要担心，我一定帮你赶跑他！我大哥和我爹爹武功高强，他一定敌不过！”

　　你大哥已然败在他的手下，至于你爹爹，估计也是敌不过的。叶吟风为她孩子气的话苦笑，抬起眼来，忽然瞥见不远处，晏霜正静静瞧着他。

　　叶吟风一凛，忙推开了曲弄晚，道：“对不起，曲姑娘，我得先走了。”

　　“你去哪儿？”曲弄晚担心道，“你又要回那人身边去？”

　　叶吟风看向晏霜所在的地方，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嗯。天晚人多，你自己多加小心。”

　　说完便拿起花灯朝晏霜走去。

　　回到晏霜身边，叶吟风解释道：“适才遇见了一个朋友。”

　　晏霜看了他一眼，倒并未问下去。叶吟风自然也乐于如此，忙将花灯捧到眼前：“我们来放花灯吧。”

　　见旁边的人都在花灯上写了自己的心愿，叶吟风也去借了一支笔来，只是下笔时，却有些难住了，该写什么呢？若论心愿的话，那么该写“早日被休”？

　　叶吟风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写了“心想事成”四字。写完将笔递给晏霜，却有些好奇起来，这人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会许什么愿？武功精进？云梦宫成为武林第一门派？

　　便见晏霜提起笔，并未思索，缓慢而平稳地在花灯上写下了三个字。

　　叶，吟，风。

　　叶吟风呆住，他没想到晏霜会在许愿的花灯上写上他的名字。

　　这是何意？晏霜的心愿是他？他是希望自己为他做什么吗？

　　叶吟风心头一时滋味纷繁，目光自默默盛开的花灯移到那张被灯光静静映照的脸上。

　　还是一样没什么表情，虽然将花灯放下水的动作很是柔和。

　　叶吟风只觉脑中心头，似乎都有一团乱麻，又似乎莫名宁静。

　　以至于在后来的很多次，想起这个人来，浮现的都是此刻情景。

　　周围人群喧嚷，头顶月色如水。

　　河畔水光中，白衣的男子长睫轻垂，宁然低眸。

　　而他手中，一朵写了自己名字的花灯，静静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