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上霜》舒怀

21、第 21 章

　　月色如水。

　　晏霜要沐浴，侍女如常开始伺候。晏霜任着侍女们宽衣，抬眼见着本该出去此刻却皱着眉的叶吟风，一怔：“怎么了？”

　　叶吟风走过去，看着他已然衣衫半褪露出上身的模样，皱紧了眉头，抬手将他衣衫拉好，而后转头对侍女道：“你们下去吧，我来就好。”

　　侍女们脆生生地应声“是”，其中一个大胆的还笑嘻嘻地说了句“夫人真贤惠”，这才一齐退下了。叶吟风依稀听得她们出去后尚在小声说着“宫主夫人果真很恩爱”。

　　叶吟风摇摇头，转过头来，见晏霜正不解地看着他，忽然有些不自在。适才他见几名侍女脱下晏霜的衣裳，手在那熟悉的肌肤上碰触，心中忽然十分不快，于是便心生冲动开了口，此刻回过神来，方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

　　但见晏霜一副等他解释的模样，他又不能实话实说，于是说道：“阿霜，你我已经成亲，按照俗礼，成亲之后，身子便再不能给外人看。”

　　晏霜道：“她们不是外人，她们一直跟着我。”

　　叶吟风脱口道：“可成亲之后，她们就是外人了，你的身体，就只有我才能看。”

　　晏霜微微蹙眉。

　　叶吟风补充道：“我的当然也只有你能看。所以，以后沐浴，你让他们把东西准备好就行，至于宽衣沐浴，我可以帮忙。”

　　晏霜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叶吟风心中蓦然舒坦，开始脱自己的衣衫：“你不是要沐浴吗？我们一起洗吧。”

　　晏霜一顿，道：“那我叫人再送个浴桶进来。”

　　叶吟风忙拉住他的手：“不用不用！”说着利落地将他的衣衫解开，把他送进浴桶，然后再自己跨进去，笑得灿烂，“我们用一个就好！”

　　晏霜想了想道：“那我明日叫人新做一个大的浴桶。”

　　叶吟风哭笑不得，阻止道：“不用，这个刚刚好。”

　　说着倾身过去，吻住了他。

　　晏霜缓缓闭上眼。

　　月光透进窗纱，照见屋内两个交缠的身影。

　　这些日来，叶吟风与晏霜欢爱不少，初时一片青涩的云梦宫宫主倒是有了些长进，不变的，则依然是洞房之夜的顺从。叶吟风有时也疑惑，先前晏霜抓他束他时明明强势得很，而且确也是娶他做夫人，为何在床笫之事上，却一反常态地放任他？他有这般武功，又有这般地位，而且还是个冷淡不可侵犯的性子，为何却愿意雌伏在他身下？若说他从前未曾涉足此道，但这些日来他们数次交欢，以晏霜这等对武学之境领悟极高的天才，早该学会了，为何他却从未想过夺回主导之位，反任由自己这个他娶回来的夫人夜夜将他压在身下？

　　很久以后，叶吟风无意间向自己的小师弟白少卿说起这个疑惑，白少卿听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三师兄，你真是当局者迷。”

　　叶吟风不解：“迷什么？”

　　“一个男人，心甘情愿为另一个人雌伏，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爱好此道；要么，情根深种。”白少卿笑道，“三师兄，你觉得，晏宫主可是爱好此道之人？”

　　叶吟风怔住。

　　“你现在可想明白了？”白少卿笑着感慨，“三师兄，当初把你嫁给晏宫主，果然是嫁对人了！”

　　.

　　叶吟风此时却是尚不明白的。

　　这些日，叶吟风白日里与晏霜过过招下下棋，夜晚则陪晏霜沐浴缠绵，日子倒是难得的悠闲。

　　偶尔晏霜处理宫中事务，叶吟风便在旁陪着他。便如此刻，叶吟风给他研完墨，退到一旁坐着，以手支颐，看着前面正在提笔写字的晏霜，觉得心中安宁一片。他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如果能这样过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反应过来后，叶吟风忽然有些惊恐。

　　他这是，当这宫主夫人上瘾了？不成不成！

　　看来这劳什子的宫主夫人他不能再做下去了！他还是得继续之前的计划，尽快找个法子让晏霜休了他才行！

　　于是叶吟风开始绞尽脑汁想计策。

　　按俗制，休妻一般有“七出”，即“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口多言、窃盗”，这七般状况里，于他最合适的，自然就是“无子”了！

　　堂堂云梦宫宫主，武林第一高手，怎么可以没有子嗣？他叶吟风自问千般本领，但唯独生子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自然，他也不该忝居这宫主夫人之位，只能请夫休妻了！

　　叶吟风精神一振，立刻兴致勃勃计划如何不露意图地跟晏霜开口。

　　他特地挑了个合适的时机。

　　这日，晏霜练功完毕，叶吟风便拉了他出来走走。落花谷风景优美，此刻又是惠风和畅，二人迤逦同行，虽然多是叶吟风在说话，气氛倒也温宁悠然。

　　便在这时，前方林间，忽然出现了两只鹿，一大一小，正是一对母子。叶吟风念头一转，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晏霜虽然说话不多，却立时听见了他的轻叹，开口道：“怎么了？”

　　叶吟风默默地看着前方舐犊情深的母子，忽然问道：“阿霜，你可喜欢孩子？”见晏霜皱眉，忙又接道：“我是你的夫人，这辈子却没法给你一个孩子，所以你还是休……”

　　话未完，晏霜忽道：“我不在意。”

　　叶吟风登时哑声，顿了一顿，不甘道：“无论如何，你是云梦宫宫主，到时总要有传人。”

　　“我们可以收养弟子，便如我的师父当初收养我那样。”

　　“就算可以收养弟子，可是，你的功力如此深厚，将来定是我走得早。我不舍得你孤单，你若留下血脉，将来我死后，也好有孩子陪着你。”

　　“不用孩子。我会和你一起死。”

　　叶吟风蓦地僵住。

　　他没想过晏霜会这样想。他知道晏霜和他成亲是为了履行云梦宫宫规，却没想过晏霜会和他同生共死。

　　你死我亦不独活。虽然晏霜说话之时语声一如往常淡然，但叶吟风知道，他不是随口说说，这个人，一向认真。

　　何况，他是用那么毫不犹豫的口气。

　　叶吟风心头滋味纷繁，震惊过后，想起正事，只好无力地挣扎着开口道：“你总是需要传宗接代的，而我没法生孩子，所以，你需要一个适合的夫人……”

　　“我不需要。”

　　晏霜盯着无声张着嘴的叶吟风道：“我不需要别人，我已经和你成亲。”

　　叶吟风默然好一阵，终于挤出最后一个理由：“可是我不能害你没有孩子，这样我会愧疚，我会难过一辈子！”

　　晏霜这次倒没打断他，闻言沉默了片刻，道：“你若如此在意，我会想办法。”

　　哈？

　　叶吟风眨眨眼睛。最好的办法不就在眼前吗？立刻休了我不就解决了吗？不用犹豫了快来吧晏宫主！

　　可惜晏霜并未听见叶吟风心头的呐喊，反而凝了神情，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

　　数日之后，叶吟风在莲池畔碰见了正向晏霜秉完事出来的朱砂。

　　朱砂见了他，行礼之后，忽然笑盈盈道：“先前夫人多番逃离，属下还道夫人对宫主并无情意，如今看来，属下实在错得厉害。今日方知，原来夫人竟如此深爱宫主。”

　　叶吟风一抖：“姑娘可别胡说！我何时深、深爱你们宫主了？”

　　朱砂笑颜如花：“夫人就别掩饰了。夫人一心为宫主着想，都愿意以男身为宫主传宗接代了，这等举动，实在深情，属下当真佩服之至。”

　　“等、等等！”叶吟风一震，“你说什么？什么叫做‘以男身为宫主传宗接代’？”

　　“怎么？夫人还不知道吗？”朱砂眼露诧异，“宫主说，夫人近日忧心后嗣之事，所以找了紫胤，要她查询古方求索男身生子之法，好解夫人之忧呢。”

　　“……”叶吟风目瞪口呆。

　　“夫人不用担心。”朱砂莞尔，柔声安慰，“紫胤医术超绝，更是极擅制药。据她说，古书里确有男身产子的记载，只是那生子药难寻了些。不过我宫能人甚多，定能将那宝药寻到。便寻不着，依紫胤的本领，她必也能循着古方研制出来，夫人且等好消息……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是否身子不适？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