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大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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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
雍城，这座大裕南边的小城终于迎来新的一天。
一团水汽包裹着一个男子，从远山的脚下飘忽而至。
那十三重的高楼上，远眺的女主人自然看到城门外那无数烟雨中包裹着的那个疲惫的男子。
她露出恶意的笑容，眼睛有些快意但仍是恨意根深重。
远山吹来的风中传递了一些讯息，那极低的梵唱和天地间那喊着悲悯的灭寂气息告诉了她很多东西。
然后她有些失神，看着陈秋水似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发问。
“怎么佛也会死么……怎么会这样……既然佛都会死……世间还有何事物不灭……”
她静默的留下一滴泪来，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脸上有些欢喜。
她的目光坚定下来，好像有些决断。
天空忽然炸响了一记惊雷，似乎对于她的决定，虽然还未实现只是想法便已是天理不容！
“还请三思，国破之后，天下又会多些可怜之人。”
陈秋水看着她的表情，只是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口气微微转冷，有些规劝的意味。
“公子莫要劝我，国总是会破的，也不过是早些晚些罢。”
女子说着，忽然微微拉开胸口的衣裳，露出大片的雪白。
陈秋水目光微变，他虽然有一只眼睛已经无法看见，但是尚好的一只自然看到，她的胸前有一枚小坠。
说是小坠，其实是一只小玺。
那小玺上盘着一条龙，光滑温润，灵动异常，仿佛活着一般。
陈秋水不再规劝，他静默下来，好像告诉女主人他不准备再说些什么，也不会做些什么。
女人有些感激的看了看陈秋水，然后专心的看着脚下这座城。
她看的十分仔细，目力所及的一砖一瓦，似乎连街道上的撵痕都在用心刻画，然后记住。
“小婉小婉，你看远山上的大龙又在对我凶！”
“平贤哥哥又在骗我，那里只有一座山，哪里来的大龙！”
“平贤哥哥会骗你吗！难道小婉不信！”
“唔……我当然相信平贤哥哥的话…”
“哈哈，小婉最乖了，我最喜欢小婉了！我说与旁人，旁人都不信我！”
“唔，平贤哥哥…”
“什么？”
“那大龙长的什么样子呢……”
“哈哈，小婉那条大龙可威风了！我告诉你……”
女人慢慢摘下胸前的坠子，看着远山，眼睛渐渐被泪水模糊。
“小婉我明日将要回朝，今日祭祖之时有仙人来访，用数枚丹药换得一瓶置于我大裕祭台之内，百官皆以为是好事，可我看见那小瓶放置祭台刹那，无数黑气冲出，大龙抬手镇压住，但是有不少黑气缠绕住大龙……”
“这些丹药听说可以让人长生，如此你便在城里帮我看着大龙，帮我看看那些仙人到底要做些什么。”
“这方小玺自幼便是我贴身佩戴，是我家代代传承，如此我也给你罢……”
她看着远山，她的眼睛里，出现了一条长龙，那龙静卧于山上，浑身鳞片十之八九竟然已经脱落，其余也早已暗淡不堪，它的长角一只已经折断。它的身体上有无数的伤口，它疲惫的趴着，眼睛看着她，一动不动。
她举起那方小玺，龙吃力的抬起头，忽然张开嘴无声的长吟，它对着她点了点头，旋即疲惫趴下，仿佛这个动作便耗费了它莫大的力气。
她凄然的笑了笑，左手持玺，右手轻轻的伸出，点在小玺身上。
那小玺忽然颤动起来，好像在哀鸣，本来阳光将至的雍城忽然乌云翻滚。
好像天将坍塌了一般。
“咔”
一声轻响，那小玺忽然静默的裂开，只发出一声轻响，随后摊在她的手心，那裂开的玉玺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离开了，光滑不再瞬间暗淡下来。
她好像瞬间失去所有力气一般，无力的撑着栏杆看着远山。
大龙忽然咆哮一声，周身放出土黄色的光芒。
它看着她，眼中有感谢。
她看着它，终于泪水决堤。
随后，大龙身体忽然沙化，接着崩溃破碎开来。
雍城上方的乌云忽然雷声轰鸣，一道水桶粗的闪电朝着十三重楼劈来，青色的电光瞬间吞没了那个女人。
雷光消失。
女人还是站在里，她脸上的面纱消失，面纱下面，是一张极普通的面孔。
她转身，对着陈秋水行了一礼。
“多谢公子，今日之后这世道又要乱起来了。”
陈秋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点头示意。
女人看着那静默的学宫，看着那个男人，濮阳元正刚好走到学宫的门口，他忽然有所感觉，猛然回头。
他看见十三重高楼上，有一个女人，正微笑的看着他。
那个笑容像是诅咒，亦或者是邀请。
他看到那个女人，忽然张嘴，对他做出了几个口型。
我已死，你快来。
濮阳元正面无表情的推开门，走进学宫。
学宫上忽然出现浓厚的水汽，将它尽数覆盖，连大门都遮掩起来。
学宫从眼中消失，她却快慰的笑了起来。
下一刻她周身投射出红色的光芒，如同仙人举霞飞升一般，只是那红光有着说不出的恐怖。
然后她消失了。
从这个世上。
从生生世世。
消失了。
陈秋水摸了摸怀里的鸟儿。
怀中的孔雀正在安睡。
雍城上的乌云消失，灿烂的阳光投射下来。
所有大裕的子民，无论身处何地，忽然觉得胸口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离开了一般。
陈秋水看着眼前的栏杆，看着栏杆后的远山，罕见的出神。
大裕。
已亡。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大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