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逃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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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沉默，低头沉默，阑珊心里越来越不平衡，左右两个行步如飞，进退有度的男子，却是根本不顾及她的步伐。最先时还能磕磕绊绊的跟着走几步，到了后来，完全是拖着前进，她毫无保护的脚丫子与凹凸不平的地面来了好几次猛烈的接触，撞出了几片青紫红肿。
阑珊出离愤怒，但其表现方式仍然仅止于腹诽而已。
当她远远看见莫扎时，差点以为他死去了。
走得近了些，模糊中似乎看见胸膛的起伏，才稍微安下了心来。
他闭眼斜躺在一根断木上，头上似被用硬物敲过一样，鲜血直流，身上也尽是伤痕累累，一旁地上丢着一根染血的尖木棍，那血迹倾泻了一地，一直连到不远处某只开膛破肚的黑球。内脏和血水不断从它肚子上的伤口里涌出，看着是没救了，却仍然挣扎着呻吟出声。
脚步声渐渐近了，莫扎突地睁开了眼，浑身散发着恰才打斗时的危险气息。
阑珊不由得想起昨晚的火光和惨叫，忽然觉得他站在那里有点碍眼，心里的担忧、惧怕和厌烦交替出现，不知不觉小脑袋越垂越低。
莫扎眯了眯眼睛，看上去火气不小：“真大的见面礼。”他开口说话时，嘴里不时涌出的血水呛进了喉咙，引发一串咳嗽声。
马蹄声从阑珊身后传来，红发男子不急不徐从阑珊右侧驾马而上，细一看去，马身通体纯白，一点污渍都没有。阑珊无语，敢情这马主人还有洁癖，整个马身被擦洗得就快发光发亮了。
莫扎极力保持着清醒，垂在地上的左手暗暗凝力。
红发男倒是一脸的轻松，抬起一只手理了理额前的一缕头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莫扎先生客气了，鄙人仰慕先生英雄气概多时，特请先生过府一聚。”
乱讲，刚才还问我他名字来着……阑珊在心里腹诽，对外仍然保持无害面孔，就差在脑门上贴张“纯天然绿色蔬菜，无公害无污染”的标签。
莫扎的目光移向阑珊，她正在仔细地核对自己的脚指头数目与正常人是否一样。目前的身体已经无法进行战斗，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直视对方，眼神锐利，红发男轻飘飘将眼光移开，并不与他对视。
好一会儿后，莫扎忍着伤痛开头道：
“有酒么？”
“有。”
“有肉么？”
“有。”
他问得随意，红发男子答得敷衍。
莫扎却并没特别在乎这些客套话的真假，抬头一笑，一丝血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分外狰狞：“去就去，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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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珊郁闷。
初听到有酒有肉的时候，还以为至少一路上会客客气气周周到到舒舒服服。结果，那男人却是用很客气的口吻，将他们塞进了牢车。
队伍不长，十来人稀稀拉拉向着太阳前进，唯一的一辆马车（也就是牢车）不紧不慢行在队伍中间，精钢铁制的囚牢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微发热，阑珊做了个吞口水的动作，感到有些口渴。
马车磕磕绊绊地前行，每一次震动都让莫扎的伤口涌出血水。阑珊不懂止血，更不会疗伤，只一味的用他臭烘烘的上衣压住伤口，担忧地看着血一下子浸湿了大半的衣衫。
他的额角上，有些细长狭小的旧伤，阑珊以前从来没注意到过。随着时间流逝，莫扎碧绿的双眼渐渐失了焦距，身上的银色毛发越发暗淡。看着血水浸透了衣衫顺着她的手流下，白皙的皮肤因着这么多天的奔波，已被晒成了小麦色，缨红的血蜿蜒着淌过，让阑珊心里一阵恐慌，终于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你们，不能停下来看看他的伤吗？这样赶路他会死的。”
马车停了下来，因着惯性，阑珊的身体踉跄着摇晃了一下，耳边听到不慌不慢的马蹄声，一下下敲打着她的胸口。阑珊抬头，这回才算稍微看清了一点那男子的模样，但还是模模糊糊的。
皮肤白皙的红发男人（为什么他就没被晒黑？），脸型偏瘦，明明长着一双小眼睛却让人觉得整张脸最传神的就是那里，似笑非笑似是而非。阑珊一看见他，气焰顿小，那种看上去就像会笑眯眯在背后捅你两刀的人她最惹不起，当然这世上大部分人她都惹不起。
“有事么？”男子语气温和，但阑珊却有种他现在心情很不好的感觉，那残留的点点气焰瞬间湮灭。
“……”阑珊眨巴一下眼睛，“有水么？”
男子的小眼睛微微眯起，阑珊双腿开始发软，右脚感觉到一丝湿润，阑珊的心逐渐下沉，硬着头皮开口道：“那个……他流了很多的血……恩……所以……如果有止血药的话……”
男子轻巧地打断了阑珊磕磕巴巴的话：“抱歉，小姐，因为我们没考虑到伤亡问题，所以并没有随身携带伤药。”尽管语气说不出的温柔体贴还貌似带着半分歉意，可阑珊听着总有那么点“你要是死半路上就算自己活该”的韵味包含其中。
阑珊微愣，站在毫无生气的莫扎身旁有点手足无措。
“放心吧，小姐，狼族的生命力没有那么脆弱，只要能撑到夜里，他的伤就没有多大问题了。”男子漫不经心地挥动了一下马鞭，透露出少许厌烦，驾马小跑着离开。
队伍继续前行，阑珊双眼干瞪着莫扎，有些失神。她摸了摸身后冰冷的短刀，木制的刀柄上缠着厚厚的一圈白布，刀鞘朴实单调，没有任何的装饰。即使名为短刀，但因为原本是莫扎用的，所以对于阑珊来说，还是太大太笨重了。
它没有被收走。
本以为，被塞进牢笼的囚徒，是没有机会手握短刀的。不过对半点用处也无的自己来说，就算拿着短刀，恐怕也做不出什么来吧。就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才那么放心吗？
阑珊努力开动着自己锈迹斑斑的小脑瓜，当太阳从自己的前方渐渐转移到后方时，她才沮丧地放弃了思索，看来就自己这么点微末的智商是永远也猜不透这些高深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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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果然有酒有肉，闻着时隔已久的烤肉飘香，阑珊瞪大了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一群人围坐在火堆旁吃吃喝喝有说有笑，篝火上，串插的烤肉发出滋滋的油声，不断地勾引着阑珊快要萎缩的胃囊。视笼子里躺着的几片生肉如无物，阑珊将双腿和双手都伸出了笼子，瞧着那个方向不停地咽口水。
夜深沉，最后一个稍微清醒的人往火里添了数根柴火后，拿着最后一串烤肉摇摇摆摆地走过囚车到临时搭建的帐篷外睡觉去了，在经过囚车时，将一块啃得参齿不齐的肉骨头给丢在了一边。
世界恢复一片宁静，阑珊屏息等待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左手抓着铁栏，右手伸了出去。在物质基础缺乏的现在，一根散发着烤肉香味的骨头是多么的富有吸引力呀。
于是一点点，一点点，指尖离它越来越近。终于，在惊喜地将骨头抓在手中的时候，阑珊发现，自己瘦弱扁平毫无身材可言的上半身，已经完全钻出了宽宽的铁栏………………
动作僵住，大脑停摆五秒。
这……这还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发展……阑珊这么想着，尽量保持平静地慢慢从笼子里爬了出来，四处观望，很好，没有其他人看见。
真够丢脸的。
“莫扎……莫扎……醒醒……”压低了声音，阑珊起初使劲摇了摇莫扎的大手，忽然想到他现在身上到处都是伤，又放轻了力道。
莫扎嘴角抽动了一下，胸膛一个较大的起伏，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你觉得怎么样？还能走么？”她徒劳地用刀在大锁上摆弄着，一个用力，发出清脆的敲打声。阑珊脖子一缩，两只眼睛贼溜溜往帐篷瞅了瞅，身子僵了老半天，发现没什么动静，才轻呼出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看着铁锁发呆。
咬咬牙，阑珊鼓起十二万分的胆量说道：“你等着，我去偷钥匙。”
莫扎摇了摇头，说出的话彻底击碎了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我现在的情况根本逃不出去。放心，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你先出去，一直向西走，应该能和莫索他们汇合。人多好办事，只要告诉他们我在红发人手里，他们就会明白了。”
“可是……”阑珊盯着自己的脚丫子，黑黑的，脏脏的，由于长时间野外奔波，部分指甲有些脱落。她想起了自己被莫扎救起时的情形，如果不是他，在这里自己是连一天都活不过去的。贪生怕死是自然的，可眼前这位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放现代就一见义勇为的人民英雄。虽然说残暴了点，粗鲁了点，马大哈了点，自以为是了点，可就这么留在这里不管，心里还是颇不是滋味。
“放心，我死不了。你小子也别想自己一走了之，我还等着人救命呢。”似乎说出这几句话已经耗掉了莫扎所有的力气，他重新闭上了眼，再也没理会她。
与其留在这里当绊脚石，不如逃出去找救兵么？似乎除了这样，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吧？
沉默片刻，阑珊迟疑地站了起来，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刚走数步，身后响起莫扎低沉无力的呵斥：“你给我回来，走错了，那里是南面。”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逃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