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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天、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前篇) ...

  •   (1)
      夜晚的街市上灯红酒绿,贪恋纸醉金迷的人们在声色场中千金一掷,但求一晌尽欢。
      整片妖怪大街阡陌交通,夜游的妖怪们同人一样,更喜欢扎进小巷子里,寻找神秘与新奇。毕竟妖怪,从来不惧怕黑暗。
      “角落”是一间名符其实开在巷深处死角里的酒吧。
      别好奇怎么妖怪的世界也有酒吧!拜托这都什么时代了,妖怪虽然不容易忘记历史与传统,但我们可是与时俱进的。最直观的比方说,我们有医院。
      妖怪当然会生病!我都发过霉呢!
      尽管我们很多时候可以依靠术法或者自身的特性抵抗疾病伤痛,但医院的存在实际是治疗那些人类完全无法理解的、只有妖怪会得的病的。
      好好的桐木被白蚁给蛀了,这人类医院管吗?
      古董青花瓷跟斗彩碗打架,一个脸上裂了道缝,一个脑袋豁了个口,这人类医院管吗?
      阿布吃多了人间烟火仙气变浊不能变身成人,需要排毒,这人类医院管吗?
      还有上次老白的肠胃改造、牙牙的□□花开,这人类的医院也能做?
      忘记根本固然大逆不道,固步自封尤不可取。
      毕竟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妖怪的天下,山水易色了!

      (2)
      这一天,“角落”的木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张生面孔。
      常来的熟客都有固定的位子,吧台旁的老旧点唱机里嘶哑吟唱的是几十年前的戏文。
      “……这其间,春意相关,放着满眼芳菲纵心儿拣。争奈这寻芳人意懒,嬉游的心慢。哎!不是个惜花人休想肯凭栏……”
      到底都是活得老些的非凡东西,酒可经得起舶来,曲儿则还是当年的品味。
      戏文里陶大学士明里推脱,暗作隐语,独眠孤馆,真是此夜好长!
      门外头进来个蜂腰窄胯长腿玉立的人儿,半张脸没在乌墨般柔亮的长发里,只一双手十根纤指,俱是玉葱样的白,水灵灵饱满透亮。想必面目也是不差的!
      美人穿得也诱惑。襦裙半袖,衣衫却紧,胸前硬是没扣住敞了开来,偏只露出个锁骨,其下若隐若现,好不引人遐想!裙子更莫提,仿佛只做了半身,白白露出条腿来,坐下来支起腿勉强够将半幅布裙拉过来盖上些,又是个半遮半掩,直叫一干男客看得移不开眼。
      见人捡了吧台前的高脚凳落座,酒保先暗喜得了便宜,趁机把人打量一遍。
      哟呵,还是个古朝的流行!桂叶眉,樱桃口,光粉得扑了二两。那个白啊,叫人觉得走一步能抖三钱下来!
      酒保不禁感叹:“这哪个古墓刨出来的鬼啊?”
      “鬼”还挺讲究,开口只要野葡萄汁。
      这可不是果汁,也不是村口作坊的粗制滥造。葡萄美酒夜光杯,妖怪不讲究,懒得起啥好听的名字。野生的葡萄采来醇酿,非谷中风霜覆过日头暴晒的果子不取,所得酒液极少!
      都说葡萄酒的起源不详,无一例外是西方之物。
      其实什么不详啊,不外乎得自妖怪的传授,与人说不得!而人之酒与我们妖怪的所谓野葡萄汁相比,又不可同日而语了。借用某些人的评价,简直就是尿!
      “说得好像你喝过尿似的。”我白了大哥一眼。
      “嘿,我有什么没喝过?”大哥话出口后恍觉不妥,“啊呸,你才喝过呢!”
      跟低智商的人说话真是其乐无穷!

      (3)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妖怪大街。
      虽然很多面孔都熟,一些店铺也早有耳闻,可作为一坨没手没脚的太岁,我当真从未曾涉足过此间这般活色生香的商业街。
      把我这么一大坨搬运过来绝非易事。
      阿布硬是从自家老仓库里翻出辆牛车来。诚然这年头没人用牛车了,妖怪更不用。这车少说得有千年历史,轿厢都烂了,光剩个车轱辘架子。
      “正好,省得老子拆了。”
      阿布三下五除二把轿厢卸了,将车子洗净,上过油紧过栓,使了个驭术,乘着这已成了板车的老牛车来了我家。
      看见那车的刹那,我以为他起意要去当板儿爷拉砖。
      阿布差点没从车上翻下来:“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我实话实说:“我觉得你干啥都比游手好闲泡妞好!”
      阿布对我亮了亮尖牙。
      “呀,这车真不错!哪儿买的?不便宜吧?真威风,帅!”
      大丈夫能屈能伸!况肉肉乎?
      然后我就被阿布召集来的一群逆贼们用撬棍撬上了车,还是个龟背朝天的姿势。
      “我说你好歹扶我坐起来呀!”我趴着用力抖动唯一的脚趾头以示抗议。
      阿布大概是没看到吧!
      因为他只是把我翻了个个儿,变成肚皮朝天。
      这逆贼,果然听不得一句数落!
      “去哪儿啊?”
      车行在半道,阿布终于大发慈悲把我扶正了。眼望四周的景色,我一边兴奋地探奇,一边无所谓地问他。
      “玩儿去。”
      “玩儿也有个地方吧!”
      “妖怪大街。”
      “嗳嗳嗳?真哒?”我要是有脚一定跳起来了,“我们这是去妖怪大街?真的带我去吗?”
      阿布坐在车头伸手打了下我的脑门儿:“废话!我骗你个肉墩子有啥好处啊?”
      第一,我虽然不太会疼但讨厌别人打我!
      第二,你才肉墩子呢!你全家肉墩子!

      (4)
      直到日暮西山,迎着茶楼外金粉橙光的夕阳,阿布他们才告诉我今天有好戏看。
      戏台子就是这“角落”酒吧。
      我问唱啥戏?哪个是角儿哪个是看客?
      阿布尽是神秘地笑笑,关照我仔细看着便是。
      把我搬进酒吧最暗的位子里,预先给了酒钱,阿布就把我拜托给大哥,一个人先走了。
      我四下打眼一瞧,居然看到老白醉醺醺趴在靠近厕所的桌子上;小歪远远坐在吧台另一侧,举了举杯子跟我示意,身边没有宫宫;虎娘娘阿苗最豪气,一手烟一手酒,两腿搁在桌案上,下身一条包臀小皮裤,总觉得随时能撑爆了春光乍泄。
      最闪瞎眼的,我居然看到小井仙子跟阿苗坐在一起。
      她倒是一脸素淡,衣着打扮也与平日无差,结果我一看她手上拿着的登时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整整一坛烧刀子,端起来就嘴喝。
      酒吧真是个好地方,扒皮露骨,不跌破眼镜不要钱!
      待我收拾心情的旧山河,从头越入“酒吧”幽谧的氛围中,又一个不得了的人物从厕所款款行出。
      “妈呀,大祭……”大哥用一把花生米堵住我的嘴。我被噎得只能用眼神表示惶恐。
      “嘘,安静点儿!知道是狸猫教皇,不是他还不来了。”
      我努力咽下花生米,吸口梅酒缓了缓,一脸惊悚压着声音问他:“你们说的好戏是指他?”
      “嗯哼!”
      “阿布是围观党还是参与了?”
      大哥咧嘴一笑,剥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含混不清地告诉我:“就是那小子策划的。”
      亲娘祖奶奶,我要回家!

      (5)
      我在考虑这次撕身上的哪一块,撕多少下来比较合适。
      都说为兄弟讲义气,两肋插刀。可为了阿布这朋友我不单得挨插,还得流血割肉。上回咬破大祭司的脑袋搭上我一桶太岁水,哭得我都缩了一圈。这次算计人家,不知道赔肉给人家会不会管用啊!
      话说回来,阿布的计划到底是啥?他打算怎么以牙还牙?也去冒充大祭司招摇撞骗?那这个大祭司也可能是阿布变身的?
      “怎么可能?”大哥喝下今晚第三瓶啤酒,“阿布那小子精神洁癖那么严重,才不会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咧!”
      “算计别人本身就很下三滥好吗?”我很无力。
      “有仇不报非君子。”
      “他都咬了人家一大口还要怎么报仇啊?”
      “皮肉之苦算个屁!大丈夫,名誉重千金!”
      “他本来名声就没好到哪里去。”
      大哥突然默了默,看我的眼神充满悲悯:“我以为你们是好朋友。”
      我一身正气:“我勇于大义灭亲!”
      虽然离得吧台很远又在幽暗的角落里,狸猫教皇应该不会留意到我们。但我已经开始紧张得浑身流水了,说话不自觉涨调门,所以我开始跟大哥全程用眼神交流。
      对,这些对话都是我理解了他理解我的意思并作出回答后整理出来的!
      “不就是瞎猜吗?”事后看见我笔书,大哥欲哭无泪。因为事实当时他醉得把脑袋掉到了桌子底下,别说保护我,连他自己都感觉要跟着酒精挥发了。
      也就是那时候,我在紧张之余发现原来可以跟自己的灵魂对话!
      我的精分又上升了一个境界。
      而因为最可能给我在事前做讲解的大哥已完全失去战斗力,我又没有脚,所以我只能死心塌地在酒吧见证阿布的报复。
      别说,真的绝望后,我有一种灵魂出窍得道成佛的解脱感!我仿佛看见了死神的镰刀和冥王的酷刑一起像我招手,血色的天空上飘扬着赤色的狐狸毛,梦幻又绮丽。
      ——妈蛋,谁说自欺欺人可以消除紧张感哒?

      (6)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我内心的呻吟和控诉,或者他被我跟阿布学来的骂娘本事给震撼,果真派了个天使样的人来到我身边救我于危难。
      从来没觉得宫宫的形象这么高大伟岸给人以安全感。诚然,他今天娘得还是那么风骚外露!
      我好奇都没看见他进来。
      “我在吧台里面啊!”宫宫朝吧台后头垂着门帘的小隔间努了努嘴。
      我又被震惊了:“你是这儿老板?”
      宫宫一甩帕子:“打工的,账房!”
      这精细鬼倒适合管账!
      “那你,其实今天本来就上班的,噢?”我小心翼翼确认了一下这只小白兔的清白度。
      可现实,我还是太天真了!
      “不挑着我在岗,谁给他当托儿?”
      “托儿?”我越来越觉得阿布的复仇计划不靠谱了,“托什么?”
      宫宫把醉成一滩泥的大哥推到地上,在位子上坐下身子微微侧倾向我靠过来,媚眼往吧台春波荡漾地一瞟:“那位,今晚儿的正角儿!”
      我又看了眼那张浮世绘上扒下来似的墙灰脸,好奇问宫宫:“那人谁呀?你们到底计划着什么?”
      我错了,压根就不该问。
      宫宫什么人啊?天上地下见过世面,花花肠子弯弯绕,骂人不带脏字儿还能捎上人祖宗十八代,口风紧得拿火药都炸不开。高兴了不搭理你,不高兴了给你一假情报还说得跟真的似的,谁要是能听出他话里的虚实来,妖怪大街第一情报屋的位子就不是他了。
      温凉这辈子极少夸人,连妖王她都吐槽过,就对宫宫,她能说出上头那一长串说溢美又有那么些尖酸的评价来,可见宫宫是个人物。
      也可见温凉没少在他这儿听八卦!
      我一直觉得吧,温凉本质上是个好听墙根的狗仔!反正没她不知道的。
      今儿见了酒吧里的宫宫,我觉得温凉什么都知道是因为宫宫什么都知道。
      换言之,这俩才是有奸情!
      “满口饭可以吃,满口话不好乱说哟,肉肉!”
      宫宫从来不打人,他的手段比打人狠。
      感觉尖尖的指甲划过厚厚的表皮,痒得我浑身一哆嗦。
      宫宫的绝世美颜凑在我眼前,眼笑得眯成一线,露出一口唇红齿白。
      “我喜欢的人,是不会轻易让人知道的。”
      我咽下嘴巴里溢出的太岁水,补补胆子,讪笑:“嘿,嘿嘿,明、明白了!”
      他摸了下我的脸,温柔极了:“乖!”
      我恍惚感觉自己尿了!
      低头一看,满地太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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