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青缘（ 女尊 ）》草自春

6、第五章 学文习武，病犯思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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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终究是晚了一步。霁月颓然的倒在韩韩的摇篮旁，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我心里也堵的慌，走到霁月身边抱住他道：“爹爹别难过！你还有初凤呢！”
　　他一下子抱紧了我，无声的哭了起来。

　　弟弟给人抱走了，我多多少少有点儿能猜到自己那半隐居的生活的由来。可又有很多疑问和不明白，却是打死也不敢问了。现在哄他都来不及，哪敢再提。
　　过了一年多他才渐渐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不再动不动就往外跑。可是一年中也总要有那么一两个月不在小筑，我猜他是去找那天疑似我妈的人要弟弟去了。我这妈也奇怪，怎么嫁人还非要带着拖油瓶的？又或者我那弟弟不是霁月亲生的？看他那伤心样，又不像不是亲生的。那便是我那弟弟有什么可利用的？有可能。我当时猜的热闹，却不知道，事实的真相根本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霁月慢慢的不再那么热衷往外跑，开始专心的教我读书识字。我这爹爹在这方面还是很有才华的，筑里的吃穿用度大多靠的就是他的字画诗集。我猜他一定是当世文人里相当有名的人，这么大个家可不好撑，了不起。
　　霁月教我自然是绰绰有余，而我习字的过程完全没之前想象的轻松。有前世的记忆固然好，可惜也会禁锢人的思想，旧有的恶习也不易消除。就像白纸，只要规划的好，总是要比已经有东西的更容易让人发挥。有了涂抹反束缚多多。不过在霁月这个“严父”的督促下，我日日与恶习斗争，方初见成就。也无非是比普通人占那么一点点光，可惜的是恶习让我吃的苦头远比占的光多。看来这个身体和我以前那个一样都不是什么天才，也许还会有点儿先天不足？谁知道？
　　反正在我发现自己实在是变不成宇宙无敌的超级万能女主时，我想干脆作个米虫也不赖。你说人干嘛天天那么累？放轻松嘛！连郑板桥都说难得糊涂，小狮子王不也是整日“哈库纳玛塔塔”【1】，我们何不糊糊涂涂的过日子，只要轻松快乐。
　　不过这个思想并没有被我彻底的发扬光大。因为这个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的“严父”化悲愤为力量不辞辛苦的谆谆教导，再加上英儿这个有时白痴有时天才的小笨的比较，我还是不愿意太差的。结果几年下来，看看成绩，居然也还可以。
　　虽然我这进度在同龄人间已经不算慢了，不过，霁月还是敏锐的发现了我的有意无意的懒惰。其实我都不愿意承认那是他敏锐，就觉着他是要求过高了。别人都夸我夸的什么一样，我正要翘尾巴，偏他一句“聪敏过人，然心思散漫”就把我打回原形了。

　　不出一年，即使我对古文学不是很感冒，大部分书也还是可以轻松阅读了，只是不好显摆出来当妖孽罢了。其实后来我才知道，我比英儿快的远不止我以为的那么多，本来我可以更加懒惰一些……而子渊的那本《阴阳修习手札》我根本就是有的看没的懂，一堆的阴阳五行八卦，这大概是本算卦的书，怎么送我这书呢？我看起来神神叨叨的吗？
　　还有，这里好奇怪，姓氏是先秦的模式。祖居三代以上的大家族才有姓，受封的王侯公爵才有氏。霁月有姓，却没有氏。而小筑里除了霁月竟然竟然是都没有姓的！跟着霁月的几个小厮均是跟了他的姓。那华生呢？问起这问题，他眼中闪过一丝晦涩，却忙整了表情答道：“华生家道中落，身份低贱，已然不能有姓氏。若真说姓氏，若是小姐恩赐，或可跟了您的姓。”汗！这样？！！
　　这个不说了，我还有一些小发现，原来我不是找到本《诗经》吗，特可笑的是，这里的《诗经》居然是残本！真是不可思议，最有名的《关雎》居然是残掉了的！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发展的啊？霁月吧，教完我字便不管了，除非我有问题才给我讲，完全是放羊式的教育。倒是天天都要敦促我背书练字。可能他是觉着女孩子能认个字就行了，亏我之前还以为他开放呢。不过我要是问他问题，他基本上还是给我答的。反正我也不很爱读书，上了二十几年学，我早烦了，不学更好。其他什么琴棋书画，他倒是陆陆续续教了我些。

　　说起这《诗经》还害我生了场大病。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我在某个无聊的夜晚睡不着了，干脆起身开窗坐了会儿，好巧不巧的让我翻到了《击鼓》里那句：“不我以归，忧心有忡”【2】。可能是当时的月亮太好，思乡病竟然毫无预兆的发作了，愣是稀里哗啦的哭了半宿。当时正是早春时节，天气尚凉，这一夜痛哭吹风，人立刻就病倒了。足足躺了一个月仍是反反复复，不见起色。
　　霁月很是担心，日日来看我，却是无法。华生则皱着眉头为我的病发愁不已。英儿见我这般情形，直骂的那个大夫狗血喷头。
　　我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越发的胡思乱想，整日抱着那页《击鼓》发呆。这日我又在伤感。“啪……”肩膀忽然被人狠狠拍了一下，我大吃一惊，书脱手而落。
　　“生了个小病，脑子也生傻了，这么不经吓！”原来是英儿，他不满的看着我，看到我苍白的脸色更是生气，随手捡起地上的书，厌恶的看了一眼：“看这劳什子的东西做什么，没意思！”心里恹恹的不想和他争辩，把眼睛低下去也不答话。
　　看我这样，英儿腾一下就恼了：“你别想让我愧疚！帮我顶罪的事是你自愿的……”我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说什么。他瞪着我，噎住了，不知为什么更加恼怒起来：“而且本来你也有份，要不是你拉着我，说不准我也不会撞上那桌子，这才把公子的琴弄坏了。”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接着低着头也不看我，很不自在的快速说道：“看……看在你替我顶罪的份上，我答应陪你读书，只是你……你要快些好起来。限你三天，再不好我就……我就不陪你了。”说完将书摔给我，甩门而去。
　　我捧着书张口结舌的看着还在哐当的门，恩……原来是那件事啊，我早忘了，他怎么还记得？还有，他这是在关心我吗？貌似还跟我道歉或道谢了？心头不由一暖。

　　华生端药进来时，正看到这一幕。他微微一笑，单手托住托盘，另一只手将门扶稳，轻轻关上。走到床前，将碗递给我，我乖乖的将药一饮而尽。我才不傻，从来喝药都不闹，病好不了，受罪的可是我自己，一口吞才是能减少苦味的最好办法。是啊……一口吞。让英儿这么一闹，我心里已经好了几分。华生将碗接住放到桌上，并没有下去，反而回身做到床边，握住我的手。
　　“小姐有心事，华生看的出来。”我一愣，不由抬头看着华生。他见我看他的傻样子，轻轻揉揉我的头顶，半垂着眸子，慢声说：“小姐打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虽然天天和英儿打打闹闹，但终究不是和他一样的小孩儿心性。华生不知道小姐有什么心事不可解。”他顿了一下，直直看入我的眼底“但是，华生知道一点。公子、华生、英儿都很为小姐担心。这几日公子也是吃不下睡不好，天天问询小姐的病。英儿这个口是心非的，不用我说小姐也应该看的出他对你的情意。小姐！华生不明白，有什么话什么事是不可以对家人说的？”他越说越恍惚，越说越激动，失态的紧紧抓住我的手，喘了口气眼神灼灼的继续道：“即使是说不出来，家人也一直在你身边守护你，关心你。难道你舍得我们伤心。”
　　我却又是心虚又是心惊，心下奇怪他怎么会将我一个刚刚六岁的小孩子和心事连在一起。难道他看出了什么？怎么会？我不由反手握住他，轻唤了声：“华生！”
　　他一惊，回过神来，垂下眼眸，放松手劲，放缓声音接着说：“小姐切不可学那些庸人自扰之人，日日忧伤有什么用，不过是伤人伤己。小姐，难道你和我们在一起不快乐吗？我们在一起的欢乐时光难道都是假的吗？”说到这里已是隐有哽咽之声。
　　我心下一怔，是啊！这么多年了，回去的希望越来越渺茫，烦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又有什么用！我发什么神经，竟然沉浸在这些没用的情绪中让他们担心，真是没用！
　　还有听了他这话，我好感动，我知道要他说出这番话是极不容易的，竟是把我当成了一家人。想当初他日日口称 “奴才”，我听之不惯，别了好久他才肯改。我知他并非真的甘做他人奴才，只是不轻易向人敞开心扉。如今竟对我说出这么一番话，我心下感动的不行。
　　强忍下激动，说：“华生你莫要伤心，风寒是这样的，我不过是比常人好的慢些。过两天我就又活蹦乱跳的了。到时候有的你头痛的！”说完还对他顽皮的眨眨眼。
　　看了看我耍可爱的嘴脸，华生终于扯了扯嘴角，转身一言不发收拾东西，事毕，端起托盘要走。刚走到门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放下手中托盘，伸手拿起我床头的诗经，浅浅一笑，塞入怀中转身走了。我脑门“轰……”的一声，什么反应也没了。只能呆呆的看着他拿东西走人。他真明白我这是为了什么？

　　风寒是好了，这思乡病嘛，却不是想戒就能戒的。虽然犯的不多，却也不能完全没有。倒是最近这次最是奇怪。
　　那天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看着花下作针线活的华生，感慨了一通。帅气啊！作针线活也作的如舞剑般潇洒自然，厉害厉害！还有他怎么就不见老呢！要说今年他应该都二十多了吧，却还是那副翩翩少年的样子。看到我直搂着他叫妖怪，他开始脸色奇怪的白了下，遂骂我顽皮，还说这次下山不带我去。切！尽哄我，哪次带我去了来着！

　　于是，这天下午霁月啊，华生啊，英儿啊，文虎文秀啊，茗云啊，反正能去的都去了。只留下我面对最最鸡婆无聊的青竹大眼瞪小眼。无聊啊，无聊。我最不服他的管教了，三两下就摆脱了他溜回屋里自己逍遥了。只是回去了也一样无事可做。
　　我的屋子华生给添了个多宝阁——可以放各种古玩，书籍，花卉什么的一种架子。我拨了拨上面的几本书，没意思！要是有小说漫画就好了，要是有电脑电视就好了。唉……
　　忽然，灵光一闪。我兴奋的在多宝阁下面的大柜子里找出几张粗纸——霁月不给我用好的，他那有那个什么“澄心堂纸”的东东，那纸质又滑又细，我曾经偷了几张，画了些卡通，裁了些做纸飞机飞鹤青蛙什么的，被他狠狠的好骂了一顿。直气的要打我，大嚷着说我这个败家子败坏东西，最后被大家架着好半天劝，才免了我的罚。
　　我也就给用这种粗纸，不是我说的，这粗纸粗倒不说，前世用的布纹纸不一样粗拙可爱，这纸可不一样，吸水性强的不行，我练字可吃了不少亏，总是结墨疙瘩。这练了一年多，有时候还是免不了有这样的事故。
　　本想写些前世的东西，可是对着纸发了半天的愣，忽然发现前世的记忆竟是已经离我遥遥万里。什么经典名句，诗词歌赋一时竟是想不起半句，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啪！”一滴泪珠意外的落在了粗纸上，马上晕开了一大片。我慌忙拿手抹纸，第二颗却又掉了下来，无措的又去抹脸，竟是越抹越多，不一会儿竟忍不住扑倒在桌子上号啕大哭起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累了，就接着趴在桌子上对着纸发呆。忽然就想起了一首，竟是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写完，执笔歪头看着这斑斑泪痕的纸和散乱轻飘的字，不禁破涕为笑！我这是在干什么啊？！

　　【1】“哈库纳玛塔塔”：《狮子王》中的小狮子王遇到了蓬蓬和丁满，他们教小狮子王这句话。意思是不必担心，听天由命。
　　【2】不我以归，忧心有忡：意思是“不让我回去，使得我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