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夏》汲秋

55、55、7月16日—【反省】

　　55、7月16日—【反士

　　送孙筱筱上出租车后，我和暮凉又步行返回了陈夕希家里。
　　这个时候已经是五点多了。
　　我和暮凉手牵着手，走在渐渐有人出来活动的繁华街道上，看着道路两边的街灯次第熄灭下去，随之而来的，是东边的天空慢慢泛起的青白带黄色的微光。
　　身边这个人的手心有着迷人的、微凉的温度，像这个和他认识的夏天一样，明媚却不灼人。
　　我感受着身边人的温和，目光却凝视着似乎永远不会有尽头的街道，我听见自己轻声地问他：
　　“你说，我们会有怎么样的结局？”
　　“我们？”
　　“我，和我的室友们。”
　　“每个人，都要为他所做的事负责，不管是对的事，还是错的事。”
　　“那我们呢？”
　　“我们？”
　　“我和你……”
　　“我们会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

　　*——*——*
　　陈夕希来“查房”的时候，我正盘腿坐在一把靠背椅上读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当然，并不是我愿意看这本已经读过两遍的世界推理名著，实在是我在别人家里做客，不能放肆地翻箱倒柜找书看，所以这本被丢在杂志箱最上头的小说就被我拿了过来。
　　“这都几点了？”她悄声进来，看了一眼在床上睡得正沉的暮凉，再看看没什么精神的我，疑惑地问，“你们……昨天晚上都做什么了？”
　　“……”我慢悠悠地把腿从椅子上拿下来，同样轻声回答，“去破案了。”
　　“什么？？？”
　　我放下书，最后看了暮凉一眼，道：“出去说吧，别吵着他。”
　　然后，我和夕希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里，把今天早上用了两个多小时才理顺的结论简单地和她说了一遍。
　　“这……”夕希听完，久久无语，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深深叹了一声气，“这作的都是什么孽啊……”
　　“天知道了……”我应和着。
　　她看看我，问：“你不再去休息一会儿？昨晚都没怎么睡吧？”
　　我惨淡地笑着，摇头拒绝：“我不需要休息。”
　　“盛夏……”陈夕希拍着我的手背，“你在顾虑什么？”
　　“我刚才看的那本书……《无人生还》，我恐怕，我们寝室的五个人，最终都不会有安稳的结局……”
　　“怎么会……”她皱着眉，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又继续，“盛夏你，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吗？为什么你还要这么担心？”
　　“是啊，我什么都没有做，就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做啊……”我回看着她，“你知道‘盛夏向来不管闲事’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吗？”
　　“这……还能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我们全寝室都不喜欢南歌，知道尚小晴和孙筱筱还有吴双，她们的感情并没有路人眼里那么好，知道吴双心机深沉恨南歌恨到死，知道我们寝室，和其它任何一个女生寝室一样，布满了碎瓷器上密密麻麻的感情的裂痕，不，应该说我们之间的感情，比别的寝室都要脆弱……但是我选择了无视。我睡在寝室的角落，装作看不见这些人愚蠢的真面目……换句话说，可能，我的潜意识里，早就感觉到可能会有悲剧发生，但是我不管不顾，任由室友说我冷血无情，也任由这些悲伤的故事按照墨菲定律的轨迹迅速恶化……”
　　“你不应该这么想……”
　　“不……”我悲痛地摇头，“我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事情发生的，我明知道事情可能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但是我还是没有去理会……到了现在这样接近故事结局的时候，我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推理那些所谓的真相……可是，我之所以能做出这些推理，无非是因为我的潜意识里，老早就有了这样的怀疑……说起来，还真是辜负你弟弟的信任了。”
　　“我弟弟啊……”夕希垂着长长的睫毛，轻笑了起来，“盛夏你觉得，陈暮凉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这是陈夕希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暮凉的名字，我不得不因此慎重对待她的问题。
　　“我想，他是一个……有很多爱慕者的人。大家喜欢他，因为他长得好看，脑子又很灵光，人也善良，各种意义上的、优秀的、完美的人。”
　　“那么，对于你来说，他最吸引你的，是什么地方？”
　　“我啊……不知道，但首先，肯定是因为他的脸长得好看。还有就是，他的脾气很好，让我感觉很温暖。”
　　“那么，他的为人呢？”
　　“为人……应该是个正直的、可靠的人吧？”
　　“所以，因为你觉得，他是一个正直可靠的人，你就认为，他会对不正直、不可靠的人失望？”
　　“恩……”
　　“可是，这样不能容人的人，又怎么能算得上是可靠呢？”
　　我沉默不语。
　　“好了，安心吧。即使你真的像你自己说的那么不堪，我们家小凉，什么狐朋狗友没交过，也从来没见他嫌弃过朋友啊……况且，我并不认为你有哪里不好……”她笑吟吟地望着我，“你什么时候不喜欢小凉了，过来做我孩子的妈，我也不介意的。”
　　我皱着眉头，却被夕希的大尺度言论给逗乐了：“喂喂……”
　　“我开玩笑的。”她看着我，“你可终于肯笑一下了，你笑起来多好看。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笑一下就好了……何况，你再怎么糟糕也没我惨啊，至少，你未来孩子的爸爸可还好好地在楼上睡觉呢。”
　　我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好吧，那我上去看看孩子他爸。”
　　“去吧去吧。”她笑着摆摆手，“动静可别太大哦，我会害羞的。”
　　“……”我背朝着她翻了个白眼，没她这么当姐姐的。
　　到了楼上，暮凉竟然已经醒来了，此刻他正站在窗口打电话，我进屋的时候，这通电话已经接近了尾声，他最后“恩”了几下，就放下了手机。
　　我走到他身边：“什么人啊，找你什么事？”
　　“陈彤。”他随意地把手机丢回床上，长臂一展，把我圈进怀里，“他关心你们这个事的进展。”
　　“恩。”我闻着他身上清淡的味道，慢慢问，“陈彤怎么说？”
　　“他恰好认识吴双读的那所高中的老师，他说会去问问。还有，他让我好好照看你……”
　　“我？”
　　“恩。”暮凉的下巴扣在我头上，蹭着我的头发，“怕你胡思乱想。”
　　“我没事。”我垂眸，看着外头的车来车往，“有些事，虽然我没有做，但也得承担没有做的后果……是我的责任，我不会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