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救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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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
农历三月，江南的天气已经比较暖和了，地上树上也已经是层层绿色。春风拂面，还带着些凉意，却已经软了许多。远远望去，缓坡上绿茵茵的，倒好像曾经学校的风景，荀思不由看住了。
是啊，曾经。
还记得高中时把教学楼和操场隔开的那个缓坡，站在这边看不到操场那边，非得分花拂柳，曲径通幽，慢慢走过去，越过那片风景才能看见那边，同学们肆意挥洒汗水的样子。
大学时的小山更像样些，春日上，许多人在那附近游玩。站在最高处，远望运动会红色的旗帜和拱门，别有一番滋味。可惜半山上人造的瀑布把钢筋水泥造的怪石冲开了，钢筋露在外面，引得大家笑谈。
这片缓坡自然要比人造的土堆更自然，更像山。可是荀思前世是北方人，见多了大山，像这样的，本地人称之为山的丘陵，她只在心里给它起了个小坡的名字，不肯承认它山的身份。
平原之上，丘陵是有的，山就不曾见了。
荀思心里想着，房门“吱纽”一声开了，她回头去看。
只见一个好像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门边，正要出来。他面色略白，嘴唇也略无颜色，身量修长，衣服皱巴巴地穿在身上，勉强没有露出什么地方来，有的地方好像还有些褐红色的印记。
他脚步略有些迟滞，走到荀思近前，道：“姑娘，多谢你救了我。”
说着就要行礼作揖，荀思犹豫了一下，他已经弯下腰了，轻哼了一声，她赶快上前扶住他，道：“不用了，你伤这么重，进屋去歇着吧。”
她手上用力，扶着他反身进屋，男人顺势，回到屋里，被安置在屋里唯一一张破床上。
他坐在床边上，道：“姑娘可称呼在下黄三，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荀思端来了一碗泛着绿色的水，随口答道：“黄三爷直叫我七娘便可。”
又道：“这是金银花熬的水，这里没有药物，有这个，聊胜于无吧。”
黄三接过，正温热，他一口气喝了个精光，随手把碗又递回给荀思。
黄三看着她接了碗好像有些恼怒地看了他一眼，再去看，她却已经拿了针线筐和碗出去了。心里有些不明所以。
大白天的，也不想睡，就靠着破烂的被子枕头，打量着这小小的茅草屋。小小一间，就放了这张破床和一张一条腿短了些掂着石头的破桌子，墙边放了些干净的稻草，别无其他。可真的称得上是家徒四壁。
他的目光向窗外望去，荀思正坐在光亮处，低头绣花。可是这样一间山野陋室中，却住着这样一个冷清的美人儿。实在叫人想不透，什么样的人能狠得下心让她住在这么一个地方。
他醒来已经看过伤口了，上面撒了他昏迷前手里拿着的上好金疮药，只是他的中衣被剪掉了一块，盖在他的伤口上。伤口应该清理过，药也敷得算是规整。也幸好他的伤不甚严重，不然还真要糟。
他无事可做，就看窗外七娘绣花，她绣一会儿，就抬起头来，神色凄迷地望着远处的丘陵出神。有时看着看着，她就泪盈于眶，泪珠在低头的时候，颤巍巍地落下来。她还要把绣品拿开些，防止泪滴上去。然后她就会用袖子擦擦眼，接着绣。直到下一次抬起头来看远处的山。
没人落泪，纵然黄三这等自诩不为美色所惑的人，心里也忍不住针扎一样地疼一下。黄三看着，只半上午的时间，她就哭了三次，真不知道这小小的身子里面，究竟有多少泪水，禁得住这样流。
直到太阳挂上了高空，七娘才站起来，把针线筐放在凳子上，跺跺脚，双手捧着哈了几口气。才去灶下烧了水，给黄三冲了一碗红糖水，给他喝了。才又做了两碗干菜玉米面糊糊，两个人一人一碗吃了。
黄三嚼着又硬又粗的干菜玉米面糊糊，艰难地下咽，看着坐在门边石头上，一边吃，一边给自己顺气的七娘，不由痛恨起自己来，为什么出门不带银子呢？
七娘快速艰难地吃了早中饭，勉强给肚子垫了个底，看着还在使劲嚼饭的黄三，自顾去刷了碗，就赶紧坐回去接着绣花。一天两顿干菜玉米面糊糊，全靠白天这点光亮绣花来挣。
就今天给黄三喝的红糖水，红糖还是上次去县城，杂货铺的老板娘可怜她，几乎白送给她的。
死没什么可怕的，反正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前后两世，世上也都没有什么让她牵挂的人了。
她活着，也不过是这世上的行尸走肉罢了。她还怕什么死呢？
可是饿死这个过程太漫长了，这个清朝的荀思是上吊死的，难道她再上一次吊吗？她不知道，她的心里糊涂涂的。在救回黄三之前，她不过刚穿来三天，那天她上山去乱走，想着说不定绊一跤，这一生也就这样结束了，谁知却碰到了受伤累极昏迷的黄三。她就那样一点一点把他拖回了家里。
荀思手上绣着活，脑子里却像是一团乱麻又浇了一锅面浆糊。
吃了一碗咯得胃疼的玉米面糊糊，黄三难受得紧，却也无法，只好躺下，用一手压着些胃，好让它不要造反。他躺得不大舒服，小心翻个身，又挪挪枕头，谁知却在枕头下摸出一张纸来。
他望了望窗户，小心地拿起这张纸，就着窗户透进来的一点亮光，眯着眼看上面的字。字很小，黄三看着倒不像是毛笔写的。上面字迹凌乱，东一笔，西一笔，好像小孩子胡乱涂鸦似的。
他仔细看，有一句比较清晰的，写着：“不知道屈原投江之前有没有徘徊、犹豫，淹死的感觉还好吗？”
黄三心一惊，略抬起身来，更仔细地看纸上的字，虽然多的缺笔画，好歹还能明白意思。不过好多都晕开了，看不出是什么了，只有几句还能看清些。
写着“家破人亡”，“人亡家破”，“活着有什么意思？”
大大的问号，让人心惊。“家破人亡”和“人亡家破”上下对着，上面的被一横划掉了。
边缘上还有几个字，是“走吧，走吧……”
黄三听着外面好像有脚步声，赶忙把纸张重新压在枕头底下，自己躺好，闭上眼装睡。
他心里想着七娘和这张让人触目惊心的纸。她看着应该才十六七的样子，通身的气派不像是这山野小村庄的人，却孤身住在这样一间陋室之中，又写下这样的字句，坐着绣花，也是一边哭一边绣，实在不能不让人好奇，让人不能不……怜惜。
直到天黑了，荀思才又做了两碗玉米面糊糊，两人吃了，黄三外加一碗红糖水。他的伤不重，就是失血有点多，红糖还算对症吧。
吃完了，黄三正想着这只有一张床，不知道这孤男寡女的，要怎么睡。七娘抱起墙边的稻草，厚厚地铺在了房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黑暗中，黄三看到，七娘裹着白天放在他脚边的一团破棉絮，蜷缩在了桌子上。白天，他已经看到了，那棉絮上大大的破洞，让人不忍直视。他活了四十多年，连他手下的奴才，都没有用过这样的东西的。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跟她换吧，看那个破桌子，肯定放不下他这么大块。一起睡床？难免有占便宜之嫌。虽然他确实有些心动，但是却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七娘，你用被子，我用棉絮吧。”他道。说着他拿起被子走向桌子。
七娘做起来看着他，似乎低头想了一下，又似乎没有，她下来站在地上道：“要不，我们都睡床吧。”
她一只手捞起棉絮，一只手扶着他回到了床边，铺好被子，把破棉絮搭在上面，就自己躺倒里面去了。
黄三犹豫了一下，心想：“大不了走的时候把她带走就是了。”心里有了主意，倒不再束手束脚了，他也干脆地躺进了被窝。
其实床真的不大，被子也有点小，黄三拿定了主意，躺下就要去楼七娘的腰，七娘却伸手拂了一下，把他的手拂了下去，轻斥道：“规矩点！”
黄三手拿回来，心里还纳闷，他本来都以为这女人要以身相许了，难道她竟不是那个意思吗？
两个人都这样了，她不跟他，还能跟谁？
不过看她累了一天了，现下却不好争执，反正他走的时候把她带走，许她富贵一生就是了。
夜深了，乡间寂静，据此三十里的县城，却不得安宁，县令大人也被从小妾的被窝里叫了出来，正在县衙里听训。
皇上丢了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救命
，还差 
